16.
凌晨，我敲响了我哥的房门。
还没等我敲第二下，门开了一条缝。他穿着睡袍，领口松垮地敞着，锁骨凹陷处盛着一小片月光。看清是我后，他立刻要关门。
我用手肘抵住门缝："聊聊。"
"你回去吧。"
"关于赵家。"我压低声音，"你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松开抵着门的手。我挤进房间，反手锁上门。他的书桌上摊着几份文件，最上面是赵家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角落用红笔标了个小小的问号。
"父亲没告诉你？"他靠在书桌边，睡袍下摆随着动作滑开，露出膝盖上淡淡的淤青——像是长时间跪在硬地板上留下的痕迹，"赵老爷子有特殊癖好，上次差点玩死一个Omega。"
我胃里翻涌起一阵酸水："所以派你去？"
"不然呢？"他轻笑，"家里总得有人当耗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Alpha要继承家业，Omega要联姻，Beta..."他轻声道，"Beta正好。"
月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把他半边身子镀成银色。我突然注意到他床头柜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他约莫十六十七岁的样子，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旁是一个男人，正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看起来有些害怕，肩膀微微歪向一侧，像是想逃离却不敢动。他瘦得近乎单薄，眼神怯生生地望向镜头，眉眼间却已显出惊人的艳丽，仿佛再压抑的光也无法完全被掩盖。
"这是什么地方？"我伸手去拿相框。
他猛地按住我的手背："别碰。"
我们僵持了几秒，他的掌心冰凉干燥。最终他先松开手，把相框面朝下扣在柜子上："B市疗养院。十八岁前，我一直住那儿。"
“那人是…”
“院长。”
"为什么送你去？"
"因为我是Beta。"他走到窗边点了支烟，火光映亮他半边侧脸，"三岁那年分化结果出来，父亲砸了半个书房。把我送走后，他们赶着备孕，很快就生下了你。”他吐出一口烟雾，“你还记得我们家的家训吗？
我摇头。
他笑了，用烟头在空中写下几个字母："Alpha成王，Omega为后，Beta..."烟头狠狠摁在窗台上，"Beta是工蚁。"
我胸口发闷。他说的每个字我都听过，从小到大，在家族聚会的闲谈里，在长辈评价后辈时，在父亲酒后的高谈阔论中。只是从未想过，这些轻飘飘的歧视会像钝刀一样，日复一日地剐在一个人身上。
"新加坡要去。"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烟灰，"赵家的事我会处理。"
这是他第一次用兄长的口吻和我说话。我愣了片刻："你在担心我？"
他转身把烟头按灭在我手心里。疼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攥住不肯松手。
"少自作多情。"他凑近我，呼吸喷在我渗血的掌心，"我只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们鼻尖几乎相触。在这个距离，我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能看清他虹膜里细小的金色斑点。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水。
最终是我先退开。
"新加坡我会去。"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有个条件。
他挑眉等我下文。
"等我回来，"我盯着他锁骨上的痣，"你要告诉我你以前都发生了什么。全部。"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被逗笑的表情："凭什么？"
"就凭你刚才撒谎了。"我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你就是在担心我。"
他表情瞬间冷下来，拉开房门："滚出去。"
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照出他泛红的耳尖。我走出门前，突然转身将他抵在门框上。他浑身僵硬，却没有挣扎。
"三个月。"我在他耳边低语，"别让任何人碰你。"
他的呼吸乱了半拍，随即恢复平静："你以什么身份说这话？"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你弟弟。"
他轻笑一声，在我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我吃痛松手，被他顺势推出门外。门关上前，我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早点回来。"
17.
新加坡的空气黏稠得像融化的橡胶，贴在皮肤上，令人喘不过气。
我站在分公司会议室里，窗外是夜幕下璀璨闪烁的金沙酒店灯光秀。对面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Beta经理，正毕恭毕敬地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承曜少爷，这里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所谓“需要整顿的烂摊子”，其实根本不值一提。我下飞机当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该裁的裁，该劝的劝，该赔的赔。几轮雷厉风行下来，底下人立刻学乖了。
他们不再把所有问题一股脑端上来，深怕我三两下就解决完、拍拍屁股走人。于是每天都挑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报，借口“请示领导”，实则拖着我不让我回国。
我开始烦躁。
刚到新加坡的那几天，我和我哥还一直保持联系。他会发他画的画给我看，我则拍些本地的建筑、店铺甚至早餐回给他。
可今天整整一天，他的消息空白如雪。
我心里隐隐不安，随手打发了面前那位Beta经理，转身拨通了国内为我哥安排的加密保镖电话。
很快，那边接通，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少、少爷……”保镖的声音在颤，“澈然少爷和老爷……发生了争执，现在被关起来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怒火像潮水一样翻涌上来，来不及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汇报，我直接挂断电话，一边命人立刻订回国的机票，一边低咒出声。
“母亲的。”
我把头埋进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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