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证已通过。”
办公室的门自动在徐秀身后合上，映入眼帘的是是一间布置得极为个人化的空间。
不像传统的办公场所那样一丝不苟、规整冷淡，伊甸的办公室里有着某种漫不经心的凌乱美感。
靠墙摆着一整排开放式的书架，当下难以见到的纸质书籍、奇奇怪怪的装饰品与一些不太符合教师身份的私人收藏混杂其间，居然还有一个黑色的机械手臂零件半嵌在水晶展示罩中。
正对着落地窗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小花瓶，徐秀对古董之类的没有研究，不过既然能出现在伊甸桌上，想来也价格不菲。
徐秀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正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的伊甸身上。
“坐吧，”伊甸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轻松，“你来得倒是挺快的。”
“谢谢。”徐秀落座，背脊挺直，不动声色地将随身终端收回袖口。
伊甸没急着开口，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几秒，像是在尝试破解一个奇妙的谜题。然后才像随意想起似的问道：“午休时间来找你，没打扰到你什么吧？据说你刚刚在论坛上挺出风头的？”
虽然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
徐秀顿了顿，嘴角轻轻一动：“原来老师也会看学生论坛啊。”
她倒不是特别担心论坛上关于她的讨论贴，反正等过几天，新鲜感消散就好了。
“是吗？”伊甸似笑非笑地敲了敲桌面，语调却忽然一转，“不过我不是叫你来聊天的。”
她将一份电子文件调至桌面的透明屏上，指尖一点，资料立刻投射到了徐秀面前。
那是她在伊芙琳的学籍资料页面，上面标注着：学业目标暂未申报，发展方向待定。
“我知道你现在刚来，很多流程还没跟上，但你也清楚，这里不是那种可以混日子的地方。”
伊甸语气轻柔，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作为你的导师，需要为你规划至少一年的学习路线，当然啦，还有之后要选择的升学方向。但规划之前，我得先知道你到底想从这所学校里获得什么。”
徐秀抬起头来，迎着她那双锐利却带着戏谑意味的眼睛。
“我想要一个能让我自由发展的未来。”她平静地回答道。
这些天徐秀不是没有思索过未来的方向选择问题。
以前的她还挣扎在最基础的温饱线上，仅仅是学费这一项硬性要求，就足以将她压垮，夺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对于未来的方向，徐秀头脑里也仅仅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即为确保未来能够有稳定的收入，脱离继续在下城区生活一辈子的命运。
这个目标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迅速实现了。
起初徐秀想过要不要干脆就彻底利用好纪衍在教育领域的资源，未来也从事相关行业，这似乎就能满足她对“稳定”的基本诉求了。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警戒着她：谁知道纪衍何时就会失去兴趣呢？到时候要怎么办？要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构建起的新生活就此崩塌吗？
徐秀已经不能再接受回到下城区生活了，仅仅是思考一下这种可能性，就仿佛有烈焰在炙烤着她。
所以，她不能把机会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好感上，总有一天纪衍会厌倦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而徐秀也无法被“稳定”带来的幸福感填满**。因为她已经见证了世界危险却又华丽的那一面了。
至于说自己对义体同样有兴趣，又有过分讨好的嫌疑。
徐秀不确定以“反叛者”身份示人的伊甸能否接受这种虚伪又浅薄的欺骗，倒不如坦诚一些。
“自由。”伊甸笑了，这让她本就锋锐的美貌更加迫人了。
“你的用词很有意思，徐秀。但是，”她从椅子上起身，缓步靠近徐秀。“自由，是一个太宽泛的概念。”
伊甸微微俯下身，金属左手抵在椅背上，指尖轻敲着，像是在诉说某种徐秀暂时无法解读的语言。
“你想要的，是哪一种自由？免于贫穷的自由？不再依赖他人的自由？还是，被看见、被选择、甚至左右选择的自由？”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腔调，但奇妙的，又具备了蛊惑人心的魅力，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未知之物破壳而出一样，
“你说你想自由发展，但在伊芙琳，‘发展’意味着你必须被评估、被打分、被记录、被投入资源。每一项选择都是对你价值的下注。”
她直起身，手指开始拨弄终端，像是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终端资料，“而下注之前，我必须知道你值不值得。”
下注。就好像徐秀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是商品，是可投资物。
徐秀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一笑：“所以老师今天叫我来，其实不是想了解我，而是想评估我？”
“好可惜啊，我还以为老师真的是在关心我的升学方向？”
她的尾音轻轻上扬，刻意，近乎撒娇般的抱怨，而那双黑玉般的眼睛里却闪动着光亮，似乎对所说的“评估”十分感兴趣一样。
伊甸抬眼看她，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加深，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区别很大吗？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这点。”
她放下终端，“要知道，我也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当然啦，想混进这个体系，然后安安稳稳换取一个更体面的未来，也没什么错。只是，你不会觉得，这样太简单，也太无聊了？”
“所以，我会给你机会，但是相对的，我也需要你的回报。我不养无趣的小孩。”
“是个人投资？”
徐秀缓缓开口，语调平静，这回是她在向伊甸靠近，她微微仰起苍白的面颊，在伊甸的耳边低语，“那我是不是也该先评估一下，老师的资源值不值得我选择呢？”
空气忽然沉寂了一瞬。紧接着，伊甸忽然笑出声来，像是真正被逗乐了似的。
“真不错，徐秀。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太快示弱的学生。显然，你不是。”
她侧过头，波浪般的红发垂落到徐秀瘦削的肩膀上。
现在，伊甸在用一种全新的，近乎于欣赏的眼光注视着她。
“那您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徐秀故作疑惑地望向她，语气温顺而谦卑，就像一个好学生对导师应有的尊重一样。
尽管她们之间近乎暧昧的姿势似乎与之截然相反。
伊甸没有立刻作答。
她那双漂亮的浅绿色眼睛里浮现出一瞬的停顿，像是在衡量，也像是在欣赏一件初具雏形的艺术品。
“我还没决定。”
伊甸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气传来，缓慢而柔和。
她没有退后，反而将指尖沿着椅背轻轻滑动，仿佛在隔着那层木料感知徐秀脊背肌肉下细微的紧绷。
“不过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她从容不迫地直起身，后退一步，于是她们又回退到了安全的交际距离。
“有意思的人，”她抬手比了个小幅度的手势，“值得投入更多的时间和资源。”
徐秀轻轻呼了口气，像是终于放松了些许，但眼神却依旧沉静。
“那老师准备怎么投资我呢？”她扬起眼睫，语气像是谦虚请教，又仿佛在试探这场游戏的规则边界。
“我会给你进入内部项目的名额。”伊甸毫不掩饰地回道，“更多的资源，更高的访问权限，以及几场我主持的对外合作研讨。当然啦，要是你表现得实在精彩，还可以有……更多。”
她从终端上调出一组页面，那些“高年级项目”与“研究协作类课程”的界面上赫然标注着“导师推荐”字样，普通学生根本无法申请。
那是被视为伊芙琳真正资源分配核心的深层次体系。只有证明了自身能力与价值，才能参与到这场资源置换的游戏当中。
“当然，你得保证自己不会在中途让人失望。”
她随手将资料投送到徐秀终端上，语气依旧轻松，“因为我一向不对‘中断合作’的人留情面。”
“这么说来，我要是失败了，会被您‘剔除’吗？”
是明知顾问。
“失败不可怕，”伊甸笑得慵懒而从容，“但没意思，就麻烦了。”
她打了个响指，桌面自动弹出了一封已拟好的导师计划邀请函。
“如果你同意，就在上面签字。我会提交给系统，正式将你纳入我名下的特别培养计划。”
“……听起来像是一份契约。”
“的确是。”伊甸微笑着看她，近乎挑衅一般。“而且是一份你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拒绝的契约。”
徐秀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开那封文件，指尖轻触签署栏。
“我接受，”她低声说，“不过，老师。”
她抬起眼睛，那对黑白分明的瞳孔在光影中清晰得几乎显得冷酷无情。
“我不会让您失望，但也请您记住……我也会一直观察您的价值。”
空气仿佛再度被冻结，然后伊甸再次笑了，那笑容像极了猎人终于遇上了一只不愿就地屈服的小兽，既欣赏，又兴奋。
“走吧，小骗子。”她亲昵地说。“不是还有戏剧社的邀请在等着你吗？”
伊甸称呼徐秀为小骗子是因为觉得她在纪衍面前装得挺厉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12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