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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从利威尔第一次见到青阳,她就穿着那套黑漆漆的衣服。

她说那叫西装,外面的叫披风。“这个我知道。”利威尔抬起手,黑着脸打断她,“你不洗衣服吗?一直穿这一套。”

青阳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因为我有很多套一样的衣服。”

是匣兵器,利威尔想。那是一种奇怪的小盒子,只有巴掌大,上面有个圆形孔,用任何钥匙都打不开,只有青阳的火焰可以。她说这是她的’匣兵器‘,像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箱子,可以储存物品。

她应该就把那些衣服存在匣子里面,因为衣柜里从来只有利威尔的衣服。

利威尔的脸黑了:“但你从来不洗他们?”

青阳摸了摸后脑勺,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利威尔:“啊……因为出门一直很脏嘛,破了就扔了买新的,洗它干嘛?平常我会放在匣子里,不脏你和你的房子。”

才怪,是匣盒子内有自清洁功能!恭弥给的试用品。

但青阳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利威尔,因为上次他听说恭弥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就有些不对劲了——

“……利威尔,你原来是青色的眼睛?我一直以为你是深棕色的呢!”

“……哦,这个不愿意回答的话,‘恭弥’是什么?”利威尔眯了眯眼,气势一转,从等待指令的小孩摇身一变,成为居高临下审问的牢狱长。

青阳莫名一抖,感觉像被发怒的野兽盯上了,又觉得利威尔这个小孩没什么可怕的。再生气又能拿她怎么办呢?更何况恭弥的事又不是不能说。

于是她盘上腿,抱起手臂,自顾自道:“他是云雀恭弥,彭格列的守护者之一,性格倨傲且实力强大。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非常可靠,是可以托付性命的关系。我的性格比较老妈子嘛,之前很照顾他,和他生活了一段时间……”

利威尔不知不觉间越逼越近了,直到他也蹲下来,视线和青阳齐平,她才注意到他现在的表情——

啊,不是,超不妙的。人类的脸部肌肉可以表达出这么淋漓尽致的不爽吗?

于是青阳刹住了细说的**,拐了个弯:“……但我们很少联系啦,偶尔有事会请他帮忙而已。”

利威尔又往前倾了些,直到青阳的背挺直了贴紧房门,她感受到利威尔撑着她的膝盖和她确认:“他?你们是姘头?”

“那叫恋人。不是,我们是朋友关系。”青阳先是习惯性纠正他的用词再迅速否认,把利威尔的头推开,又诚实但不合时宜地添了一句,“虽然我以前好像是挺喜欢他的……你别把教你的审讯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又不怕你。”

青阳和云雀有过一段往来,他们实在是互相欣赏。说暧昧也暧昧,说不暧昧也不暧昧。有时公事公办,有时又很理解对方的恶趣味和小幽默,连他说出来的冷笑话都真心实意地觉得好笑。

青阳和云雀恭弥在任何行动上都配合默契,她认为对方的人格也无可挑剔——除了有时候太不近人情了些外,她是对恭弥的一切都有极高评价:无论人品、武力、头脑、外貌。

青阳的家族成员(利威尔常认为是部下)经常调侃他们:这就是爱。

她曾经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是爱情,青阳总认为爱情是不能在细细权衡利弊后上秤论斤论两的——虽然她和恭弥对对方都没有这个心思,更没有这个行为,但两个家族首领和守护者之间的密切往来,一定是多方平衡下的结果。

大家起哄多了,有时候青阳也认为这里面或许确实是有些情愫,但可能还没来得及分清就来到这里了。

利威尔顶着青阳的手扭过脸来,倔强地盯着她的眼睛,对着她的掌心吐气:“我会比他还强。”

青阳扑哧笑了出来,温柔的眼睛里在月色里盛满了细碎的光,显然是被他的好胜心逗乐了,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哄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比恭弥更强。”

她说到那个人的时候,表情恶心得让人想吐,利威尔被揉乱脑袋的时候想。

在他了解到原来青阳不止对他一个人这样无微不至过,原来他不是第一个、甚至不是唯一一个时,强烈的排他性使利威尔第一次产生了呕吐的**。

小时候被人绑架后调戏时他没有这样过,被人往嘴里塞鞋子时也没有这样过。如果有人能惹到利威尔头上,他只会伺机把对方的头拧下来,从来没有人像青阳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愤怒地颤抖。

这种情绪席卷了他,从来凭直觉做选择的利威尔暂时还不能分辨这种情绪的来源,只能再通过直觉归因到那个让他不爽的、叫“云雀恭弥”的男人。

就像他注意到青阳总穿的那几件衣服,利威尔直觉又和那个云雀有关,但他不能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半天憋出一句:“那些脏衣服都扔了,以后你的衣服,还有别的什么,都由我来买。”说着就转身出门了。

到地上后,买物资方便了很多,这点很好。

至于那个狗屎云雀,既然不在身边就别来占用青阳一秒的时间了。利威尔黑着脸出门,经过的路人被他突然甩到墙上的门吓了一跳。

“臭小鬼,说的那么好听,钱从哪里来啊……”青阳目送利威尔出门后无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呢喃着抱怨到。

她越来越关注利威尔的教育问题,本以为会比恭弥好带些——毕竟云雀恭弥更像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小鬼,只要满足了他的**需求,别的什么事都很好说话;但恭弥也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屈居人下,甚至他现在不爽的时候也会对他的顶头boss,彭格列十代目颐气指使。

作为守护者,这在别的黑手党家族是不可想象的,而reborn在他们学生时期就将十代目家族建立起来的战略十分成功。云、雨、岚、雷、晴、雾守围绕着大空,七人时常打闹又各司其职,紧紧地以彭格列这个利益集团团结在一起,是能在任何时刻都信任背后的战友。仅在关键时刻有门外顾问可越级指导、甚至越权干涉的行为。

青阳没有办法放心地离开利威尔。在她发现自己身体变化时,生命的每分每秒都像是有表针推着她在表盘上绕圈。

每当青阳想离开,早点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结构时,又完全放心不下利威尔:她看出利威尔对家庭模式的渴望,但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绝对力量是恩赐也是诅咒,使他注定在这条路上是孤独的。

恭弥早早明白人心难测,他又是个自傲自大自我为中心的小鬼,所以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强者为尊的思想和用力量驯服的部下。他的情感链接全部留给了动物,对人类没有任何感情期待。

……但利威尔不同,他想要的不是“部下”。他想要“家人”、“朋友”、“同伴”、“战友”,甚至是一些更抽象的意象。

所以她才想效仿reborn对十代目做的那样,帮助利威尔建立黑手党,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族。这些都可以满足他的情感需求,但利威尔讨厌被当作首领,或者说,连不自觉溺爱着利威尔的青阳也渐渐转过弯来了——

这小子,根本只适合当把刀!要是让他做什么运营家族、调和包容的事,真的学到老都勉强能过关呢!

青阳真的不明白,把利威尔教成这样的上一任引路人到底是怎么做的。利威尔的手段充斥着混混的影子,力量上假以时日是绝对的第一人,说是极致的暴力美学也不为过,但在团队协作、战略制定上甚至比恭弥还差劲。

他好像天生不懂什么叫合作,连法兰那小子总是指使他干这干那都认为对方是同伴——仅仅因为法兰也是在以“自己的力量”为地下街的流浪少年们“谋福祉”。

青阳认为从法兰的立场上,他做的没错,甚至堪称有些小聪明;但利威尔不会错,错的就只能是法兰了。

青阳撑着脸,坐在窗边,看利威尔在小镇上穿梭,半耷拉着眼皮,里面尽是冷漠:利威尔的名号这么好用,法兰尝到甜头的同时也该知道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利威尔出于自己的道德和责任感总愿意听从法兰的判断,为他们兜底,青阳就把这条路彻底断下。

离开利威尔的法兰没有任何力量,不知道这两天没有了他的庇佑,他们要怎么处理找上门来的麻烦。这是青阳留给他们的第一个考验。

肯尼给利威尔的影响实在是方方面面的,青阳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从何纠正。

三年前,肯尼的仇人蜂拥而至——小孩可以杀,女人可以抢,还能报仇,天底下还有更好的好事吗?

但青阳很强,比利威尔强,比那些所谓的仇人们更强。除开第一天利威尔见到她用火焰以外,所有的敌人都是她赤手空拳干掉的。利威尔看得清她的动作,只不过她有更多的经验和手段让他们服软。

为了躲开这场持续的、盛大的骚扰,留下一两个刑讯是时常有的,青阳从不避着利威尔,甚至让他上手也试试。就是从这里开始,青阳渐渐明白过来利威尔的被教导的手段是真正最浅显的暴力威胁。

这样短视的手段,能积累起来的仇家都是明面上的。西西里讲究的是老牌黑手党那一套,不论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在以眼还眼时,大家都要尊称彭格列一声“教父”,问问父亲的意见。

青阳的家族是彭格列的盟友,行事作风类似,所以她对利威尔的引路人——“开膛手肯尼”——格外有意见,认定他把一个好苗子带入歧路。利威尔每次听到青阳这样抱怨都充耳不闻,继续自己那一套。

有次青阳在外和利威尔买菜。

这个像随时都有女神眷顾着的东洋人罩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张脸,却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她满面愁容地和另一个面容精致的男孩儿唠叨着自己对他的担忧。

利威尔的面庞削瘦,在有着婴儿肥的情况下,脸也是小小的。他的五官不像青阳那么柔和,直直的细眉下压着微微突出的眉骨,狭长的眼睛,直挺的鼻梁,都昭示着他的东洋血统没有那么纯粹。

青阳有一双弯眉,眼睛笑起来也弯弯的,看起来平易近人。相较利威尔来说,脸部更扁平些,但板着脸的时候凤眼上挑,鼻梁高挺,轮廓锋利,和利威尔看起来竟出奇的一致。

她的美是带有女性特征的,但又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不仅仅是那张脸和黑亮的长卷发,更是因为身上作为首领的杀伐果决与她柔和的五官全不相符。这种揉杂在一起的矛盾在她身上成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魅力。

一个和利威尔经常有摩擦的少年看到他们,吹了声口哨恶意道:“哟利威尔,又和妈妈出门啊!”

利威尔刚说到被肯尼教过如何跟邻居相处,就有人找上门来做示范。

利威尔先把那小孩儿的牙都踹飞了大半,又在他痛哭流涕道歉的时候拽着他的头发问:“喂,我们是好朋友吧?”

“哈?啊啊啊——是!是是是!!!利威尔老大你放过我吧!!”这个小孩口齿不清地疯狂点头。

“……就是这样。”利威尔得到回答迅速松手,那小孩儿一溜烟就没影了。他眼皮压得很低,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青阳从开始捂着脸的手就没放下过,另一只手递了手帕过去:“肯尼教的为人处事不许学了,都给我忘光。”

……这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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