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xx老师,如果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你会抓住它改变自己现有的人生吗?”
电视里播放着周末娱乐节目,某个嘉宾笑吟吟地开玩笑。
镜头一切,主持人飞快地接过话:“如果有这种机会我要先买个彩票。”
熟悉的大笑背景音效随之响起。
祝泽衍嘴里叼着冰棒,躺在沙发上看平板,脸上没什么表情。
……改变人生啊。
要是真的有那样的机会就好了。
手机发出新消息的提示音,祝泽衍翻起身一不小心带掉了桌上的东西。
那东西掉在地板上弹了几下,滚到了玄关处,滚进垃圾分类的袋子中间。
一颗脏兮兮的棒球。
——这是祝泽衍升上初二的第三个月,也是他独自居住的第三年。
要说祝泽衍的生活,只用四个字就能概括:
按部就班。
平庸的成绩,态度说不上消极但也并不积极,这就是大部分教过他的老师的评价。
他唯一的优点,应该就是固执——如果固执也能算一种优点的话。
祝泽衍对棒球有着超乎常人的固执,只要涉及棒球,他可以没有朋友,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什么都可以不要。
一个人打棒球就可以了。
所以如果真的有改变人生的机会,祝泽衍一定会许和棒球有关的心愿。
也许是……更大的场地?更好的师资?更多的同伴?
但是实在可惜,这一切在这里不会实现。
祝泽衍面无表情地想着,头戴式耳机将他和世界的嘈杂隔绝,他双手插着兜走过家门前的人行天桥。
没有别的原因,单纯因为这里是地乙市。
在这里,z国最早的棒球赛事、举办三十年有余的地乙馆大赛,在二十一年前被宣布废除。
第二年,地乙馆被拆除,市政在原地修建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大楼,足足三十层。
也是从那之后,地乙市再也见不到棒球了。
这是祝泽衍出生前发生的事。
二十年来那座大楼依旧顶着最高的称号,大楼外的绿化换了好几拨,大楼内的员工也裁了很多次。
这就是他的故乡,一个曾经经济繁荣过的二三线城市。
祝泽衍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颗棒球,爸爸很珍惜它,从来不让祝泽衍碰。
它和别的球不太一样,球皮上端正隽秀地写着几个字:
——“地乙馆建馆三十周年纪念”。
那颗特别的棒球被放在一个精致的展示柜里,也许是因为放久了,红色缝线有点褪色,白色的球皮也有点发黄。
后来爸爸去其他城市工作,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那个展示柜也和他一起消失了。
祝泽衍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此。
日复一日地走过门前的天桥,闻着氧气和尾气参半的味道,回家要在玄关掸掸鞋上沾的灰,仔细地落好大门的锁。
和以前一样每个新学期拒绝掉所有的社团,和以前一样每天固执地在废弃球场一遍又一遍地投球。
祝泽衍几乎要忘掉烂俗周末档那句玩笑一样的改变人生。
如果不是那一天的来临……
“z国棒球协会宣布最新消息,预计在今年下半年增加考点数量……5月底的CBA证书考试,由于台风影响,部分沿海地区考点可能会变更考试时间……”
听着耳机里与自己无关的体育新闻,祝泽衍熟练地翻进了地乙三中、往校园深处走去。
偶尔校工大爷不在警卫室,等不到人开门时,他就会这么干。
天蒙蒙亮。
校园主道上依稀传来了清扫落叶的声音,婉转的鸟鸣声。
对于地乙三中的校工大爷来说,洒扫要在固定的时间开始,这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
学校主干道不脏,只是下了一周的小雨,道路两边有点泥泞。一些泥巴沾在红砖路上,停雨后被风吹干,清扫时就要费劲些。
校工大爷拄着扫把往棒球场方向望去,没什么动静。看来今天那个棒球小子也没在室外棒球场,也许又翻窗进了形体房。
清扫完以后,校工大爷巡了一遍学校,然后打开校门,搬出给值周生放记分板的小桌子,更换值周老师的名牌,一切准备就绪。
校工大爷满意地拍拍手,回到警卫室那张他最钟爱的藤编摇椅上,摇着摇着,想起了二三十年前的地乙市。
假如这执拗的孩子出生在那个时候,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棒球明星呢……
校工大爷打开窗边的收音机,电台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他跟着哼起来。
也许是因为山城下完雨的气候太舒服,又或者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抑,祝泽衍迷迷糊糊地靠在形体室的垫子上睡着了。
梦里他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海域,海水包裹着他。那种触感很奇妙,和市中心体育馆的泳池完全不一样。
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过海面,海浪缓缓地拍打他的短裤。
远方是清晰笔直的地平线,蔚蓝天空下几朵厚重的积雨云,像是小学操场木棉树上掉下来的棉絮。
这时地平线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卷着黑云的风旋,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祝泽衍。
被海水淋了个劈头盖脸,糟糕的场景直接把他吓醒,祝泽衍猛地睁开眼,整个人瘫在垫子上,嘴里好像还有海水又咸又涩的味道。
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两分钟就要上第一节课了。
虽然成绩平平,但他没有翘课的习惯,祝泽衍捞过脚边的外套,翻身一跃,往教学楼跑去。
B班这个学期新换了班主任,是个很有干劲和激情的人。她对祝泽衍这样油盐不进的学习态度很感兴趣,就把他安排在讲台左侧的宝座上。
奈何祝泽衍从来不抬头接受新班主任投射的目光。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美术课,美术老师给他们布置了美术作业就离开了。
美术老师走之前还特意警告大家,不许借机溜号去吃午饭。
但不少同学还是在底下窃窃私语,猜老师是自己想早退——说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偷笑。
有的人脑子灵光,大声嚷嚷着去食堂写生,画完就能吃饭。大家对此一致好评,三五成群走了。
坐祝泽衍隔壁的女孩没跟着人群走,她抱着画板邀请祝泽衍一起去画操场的那棵大榕树。
祝泽衍却对她摇摇头,拿着画板转身往学校后面走。
今天早上走的急,他好像把裤兜里的眼镜落在形体室了。
临近夏天,处在内陆的地乙市气温也开始升高了。风变的微微湿润起来,为碧蓝的天空带来了大片的云朵,的确是适合外出写生的好天气。
说是形体室,其实已经弃用好几年了。地乙市的中考改革后,走特长生路线的孩子就变少了。
渐渐的就没什么人知道,学校后山山脚下废弃棒球场边还藏着一间形体教室。
祝泽衍在乱糟糟的泡沫垫底下找到了自己的眼镜。
他也就左眼近视,度数不深,平时把眼镜放口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祝泽衍把眼镜放回口袋,放松地靠坐在垫子上。
要不就在这里写生吧……外面棒球场的球网上攀了很多爬山虎,前几日下雨,长势喜人。
祝泽衍想着转头向窗外看去……窗边站了一个人影。但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这边,大家都传学校后山闹鬼。
“……谁在那?”
那身影顿了顿,往墙边挪了挪。日光照在她脸上,是个脸孔陌生的高挑女孩,留着时髦的齐耳短发。
她晃了晃手上的写生画板:“B班的学生?我叫何枝和,也是B班的,借读生。”
祝泽衍点点头,见对方盯着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先从形体室出来。
站在女孩面前,祝泽衍才发现对方竟然比他还要高一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显。
何枝和见他出来,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听说三中是地乙市唯一保留了棒球场的学校。”
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来意,祝泽衍只能敷衍地点点头:“嗯,对。”
“但是几乎没有人打棒球吧?你是学校唯一一个棒球部成员。”
并不像是问询,反而带着强硬肯定的语气:“有没有兴趣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棒球。”
风吹过爬山虎墙发出一阵簌簌声,祝泽衍看着何枝和的眼睛,突然笑出声来。
“你想看什么?投球吗?也许你看不到你想要的。我不是为了让人看见才打的棒球。”
斟酌着,祝泽衍又放软语气补充道:“但是如果你想看看棒球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地乙市多丘陵,三中建在山脚下,而棒球场在靠山的位置。
这也导致球场废弃以后,几乎无人踏足这块地界,周围的树林长得愈发遮天蔽日。
球场原本的旋转铁门在某一场雨后彻底锈死了,现在那一片长满了杂草和不知名树藤。
何枝和跟着祝泽衍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隐蔽的小门前。
门很小,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它在球场的最角落,没有挂锁,从外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祝泽衍踩了踩下雨后有点结块的泥土,推开门,颔首示意何枝和先钻进去。
越过这道门,视线豁然开朗,临近中午的阳光照得球场亮堂堂的,郁郁葱葱的树包围着这块林间空地,像是圈出了一个秘密基地。
抬头是蔚蓝的天和流云,穿过的风带着山间的丝丝凉气。
“警卫室的校工大爷我认识了很久,我和他约好收拾球场换取使用权。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只能收拾成这样了。”
祝泽衍转身关上门,从角落的储物室寻来了丁字形的整场耙。因为下雨,他一整周都没进球场,有些地方的土变得坑坑洼洼的,板结在了一起。
“一个人收拾啊……那还挺自由的吧?没有人教但也没有人管着……”何枝和把画板随意地放在地上,径直走向投手丘。
“投手板都有点风化了,最开始收拾花了不少功夫吧?”
“最开始?……还好吧,以前也是校工大爷在打理。”祝泽衍远远地回应,随着手上用力语气也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我小学就在这边练球了,早就习惯了。”
何枝和又往本垒板走去,“这样啊……这个本垒方向的九宫格布也是你拉的?你对控球很感兴趣?”
祝泽衍停下了耙土的动作,沉默了好一会儿。
“算是吧。”
何枝和踏了踏本垒的土,随口接过话:“那反正你都进来整理场地了,不如来投两球看看?”
看着少年错愕的神情,何枝和微微勾起嘴角,在心里补充道:
——也许这一投能够改变你的命运,让你去到更好的地方。
第一章已修订(2)
1.娱乐节目内容为虚构
2.故事背景以及地点均为虚构
3.棒球cba证书(china baseball association)为虚构
以上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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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地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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