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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三章答案

夜晚,天空繁星点点,不知什么时候,和泉在草坡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背后,仰着头,看着漂亮的天幕。

热乎乎的风偶尔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总是含着灰色烟雨的眼眸,明明是温柔的,却又总让人感到哀伤。

其实,投不出来的那一天,在说出自己真的投不出来的那一刻,和泉想了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结果,他甚至都想到自己可能会像之前一样,退出一军,没办法上场,没办法打比赛。

和泉还记得,国中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和泉,刚开始还很开心,因为队里来了一个新的捕手搭档,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国外打棒球比赛,拿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奖项。

在一开始搭档练习的时候,也确实如和泉期待的那样,他们的配合感觉很好,是非常顺畅的,球投进手套的声音特别响亮,叫人听着就会心情愉悦。

当时的和泉只顾沉浸在自己投球的快乐里,没注意到对面捕手慢慢锁紧的眉头。

“为什么不对我投变化球?是因为觉得我的能力不够,接不到吗?”对面的捕手突然发问。

和泉停下投球动作,诚实地说:“不是这样的”

和泉当时完全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他还很轻松地去解释,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自己的话,会让他失去那一年后面,秋天所有比赛的上场资格。

当时的和泉,还傻乎乎地在笑:

“我在比赛的时候,偶尔可以投出来超级厉害的变化球!但是,私下里练习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投出来啦,不过,等到下一次比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还是能投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没办法投出来变化球?”那个人的语调其实没有很重,或许只是简单的疑问。

但敏感的和泉,莫名感觉在他点头继续承认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很不对劲起来,甚至,有点危险。

“你一直以来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上场的吗?”捕手没有生气,更没有情绪失控。

他还是像刚才一样,好像只是简单平静地发问,但这句话的内容,却根本不如他语气那般平静安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突然变成一把锋利的刺刀,对着投手,亮出了银光。

“什么?”这一问一下子把和泉问得有点懵,他还不明白怎么了。

“你明明什么也没办法保证,不能保证控球的稳定,也不能保证下一场比赛里能投出来哪一种变化球”捕手站起身,单方面停止了接下来的练习。

一时之间,和泉被说得哑口无言。

和泉没办法反驳,一直以来,他确实是在随心所欲地投球。

虽然,每次比赛都能在危机面前,力挽狂澜、化险为夷,幸运平安地度过,但并不能否认,他现在没办法完全掌握自己的投球能力。

“无法稳定的投球是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的,这样容易失控的投手不应该有上场的机会,否则,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捕手脱下手套,慢条斯理地宣判:“我会跟教练说一下这个事情的”

不能,上场......

一瞬间,和泉僵在了原地,如遭万千雷劈。

怎么会。

那一刻,和泉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能接受地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想要开口争辩,他想说,他可以的,他能行的,他想投球,他想上场,他不想被放弃!

但是,和泉正对上捕手平静到冷漠的眼神,那一瞬间,和泉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

他要反驳什么?要求给他上场机会吗?但是,捕手说的话,哪一点不对呢?

现在自己控球确实不稳定,又总在比赛上乱投变化球,等到私下练习的时候,又完全投不出来。难道,他要让所有人为了他,去赌能不能投出来的可能吗?

于是和泉张了张口,又闭上,脸上是万分挣扎的沉默,两手垂在身边紧紧地攥着,整个身体忍不住都在颤抖,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捕手走过来,拍了拍和泉僵硬的肩膀,看到投手这样受到极大打击的神情,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坚持:

“我也是为你好,至少控球要先稳定下来,才能考虑变化球的练习,我不知道你之前都在干什么,但是现在三年级的王牌快要走了,上场机会需要给队伍里别的稳定的投手,让他们抓紧时间去磨炼”

“如果还想要奔着王牌努力,想要上场,我认为你现在只能是把控球练好,不要再想着去投,现在这个年纪根本无法掌握的变化球了”

捕手的话就好像否定了和泉之前的一切,曾经站在投手丘享受到的,像开启巨大惊喜、爆炸般的快乐,都是错误的。

后面捕手没等投手回应,转身便离开了,留下和泉一个人站在牛棚里,从天亮站到天黑,又从天黑练控球,练到破晓。

而接下来,和泉真的,后面的秋季大赛就再也没上场过,状态一度糟糕,甚至被淘汰出了一军。

......

风吹过草地,掀起一阵一阵青色的波浪,小草被吹得弯了腰,抚在和泉的脸颊上,痒痒的。

和泉躺倒在草坪上,整个人放松地呈大字型展开,陷进青色的怀抱,鼻间萦绕着清新的草木气息,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又变得清晰,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挂在深蓝色的幕布上,像绣上去的白珍珠。

和泉想,那天夜晚的天空上,也会有这么多、这么好看的星星吗?

之前每次回忆到那里的时候,和泉都刻意逃避,不愿意去回忆那些细节,那段时间不能上场,被球队抛弃,没有一个人与他搭档,也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

那段日子大概是和泉经历过的,最痛苦、最煎熬、最难耐的一段时光。

但是,现在的他再回忆过去,倒是能平静地回忆所有了。

当时国中的自己,大概只感觉天都要塌了吧,虽然当时知道捕手说的是对的,但一时间一个人还是很难接受。

其实,前天被御幸前辈发现的时候,和泉一瞬间也以为,又要回到过去,天又要塌了。

但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根本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甚至最后的这个结果一点坏都没有,好到离谱。

来到青道之后,和泉总能在一些他自以为非常危机、非常失败的时刻,感受到与之前截然不同、天翻地覆的体贴和温暖。

其实,来到这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渐渐地,和泉都有点想不清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这里了,但唯有当初选择踏进青道大门的那一刻,自己孤注一掷的绝望情绪,偶尔还会蹦出来,彰显强烈的存在感。

是啊,他来到青道,是为了找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死心放弃棒球的理由,又或是继续打棒球的理由。

但现在看来,答案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和泉不自禁地眯起眼睛,轻轻柔柔地笑了。

他像一个失去一切但又重新寻回宝藏的海盗,又像是饿了很多天终于找回迷路小家的流浪猫,小猫和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可以随意地翻肚皮,在壁炉旁边暖暖和和地烤火,舒服地伸大大的懒腰。

真好呐。

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一直遮遮掩掩的,最大的秘密,这下也被人发现了。

现在的和泉,不会再被任何人说控球不稳定了,在球场上,也有搭档愿意跟他一起去挑战,去冒险,去投并不稳定的变化球。

就算是在私下里练习,就算被捕手知道,他可能再也投不出来的这个结果,捕手也没有说让他不再练习变化球,反而是陪他一起。

陪他一起。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来到青道之后,明明时间也没有过得很快,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的事情。

荣纯,狩场,降谷,春市,金丸,楠木前辈,渡边前辈,克里斯前辈,还有御幸前辈,还有很多很多,他遇到的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同伴,无关乎年纪,无关乎性格,他们是共同战斗、携手并进的战友。

也许,过去的总该过去。

现在的和泉,只想跟他们一起比赛,一起战斗,一起打进甲子园。

这个夏天,他想与所有人一起,把所有人的梦想延续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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