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爽的风已经执拗地吹了一上午，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管那场纪元山气象台标注了70%概率的雨究竟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夏天的溃败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是在城市里，除了要注意加衣服之外，最近这段时间应该会过得相当舒坦吧，然而作为登山者，在天气稳定下来之前我只能找个什么地方窝着。
比如，千百镜之窟。
要说这是什么有名的地点，其实也不算，但只要在纪元山附近说起来，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地点，这是少数在这里拥有名字的大洞窟之一。至于它的名字来源则非常简单，并不是什么类似哈哈镜的迷宫，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讨镜喜欢，这里是铜镜怪大量聚集的地方。
有铜镜怪自然就会有青铜钟。这种宝可梦没有头领和群体之说（或者仅在千百镜之窟，其他地方的生态我并不了解），不会有头领纷争，所以青铜钟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宝可梦。虽然据说以前只要看到人类的踪影它们就会发起进攻，不过我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会儿，不但没发生什么摩擦，它们甚至还会和怪人们一起训练冥想。
好吧，也许只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有好好遵守规矩也说不定。
·
事情要从前天说起。经过了不是很想回忆过程的山路攀登，我到达了纪元山气象台，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半点观光的心情都没有，我为什么不坐观光车一步到位啊？一路上虽然都这样心里埋怨着，但一想到之后的计划路程，我只能强行告诉自己，这也是必要的体验，这都受不了的话干脆直接回家吧。
比起来十四号路真的不要太平缓。我最初以为攀登纪元山的道路被称作“冠军之路”是在跟其他地区的风，真的爬了一段我觉得叫得再夸张点也没有关系。是说，怎么会真的需要租用攀岩用具的？我只能夹在一群专业人士里现场学习？说到底直通车到底走的哪条路？当我到达目的地，多少怀抱着一些不甘心的心思询问气象台的相关人士的时候，得知了一个让我想立刻倒带回到山脚下的答案。
“那个啊，行车路线是不对徒步游客开放的，因为道路比较窄，人和车一起走的话很危险哦……啊，你该不会是徒步上来的吧？你是登山家？”
我不是。
“真少见啊，虽然高度不高，但这段路是出了名的险路，而且直通车也很方便，很少有人会选择徒步攀登的啊。”
啊是这样哦！对不起啊我完全没有什么登山常识！
这么说吧，我……不，我真的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所以我要再说一遍，这真的让我半点观光的心情都没有了。什么叫做自作聪明呢？我的行为简直就像写在教课书上一样标准又可笑。
于是我仿佛自暴自弃一样地在天象体验馆里呆坐了四个来回，让神奇的大自然（4D模拟版）清洗我的灵魂。最初谜拟丘它们还兴致勃勃，到了第四次只有风铃铃还愿意呆在外面了，真是一帮喜新厌旧的家伙。不过尽管这里不限制体验次数，每场都不满员，我也一直蹲在不受欢迎的角落里，次数太多了大概还是不太好，再加上我的失衡心态总算是调整完毕，于是在第四次快结束的时候，我打算等下换个其他地方看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看后面。』
嗯？
我看了一眼发信人，不会这么巧吧？
我转过头去，把风铃铃的尾巴从眼前拨开，在那里有个面熟的青年正在小幅度地向我挥着手。
这是怎么回事，最近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会遇到不那么熟的熟人？虽然要说起来这也只是第二次而已。不过，考虑到这个人前两天的社群状态改成了“回老家”，会出现在这附近好像也不奇怪。
当第四次天象体验结束之后，我走出场馆，果然看到他正在门口等着我。
“你好啊，肆多先生。”我说，“真是奇遇啊。”
“确实，真巧，一开始我看到风铃铃还不太敢认呢。”他指了指依然飘在我身后的身影，“是你的新伙伴？看上去倒并不像个新手。”
“因为我大概算是它的第二位训练家吧。”我耸了耸肩，没有讲故事的打算，“这附近有对战场地吗？”
“很遗憾，纪元山气象台似乎没有这种设施。”他笑眯眯地说，“而且我现在不太方便对战。”
为什么？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之前偶尔通讯过，话题结尾也只是在说着“下次有机会在哪里再进行对战吧”之类的话题，如果不是想对战，他叫住我是干什么？
“因为最近正在决定击鼓人的人选嘛。”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家的姐姐最近好像对于她的哪条肌肉不太满意，所以拒绝今年的参选，反而把我的名字报了上去。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特意去锻炼和我八字不合的击鼓技能，所以不太想被人注意到啦。”
在公开的地方对战的话，总会有人看到嘛，万一被竞争对手看到录下来回头作为“这个人正在练习，他很有干劲”的证据怎么办？
嗯？？
“……你是‘不老钟’的备选啊。”我有些惊讶地说，“你不是钢属性专精的训练家吗？”
是说要到这种给对方反向使绊子的程度，现在这一代人到底是有多不喜欢做祭典出风头的工作啊？
“你脑子转得很快嘛。”他点点头，“原本这代万花斋还算个认真的苦劳人，但今年这个状况确实没办法硬要他上场啦，响月那边的阴暗小哥又很讨厌人群，搞不好最后要随便抓一个擅长恶属性又身体结实训练家代打呢。”
抓壮丁啊，似乎是常有的事，我表示理解。至于他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是不老钟那边的人，这一代继承名号的女性也只有不老钟吧？正巧我也听过，那是个健美身材的女性模特。
而且在击鼓三人众中，这家确实也有些奇怪的地方——虽然一般说起来就是以大声咆哮开场的恶属性技能盛宴，但唯独“不老钟”这三个字却是来自于钢和超能力属性的青铜钟。到底是什么道理？这部分的逸话我就没有怎么读过了。只是这样说来，把肆多这人擅长钢属性的事带入进去反而很通顺。
“不过，如果你想锻炼宝可梦的话，我倒有个主意。”肆多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以拳击掌，“你听气象台的人说了吗？这几天就要吹起换季风了，山上这个时候会很难过啊，正好你跟我去一趟千百镜之窟避避风吧，那边也算是个训练场——虽然主要是钢属性和超能力属性的。”
换季风的事我有所耳闻。当然，这个风似乎有什么比较正经的学名，不过一般人提起来的时候，既然它代表着季节的更替，那就叫换季风就可以。原本我打算在那之前赶到距离最近的安全屋，这个念头在我到达气象台之后一度被我非常不情愿地压到了角落里。不过如果是千百镜之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到那边的话，一定有很适合普通人走的路。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为什么说是钢属性和超能力属性的训练场？就算那里只有铜镜怪和青铜钟，但训练家可不是这样吧？”
这个啊，肆多露出了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
“因为那里是‘禁止效果绝佳’的洞窟。虽然那里的宝可梦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以牙还牙攻击它们看不顺眼的家伙，但如果是人类的手持宝可梦这样做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啊。久而久之，那边基本只有中意钢属性和超能力属性的训练家会去的比较多，那些宝可梦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也会对这样的人比较友好，就算是你想捕获它们的同伴也只会在旁边看着而已啦。”
因此，我也要去那里躲一阵，让响月那边早点死心嘛。
……这还真是，适合钢属性专精训练家对于恶属性的逃避选项。
·
事情就是这样。不过当跟着肆多走了将近两天，经过一段让人感动的平缓山路，赶在换季风的触手刚刚伸到纪元山的时候进入这个巨大的洞窟后，我们两个人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位于洞窟中心的、或站或坐或者倒立甚至摆出更奇怪姿势的一群修行者以及围在他们身边的原住民们，默默地移到洞窟的角落里。锻炼看上去是没办法锻炼了，不过说实话，我也对那种互相刮痧的膀胱局敬谢不敏，选择来这里只是因为能够暂时治愈我受伤的心灵而已。
话是这么说，这个情形也很难不让人在意，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于是我悄悄地问向肆多，他也小声地为我解答疑惑。
“铜镜怪这一家宝可梦不是有很多神秘的传说吗？所以有一部分超能力者认为可以从他们这里学到超然的神秘力量，偶尔就会出现这种集会。搞不好也是因为今年是超能力属性大师的竞争年份，所以赶在这个时候最后冲刺了……这样也让人不太好意思打搅他们啊。”
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超能力者相关的情报，恐怕我现在脸上会控制不住地露出“什么鬼”的表情。当然就算是这样，我也很想说一句现代社会选拔的是训练家，你们不锻炼宝可梦和自己的对战思维，本人来这里冥想到底是在干什么！
不过。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超能力者吗？”我低声问道，“原来神护有这么多超能力者？”
听到我的话，肆多摇了摇头。
“哪有，这里面有那么几个是有一点超能力的人就不错了。所以我说，是‘学到’超然的神秘力量嘛，据说偶尔会有在这里冥想的人突然觉醒超能力的……虽然我觉得也许在别的地方冥想也一样啦。”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挡住自己的嘴巴，“啊，不好，这个可不能让他们听到。不过一般这种时候，铜镜怪和青铜钟也会围在他们身边，不太喜欢别人打扰，搞不好真的有什么神秘力量呢。”
真的吗？
“这么说起来，肆多先生你是不是很清楚超能力者的事？”我问，“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原来不只是吹嘘素材，总觉得很不真实的样子。”
“怎么，你对超能力者有兴趣吗？”肆多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懂，我懂，我小的时候也想过自己能不能成为超能力者，然后很快就被我家的姐姐揍了一顿，用实际体验告诉我钢铁和肌肉的重要性……”
不，我不太想听这些。
“不过说起来，近年来好像超能力者的风声确实弱了很多，我也没有听过什么有名的超能力者了。真怀念啊，以前还有那种探访超能力者的节目来着。”
就是那个，我默默地想，就是那个浮夸的节目，让我觉得超能力者都是一帮作秀的演员。
“这还不是因为，现在神护已经没有像吉星先生那样强大的超能力者了啊。”突然，从我们的身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都说人才是像潮水一样跟随着月亮的力量时涨时落啦，但是神护的超能力者也处于低潮状态太久了吧，之前我去过其他地区，随便一个拦路挑战的超能力者都能用念动力让精灵球浮在空中啊，但反而在神护，自从十二年前吉星先生因为意外去世……唉，为什么那样厉害的超能力者会被山难打垮啊，难道那是他的天命吗？”
·
您又是哪位？
虽然我差点问出这句出自本能的话，不过在这之前，肆多用更圆滑的说法和他打了招呼。
“哎呀，抱歉抱歉，我们的聊天有吵到你吗？”
“这倒没有啦。那帮子笨蛋人多占领了中间地带，搞得铜镜怪它们也进入冥思状态，害得大家大气不敢出一个的，要道歉也是他们道歉吧？”胡子有点花白的大叔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忍不住插一嘴的大叔而已。唉，现在说起吉星先生，恐怕也没人知道是哪位了吧？他的迷唇姐当年在祭典上放出的念力真的很美啊，明明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超能力技能……现在的孩子也应该去找来看看。”
我眨了眨眼睛，试探地说着：“您说的是……上一任超能力属性的祭司吗？”
考虑到对方的年纪和一口一个“现在”的说话方式——虽然说老实话，我对于这种抓着过去不放的说法很不感冒——我使用了比较复古的词汇，果然这个人笑了起来。“现在的小孩子还知道叫‘祭司’啊，但是却不知道超能力者的事吗？没错，吉星先生就是上一任超能力的祭司，虽然现在的空溯人确实不错，但是只懂得念动力的超能力者竟然都能被叫做现代的佼佼者……”他说着，摇了摇头，“哎呀，我差点忘了，现在的选拔标准是宝可梦对战啊。”
什么叫现在的选拔标准！属性大师赛的历史不要太悠久，就算是那位吉星也是通过对战才成为属性大师的吧！！
而且想到那个……时候的事，我也不觉得空溯先生的念动力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不是吗？超能力者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宝可梦，只是人类而已，这个人到底在怨念什么啊。
不过，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我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位吉星先生，是空溯先生的老师是吗？”
这次回答我的并不是沉溺于过去的大叔，而是肆多。
“啊，这个你倒是很清楚嘛。”他说，“那场超能力属性大师的师生之战进行的时候，你好像也没多大吧？而且后来吉星先生去世了，反而很少有人提起他们的关系了。”
这个嘛，我想，不提名字似曾相识这一点，我也不过正巧知道空溯先生的老师是在十二年前去世的而已。
“师生之战哦……”那个大叔好像不太满意地嘟囔着，“哎呀，谁知道那个时候吉星先生有没有放水。不过我总以为，他的另一个学生也会选择超能力属性的宝可梦搭档，结果到最后反而并不是这样啊。唉，我搞不懂礼之镇的人，也搞不懂吉星先生为什么要给礼之镇的人做老师，难道不应该多教导几个超能力者吗？搞不好还能出一两个天才……”
嗯？
“您说的另一位……”
“喂！你们！”
从洞口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提问。我忍不住皱起眉转头看去，而洞窟中心的修行者们也对来者怒目而视，不过，在看到那个人身上穿着的巡护员制服时，那些人又面色一僵，转过头去。
他们心虚什么啊？这个反应反而让我有些想笑。
那位头发被吹得相当精彩的巡护员明显也看到了那群人的反应。他先是一愣，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什么啊，你们要在安静的环境下修炼是你们的事，可是不受外界影响难道不是更能体现你们的本事吗？不过我不是要找你们。”听他的语气，好像和这帮人还挺熟悉的，搞不好类似的话没少说吧。
仿佛印证这个猜测一样，有几个修行者用手捂起了耳朵露出了“吵不过吵不过”的表情，看来什么人都有克星。而巡护员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转过头来看向我们这边，“你们是训练家吧？现在外面出了点事故，能不能请你们来帮下忙？”
我能说不能吗？不过话说回来，那群修行者不也是训练家吗？？
“啊，抱歉，我没说清楚。”巡护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一群狃拉和乘风而来的两只狡猾天狗起了冲突，再这样下去外面的天气要糟糕了，所以如果你们不是像那帮只擅长超能力属性的家伙一样，或者是其他相性不好的训练家，就麻烦来帮下忙吧。说来惭愧，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好吧，简单来说就是那帮子超能力者或者假超能力者大概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我就不去了。”大叔没精神地说，“就算用了奇迹之眼我也不想和这附近的狃拉打交道，它们太难缠了。”
我突然很想问，他到底有没有挑战擂鼓道馆——不过也许他选择了其他选项吧，
另一边肆多则干脆地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眼神，他笑着说出“看样子现在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这样的正论，我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摇晃的精灵球——它们倒是一个两个的都比我有正义感。看来我也没得选，于是我跟在肆多的身后站起身来，向洞口走去。
·
虽然这位巡护员好像很不客气，不过一般来说，到了要找普通训练家帮忙的地步，恐怕也不是说声拒绝就能心安理得的在洞窟里睡觉了。只是，这个洞窟里怎么不再多点人呢？就我们两个站出来吗？我一边心里碎碎念着，一边从洞口探出头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让人昏昏欲睡，虽然说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不过……
混杂着冰屑的冷风吹得我一个哆嗦。
“……一般来说，野生的宝可梦就算是玛狃拉也不会使用冰雹吧？这个天气是怎么回事？”当然，经历过放生的是另一回事，否则到底有谁那么闲给野生宝可梦使用技能学习机啊。
我皱着眉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戴上防风的兜帽，旁边的肆多也戴好了护目镜。而巡护员苦笑了一声——“是啊，所以这是和狡猾天狗的风一同吹起的冰冻之风……以及其他什么冰属性技能吧。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就闹成这样了，要是放任不管的话，恐怕这一带要提前迎来冬天了啊。”
如果是这样，今年的很多挑战者恐怕要被困在山脚下吧，要是有人因此出什么事故就不好了，毕竟这种东西没写在旅行攻略上嘛。
听到他这样说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属性大师的挑战赛就已经要到冬天了吧？下一秒我才想起，在这之前，联盟大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再过几天，恐怕这里会迎来包括十枝在内的、挑战联盟大会的训练家们集中登山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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