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凡人，都不过是天道下挣扎的蝼蚁罢了，聚散离合，长歌当哭。
嘀嗒，嘀嗒，嘀嗒
是泪珠敲打心房的声音
是小菁，她的新朋友。
送出去的鳞片传来心痛的感觉，敖寸心瞅了瞅闭目打坐的杨戬，化作一条小龙，瞧瞧遛了出去。
“我也不是你理想中的妻子……”
“就是有什么事也跟你没关系……我们已经……谢谢你送我……”
——有些事做错了就不能再弥补……把你的爱，你的遗憾，都留给……
决绝的抽身，徒留下男人悬腕握空的手。
敖寸心贴在车窗上，车窗太滑了，滑到她几乎攀不住。
是的，是因为车窗滑，不是因为心痛。
不是，敖寸心死命晃着脑袋，想把不停往脑海里钻的当年西海岸的情形甩出去。
然而终究徒劳，她甩出的，是无数晶莹的泪滴。
车门猛的打开，小菁依然时装挺括脊背笔直，甩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走向前。
只有悄悄环上她手腕的敖寸心才知道，她如今手心冰凉，微微颤抖。
当年，自己一步步走向西海，又何尝不是如此？
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如此决绝，每走一步，就在自己心头划了一刀。
敖寸心不知道小菁要到哪里去，但看如此情形，只怕与自己当年一步步走向西海的心情也惶不多让。
那时候，她不敢回头，看不到杨戬是以什么表情看着她一步步远去，今天，她回望小菁心心念念的李郎君，只间他面沉如水，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这是……无数铁栏杆挡在面前，罡风割的她的尚为虚弱的灵体隐隐作痛，这是…监牢…
原来……原来……长歌当哭，敖寸心难受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紧紧的蜷住身子。
大概太紧了，她感到小菁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脊背，绕着她的身躯来回滑动。
白天，这可恨的白天！敖寸心只想化形，抱着小菁痛哭一场。
监狱里的罡风小刀般割着她好不容易休养的并不强壮的灵体。
可她不想走，她想起自己在西海那暗无天日的时光，现在，她希望，小菁身边，总归有自己这个朋友陪着。
“你们是想通过我，对付李……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零口供结案。”
沉默，无休无止的沉默。
无休无止的讯问。
呵，天上人间，过了几千年，时移世易沧海桑田，审讯手段倒是传承不绝，一如既往。
敖寸心环在小菁手腕上，轻轻用头拱了拱她的手掌根。
沉默，当时她在西海海底，回答一波又一波天官天奴的，也是无休无止的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保护，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敖寸心不知陪小菁待了多久。
“过了午夜，就是我的生日呢，小龙女。”
一天夜里，小菁在黑暗里睁着眼，忽然就流下眼泪，在敖寸心耳边轻轻啜泣，“他从来就记不住我的生日，我都不记得上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了。”
“我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过生日。”敖寸心想起与杨戬那段暗无天日的婚姻，“他心里装了太多太多，却单单没有我。”
“他夜里十二点之前没有回过家，我们难得见一面，见面就吵。”
“他领着兄弟部将，一走几月。他离开的时候我很想很想他，可不知怎的，见了面总有要吵架的地方。”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跟他吵架……”
一人一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絮絮私语越来越微不可闻。
暗处有人手指轻动，给睡着的小龙套上层保护罩，挡住了狱中凛冽的罡风。
第二日小菁又被人提走，敖寸心想着已出来几日，该回去看看，跟杨戬报备一下。
但飞着飞着想起夜里的谈话，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杨戬如果此刻在跟前，在跟前，唉，在跟前又能怎样，依旧打不过。
不想见他！不想理他！
去哪儿好呢？敖寸心憋了一肚子气，想了想，在空中拐个弯，朝一栋高楼飞去。
高楼正前的台阶上，正有人一溜小跑着拾级而上，高高瘦瘦，黑色的西装衬着雪白的衬衣领子。
哦，敖寸心想，真巧，正是小菁家那个负心汉，给他个教训！
敖寸心弓身缩背，念动咒语，身体像一只小箭射了出去。
噗！
嗯？怎么像打在棉花上？奇怪。
抬起头，发现杨戬正挡在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岂有此理？！
敖寸心火冒三丈：“杨戬你什么意思！你们男人，蛇鼠一窝！！！”
杨二爷无语，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只能火上浇油。杨戬轻轻拉住敖寸心：“你呀，不识好人心。”
看身边人柳眉倒竖，赶紧解释道：“你瞧，他身上有堂皇正气。”
边说边屈起左手食指，弹出一个银色的小球。
那位李郎君在大楼前站定，正与身边人说着什么，锐意勃发却又利剑藏锋。小银球飞到他身后三尺，突然被一面金色墙壁挡下，银色法力瞬间四下流散。
“你看，天道护持，神鬼不侵。”
敖寸心看的目瞪口呆，她知道杨戬的法力，想想刚刚如果撞上的是自己的脑袋……
她犹自不甘心：“天道怎么会爱这种薄情寡性之人！”
“不见得。”杨戬说，心里却长长叹了口气。
自那日敖寸心回去，身上带了凡人的气息，他就开始一直留意。
这几日情形看下来，太像了，太像了，虽是凡人的聚散离合，却时时刻刻如一面镜子，明明静静照着自己与敖寸心之间的得失。
“怎么不见得，你知道还是我知道。”敖寸心不服气。
“不相信你就跟着看看。”杨戬笑道。
“看看就看看，”敖寸心道：“二爷，要是我说的对，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敢不敢应？”
“这有什么。”杨戬挑眉，“我答应你的事还少了，哪一件不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少得意。”敖寸心偏过头去不理他，隐着身形，远远跟着那姓李的郎君。
华灯初上，屋子里也亮起了灯。
那李郎君背光坐着，灯光照在他身上。
光晕像一层发黄的毛边，藏住了白日的锋锐，竟显出一股温柔而又孤单的味道。
“哥，吃饭了。”
那人并没有应声，敖寸心看到他妹妹暗自叹了口气，开口时却掩去了沉重的情绪：“哥，又想嫂子了？”
敖寸心也跟着走到近前，看到那人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菁笑的幸福而又灿烂。
“今天是你的生日。”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灿烂的笑脸。
“要不，我给嫂子买个蛋糕送过去？”
那人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了无奈和哽咽：“sc期间，不让送。”
他把照片抱在心口，手指轻轻拍打着相框，语气温柔的如同哄闹别扭的恋人：“算了，算了啊~”
敖寸心正看的唏嘘感慨，却被杨戬一把拉了往外走。
“再看看，再看看啊！”敖寸心道，：“你让我再看会儿好跟小菁说。”
杨戬闷声不语，直拉着她往回走。
敖寸心八百年短路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瞬间福至心灵：“二爷，我被困西海的时候，你难不成也抱着我的东西偷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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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番外：镜中君子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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