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使节将帽子按在胸前示意,转身离开。
门扉再一次被闭合,留下“吱嘎吱嘎”的余音回荡在宁静的此地。
“悼歌,你怎么看?”摩根勒菲笑着问。
“……”悼歌斟酌了一下,直言说,“依照我对公司的理解……他们很有可能两头吃。砂金刚刚对您说过的话,也许此时正有公司的人在对着「毒蛇」和「疯牛」说同样的。我建议您先等等,问问曼陀罗在「毒蛇」和「疯牛」的眼线——如果您有的话。”
“星际和平公司,他们总是把别人都当作傻瓜,以为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何其傲慢啊?”摩根勒菲淡淡地说,“悼歌,你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在唆使鹬蚌相争,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摩根勒菲转头看向超验之镜,说:“但公司所用的方法的确有效。我的那两位老朋友并不像我,他们更愿意相信人心之险恶,更容易互相提防猜忌。”
“即使他们心知肚明这是公司的诡计,但他们不会相信另外两个能忍住这种诱惑。为了抢夺主动权,防止我们三个中有一个和公司合作满盘通吃,他们一定会答应公司的。”摩根勒菲微笑,说,“但那些亵渎纯美的丑陋之人,会采用更保险的方式……你猜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也许接下来,「疯牛」和「毒蛇」就会来找您,和您说起公司的挑拨离间。”悼歌说,“他们也许会和您假意同盟,约定彼此为同一阵线共同对抗公司,却背地里悄悄联合公司,暗中下手。”
“是的,不错。那正是他们会做的。”摩根勒菲颔首,笑着叹气,“为此我要感谢你,悼歌。你愿意在此时赴约,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您客气了,”伶人礼貌地说,“我来亦有所求。也许您已经知道,您的老对手「疯牛」在他的同步轨道庄园上藏了一颗星核,而我为它而来。”
“当然,怎能让你空手而归?”摩根勒菲森然一笑,“等到我血洗他的同步轨道庄园那天,你大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他的所有一切都将任你挑选。”
————————————
同砂金会面之后,悼歌又和摩根勒菲交谈了一会,话题主要是悲悼伶人们抵达的各个星球的风土人情和花卉的鉴赏,等谈话结束,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去,摩根勒菲提出由「曼陀罗」的使节送悼歌去鸢尾花旅馆办理入住。
这位女士盛情难却,悲悼伶人再一次败下阵来妥协:
“麻烦您了。”
“不,算不上麻烦。”摩根勒菲说,“你之前见到那些孩子是我的后裔,既然你是我的贵客,理应和我算作同辈。你可以将他们对你的热情看作一种尊老爱幼,孝顺亲长。”
悼歌在脑海中回忆那群使节:人均健美型身材,各个一米九高个,让这样一群人将自己看作“亲长”……
“……”悲悼伶人委婉地说:“谢谢,您的孩子们的确热情如火。”
热情如火的使节们再一次掏出轮椅,将悲悼伶人快速地运往鸢尾花旅馆。
又是熟悉的飞车,又是熟悉的座位安排,又是熟悉的话茬子不停的少年少女。
“摩根大人要我们为您安排鸢尾花旅馆的房间!我们已经为您预定了最好的房间,过去就可以休息了,只是有一点不好:我们鸢尾花酒店是伊伊玛尼喀最知名的酒店,因此公司的人大多也在那里……”
坐在他左手边的少女爽朗地笑着说。
“是的,但是没关系,请不要担心!我们预定了鸢尾花酒店最顶层的房间,那是只为曼陀罗内部成员开放的区域,因此一定没有公司的人来打扰您!不仅如此我们还准备了全套的按摩服务——什么?不需要吗?好吧……”
坐在他右手边的少年欢快地笑着说。
周围人都撒丫子狂欢,只有悼歌焉焉如霜打茄子的氛围中,忽然飞车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悼歌及时用拐杖戳着墙壁稳住身形。
他朝外看去,发现那是一群正在街头肉搏的两派势力。
可以看出,人人长得异常美丽的这一派来自曼陀罗,而各个膀大腰粗,胸膛好似双开门冰箱的另一派来自疯牛。
双方纷纷对对面怒目而视,发出的咆哮声十里外可闻!他们扭打在一起,由于多年来对对方的了解,每一拳都打到对方的要害。曼陀罗纷纷熟练地往疯牛的□□招呼,疯牛则痛击曼陀罗的脸,一时之间,惨绝人寰的悲鸣和愤怒到极点的谩骂不绝于耳!
悼歌:“……”
这场面,他是否应该去帮忙?
伶人检视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自己显然不具备掏裆的优势,于是决定不去添乱。
“***!”坐在他左手边的少女微笑着骂出一连串伊伊玛尼喀脏话,她抄起藏在飞车座位底下的棍子一跃而出,飞速冲进战场开始对敌人拳打脚踢,一边大声喊,“请稍后,客人!我们解决完这些人马上来!!”
其它美丽的少年少女纷纷跟在她身后跳下车去支援,并向悼歌展示了曼陀罗派系美丽外表下充分的武德。
这场纷争很快结束,毕竟这里还是曼陀罗的领地,更具有优势的曼陀罗们将对手打得捂着裆部哀嚎。
曼陀罗们扬眉吐气地顶着鼻青脸肿的脸猖狂大笑:
“这就是我们曼陀罗啊!你们疯牛做得到吗!!”
悼歌:“……”
伊伊玛尼喀质朴的民风使得伶人大为震撼。
解决完小插曲的少年少女们迅速顶着满脸血回到飞车之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悼歌闲聊。
“让您看笑话了!不过不用担心,这只是发生在伊伊玛尼喀的日常之一。那群疯牛人如其名,就是一群成天只会找事的家伙……自从三十年前和平协议签订之后,这样的事一天大概要来个十几次吧?毕竟不能开火了,只好每天搞搞肉搏这样子……”脸上染血的少年开朗地说,“但别担心!我们曼陀罗派系也很擅长打架——能否和十个形似疯牛的肌肉壮汉近身搏斗是衡量一个曼陀罗是否能够独当一面的标准,在伊伊玛尼喀就得武德充沛才行……”
“……”悼歌沉默,委婉地说,“也许,我想我不是那么擅长‘和十个形似疯牛的肌肉壮汉近身搏斗’……”
“哦,这我们看得出来。”另一位脸上染着血的少女爽朗地说,“没关系,谁说要单挑了?如果您打不过,大喊一声‘纯美的星神恩?德芮美貌盖世无双!!’,在曼陀罗的领地上就会跳出来数十个曼陀罗帮您一起痛揍对面!在伊伊玛尼喀就得不讲武德才行……”
悼歌:“……”
悲悼伶人说:“谢谢,不是没有道理。我会铭记在心。”
“您性格真好啊!”少年少女们纷纷感动道。
“……”悼歌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在这群活力过于充沛的热情人们面前败下阵来,他无奈地说,“谢谢夸奖。我们还是快走吧。”
——————————
热情过头的使节们一直将伶人送到房间门口,并且还试图一起进来,为伶人一并解决洗漱问题。
伶人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
使节们遗憾地向伶人道别,并热情地提出明天早上来接伶人一起逛伊伊玛尼喀的提议,悼歌实在不忍心打击这群人,点头应下。
送走使节的伶人拄着拐杖走进房间内,在简单地为自己做过清洁之后,准备休息。
他摘下发间的玫瑰,将它保存在一只细口花瓶中。
做完这一切的伶人躺上床,关闭了柔和的灯。
记忆之中的场景渐渐黑下去。
(“……所以,这一段记忆结束了?”景元开口问。
“应该是吧?看起来记忆是以悼歌失去意识作为截断点的……”卡芙卡摸着下巴分析。
“哎呀,你们对记忆太不了解!”愚者笑眯眯地反驳,“记忆和意识不一样,即使你睡着了,但记忆仍然还在记录着你的感受——梦。现在你们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啦,你们或许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别人的梦吧?”)
伶人在做梦。
梦中,他身体机能完好,能跑能跳,但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高兴。
有一张诡异的血红色面具停在伶人的前方,发出悠悠红光,那面具上绘着极其夸张的笑脸,似笑非笑,嘲弄讥讽,一个标准的阿哈面具。
伶人伸出手去够这张面具。
面具轻巧地躲开了。它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似乎无声嘲笑,嘲笑伶人的无能。
伶人再一次试图伸手去够。
那面具再一次轻松躲开。
悲悼伶人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徒劳地试图抓住那张面具,一次又一次被面具嘲笑和戏弄。
他脸上浮现出非常非常罕见的大波动情绪:他紧紧抿着嘴唇,浅蓝色的眼睛在眼眶中微微颤抖。
他的手在不正常的痉挛,那竭力伸长的手指末端颤动幅度之大,仿佛一个罹患帕金森多年的患者。
随着伶人的颤抖越来越明显,周围似乎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贴着伶人的耳朵响起。
伶人猛地转身,对着笑声响起的地方开枪射击!
他击中的只是面具。
面具四分五裂。
但下一刻,被击中的面具忽然聚拢,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
手的主人将面具按在脸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黑暗之中回响:
“心理素质不行还真是老毛病呀,亲爱的小爱哭鬼。”
这声音如同上好的蜜糖,既甜蜜又黏腻,又似一颗成熟的红苹果,使人联想到水果的甜香。但那阴阳怪气又轻快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此人是正宗假面愚者。
头戴癫笑面具的假面愚者从黑暗中踱步而出——这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士,甚至足以俯视悼歌。
她身着猩红色宫廷长裙,披散着如火焰般的红发,从面具的空隙中可以看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像蛇类闪闪发光的鳞片一般泛着异样光泽。
她具有充沛的武德,轻松地和状态异常的伶人打得有来有回,像猫捉老鼠一样,表现出十足残忍的戏谑耐心。
“开心吗?我从地狱中爬出来见你啦!红苹果祝你快乐……因为不快乐的人都死了!”她一边神经质地癫笑,一边取下面具,露出真容——
“!”
悼歌猛然坐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仍然在颤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