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石板上糊满黑药膏、气息微弱的波提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机械臂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飞船…”
李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老库克：“游骑兵号……那上面有医疗舱！虽然损毁严重，但上面应该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的眼神带着希冀，望向矿坑深处，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那堆残骸。
“或许吧。”老库克叹了口气说。
李沫想现在就去飞船看看，但夺回净水厂的行动就在下半夜，此时凯勒他们应该不会允许她离开。以目前双方依靠着巡海游侠的徽章连接的信任来看，轻举妄动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判，尤其是在她得知他们重大行动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李沫转头又看了眼波提欧。
他一定要撑到明天，等她夺回净水厂回来！
“铁手姐姐！” 小砾像只灵活的小耗子，不知何时又钻了进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兴奋，“凯勒老大在集合人手了！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捅秃鹫的屁股窝，对吧？”他眼睛亮得惊人，完全没有即将面对生死搏杀的恐惧。
李沫看着这孩子，心里那股烦躁和焦虑更盛了。“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只想快点出去透口气。
“太好了！”小砾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凑到李沫身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姐姐你别怕！那臭烘烘的耗子洞我最熟了！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就是我钻进去摸鱼发现的！”
李沫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小砾：“你说什么？你发现的？你…你也要去？！”
“对啊！”小砾挺起瘦小的胸脯，带着一股天真的自豪，“那管子又黑又滑溜，还臭得要命！要不是我钻过好几次，谁知道它通到水厂屁股后面？凯勒老大说了，晚上我给你们带路！我眼神好，认得道儿！”他甚至得意地从破裤兜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短铁钎，像展示宝贝一样晃了晃，“看！我的家伙！”
李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一把抓住小砾瘦弱的肩膀：“不行！你不能去！那里面太危险了！秃鹫帮有枪！会死人的！听到没有？！”
小砾被吓住了，亮晶晶的眼睛里瞬间蒙上水雾，但依旧倔强地梗着脖子：“我…我不怕！我要帮凯勒老大！我要帮大家抢回水！没水…小豆子妹妹嗓子都哭哑了…”
李沫看着孩子眼中混合着恐惧和责任的倔强，胸口像堵了块浸水的破布，沉重又窒息。这该死的废土，连孩子都不放过！
“小砾！”凯勒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从不远处传来。他高大的身影堵在帆布帘子前，独眼扫过李沫抓着小砾的手，又落在小砾委屈巴巴的脸上，“嚎什么？给老子精神点！后半夜就要行动了！” 他目光转向李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先外面集合！做些准备。”
……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矿坑入口处，几道沉默的身影如同岩石般伫立。
凯勒腰间挎着那把改造过的老式□□，背上交叉背着两把磨得锃亮的砍刀，脸上那道疤在星光下像一道狰狞的裂缝。他身边是四个精悍的部落战士，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握着老式步枪或焊着尖刺的狼牙棒，散发着铁与血的气息。
李沫站在凯勒旁边，身上挂着铁质的护甲，腰间的老式手枪枪柄冰冷坚硬，硌着她的皮肤。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和铁锈味的冰冷夜风，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头的担忧。
小砾被凯勒用一根粗麻绳牢牢系在自己腰后，像个小挂件。孩子脸上没了刚才的兴奋，只剩下紧绷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小手紧紧攥着那把短铁钎。
“都听好了，”凯勒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石头，“进去后，手要快！心要狠！那帮秃鹫不是吃素的！谁要是腿软手抖，害死了同伴，老子第一个把他扔出去喂沙狼！” 他独眼扫过众人，最后在李沫脸上停顿了一瞬，“走！”
一行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下矿坑边缘的陡坡，向着远处那座如同蹲伏巨兽般、黑黢黢的净水厂废墟潜行。
靠近水厂后方低洼处，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墙壁般拍了过来，那是腐烂淤泥、工业废料和死亡混合的味道。小砾指着前方一片被茂密变异荆棘丛遮掩的洼地，声音压得极低：“就…就在那下面！有个铁盖子！”
一个战士上前，砍刀挥动，劈开带刺的荆棘。果然，一个锈迹斑斑、半陷在淤泥里的圆形铁栅盖露了出来。凯勒上前，大手抓住边缘，肌肉贲张，低喝一声！
“嘎吱…”刺耳的摩擦声中，盖子被猛地掀开！
“呕…”一股更加浓郁的恶臭如同毒气般喷涌而出，连几个硬汉都忍不住皱眉干呕。下方是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黑洞，深不见底，粘稠的黑色污水在下面缓缓流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嘟声。
“小砾，指路！”将小砾放了下来，凯勒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率先跳了下去，污浊的黑水瞬间没到他大腿根。冰冷的污水刺激得他闷哼一声。其他人也强忍着恶心，鱼贯而入。李沫看着那黑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咬紧牙关，屏住呼吸，跟着跳下。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污水瞬间包裹了她，那滑腻恶心的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小砾，小脸煞白，紧紧咬着嘴唇，努力辨认方向，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指引：“往前…左拐…小心脚下…有根大铁管…”
管道内部狭窄逼仄，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只有战士们偶尔打开的光束微弱的手电筒光柱晃动，照亮四周滑腻、布满可疑苔藓和锈迹的管壁。每一步都像是在冰冷的、蠕动的肠子里跋涉，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和未知的杂物。
走了不知多久，压抑和恶臭几乎让人崩溃时，前方出现一道锈死的金属栅栏，如同巨兽的牙齿，死死堵住了去路。
“妈的，被堵死了！”一个战士低声咒骂，试着用砍刀撬，只刮下些铁锈，栅栏纹丝不动。
“让开！”李沫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带着金属的回响。她挤到前面，伸出那只冰冷的机械左手，五指如同钢爪般张开，牢牢扣住一根锈蚀得最厉害的栅栏。肩部的改造接口发出低沉的嗡鸣，力量在冰冷的金属结构中奔涌。
“开——！！！”
嗡！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锈蚀铁栅栏，在李沫的机械手下如同腐朽的枯枝般，被硬生生扭曲、弯折、撕裂！连着几根铁条被粗暴地拽断、扯开，露出一个勉强能供人弯腰钻过的破洞！
“嘶…”几个战士倒抽一口冷气，看向李沫那只机械手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异和一丝敬畏。
“走！”凯勒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从那破洞钻了过去。
刚过去没几步，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嘎吱…嘎吱…”声！紧接着是泥土碎石簌簌落下的声音！
“不好！要塌！”凯勒经验丰富，瞬间判断，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块巨大的、裹挟着大量泥土和碎石的厚重混凝土板，毫无征兆地从上方管道壁剥落，带着万钧雷霆之势，朝着队伍中间、正好位于小砾头顶的位置狠狠砸了下来！
“小砾——！！！”凯勒目眦欲裂，想要回身去抓，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李沫几乎是在听到异响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她距离小砾最近！没有思考，完全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她猛地旋身，那只冰冷的机械手臂爆发出刺耳的过载嗡鸣和刺目的幽蓝光芒，如同不屈的擎天巨柱，狠狠向上顶去！
砰——！！！
沉重的混凝土板结结实实砸在了李沫高举的机械臂上！恐怖的冲击力让她双腿猛地一沉，淤泥瞬间没过了膝盖！冰冷的金属臂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碎石和泥土如同冰雹般砸落！李沫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另一只手却如同闪电般探出，一把将吓傻了的小砾狠狠拽进自己怀里，用整个身体和那只硬扛千钧的机械臂，将他死死护在下方！
碎石噼里啪啦砸在她的头盔、肩膀和后背的护甲上。浑浊的污水被激荡起巨大的浪花。
“呃啊…”李沫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机械臂剧烈颤抖，脚下的淤泥不断下陷，但她的手臂，如同焊死在原地，纹丝不动地撑住了那片足以将人碾成肉泥的死亡阴影！
几道颤抖的手电光柱汇聚过来，照亮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凯勒看着在泥浆碎石中、用身体和那只发出悲鸣的机械臂硬生生撑起一片狭小安全空间的李沫，还有她怀里安然无恙、只是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砾，那只独眼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拔出背后的砍刀：“走！快走！离开这鬼地方！”
没有时间犹豫。战士们迅速从李沫撑起的狭小空间下钻过。凯勒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依旧在苦苦支撑、身体因巨大压力而微微颤抖的李沫。
“撑住！”他低吼一声，伸出手。
李沫感觉左臂的金属结构已经到了极限，神经接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警报。她猛地一推怀里的小砾：“走！”
小砾被凯勒一把拽过去。就在李沫准备卸力翻滚出去的瞬间——
喀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断裂声！
机械小臂前端一块龟裂的装甲板，在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崩飞了出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