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也许是它面纱下的一缕头发。”】
真相初露端倪,又或许只是那些人故意想让我们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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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枯燥的审讯流程让人乏味。
砂金打字的手停下,扭头嘴角微扬看向拉帝奥的侧脸:“不对劲,你也察觉到了?”
拉帝奥目光毫无波动,像是不屑于给二人正在审讯的歹徒一丝情感,只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要开口呛和他目的一致的砂金:“看来你被资本浸淫已久的脑子还没有到停转的地步。”
砂金识趣的闭上嘴,心中却不免疑惑:奇怪,拉帝奥已经很久没这么夹枪带棒的和我说话了,难道我最近无意间做了什么事让他不高兴了?
不过砂金决定等审讯结束后再问,于是重新把目光放回到厄里斯身上,点了点头:“所以你刚才一直遮遮掩掩的不把真相全盘托出到底是在为了什么?或者,为了谁?是什么能让你面对刑讯逼供的风险,还要为他保守秘密?”
砂金目光扫过厄里斯,那人哆哆嗦嗦的蜷在审讯椅上,逃无可逃的样子实在让人发笑。做了亏心事就应该承受相应的结果,不是吗?
更何况这群歹徒劫持的是一群孩子。
“哦,瞧瞧。昨天拿刀抵住人质的时候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变成缩头鹌鹑了?”
厄里斯好像被刺激出了最后的勇气:“没有什么人,没有!”
然后整个人活像癫了,半死不活的靠在椅背上。
“噫,一会别半身不遂直接吐椅子上了。友情提醒,头上有监控,你可没有机会污蔑我们刑讯逼供你哦。”
说完,砂金还装模作样地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拉帝奥很想让故意激怒犯人的砂金闭嘴,但砂金话中所说的意思正是他想表达的:趁早说出作案过程中不为人知的东西,别想着动歪心思,也别想着装疯卖傻。
所以拉帝奥最后只是提醒砂金:“说话正经点,监控室里有老前辈在看着。”
关注这案子的不止市局,网络信息传播的速度人尽皆知,很快连上面的人都惊动了,也因此不只有老领导们都在看着,队里办案压力大了不少。
“好吧。”
砂金倒真的收敛了一点,张口问向厄里斯:“10月14日,经调查发现,你们一伙人进出了一家不太正规的金钱交易场所,发生了什么?”
砂金口中不太正规的金钱交易场所指的自然是地下赌场。庇尔波因特认可赌博带来的价值,在正规场所里,只需缴纳一定税款,符合规定就什么都不会管你——甚至交易人身自由。不过,什么都不管肯定会乱了套,所以庇城对「赌博」也有其特殊规定,不在规定内的当然算不上正规。
不过,更多情况下民不举官不究,这些人在暗处做的事高层的人都会看在眼里,只要不触动他们的利益就只会假装自己看不见。
所以当有人把这件事捅到人前,那些大人物们就得出手了。
拉帝奥见厄里斯还在瘫着,敲敲桌子,眼中厉色一闪:“你再这样我只会怀疑你是否参与过庇城的义务体检,不然怎么他们没检查出来你脖子上顶着的肿瘤还是脑袋?知道你没疯,别装了,说话。”
厄里斯咽了口口水,审讯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两分钟后他才做好心理准备,嗫嚅着,却又特别刻意:“我……警官,我抽根烟行吗?”
拉帝奥摊手示意你自便。
砂金的脸色却不是很好,拉帝奥甚至能察觉的出来身旁人动作一瞬的僵硬与颤抖。
香烟的味道勾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砂金压住不适,语气也变冲了起来:“你最好能如实回答,我很期待你抽烟冷静后的答案。”
厄里斯看着香烟被点燃后升起的缥缈……好吧,以他的文化水平并不知道能否用这个词来形容被点燃后的烟。他惧怕砂金的眼神和那张脸,尽量回避他的目光,掸了掸烟灰:“杀人在那个地方不算什么,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有这样一个地方,法律管不到它,高层只手遮天。
背后罩着他们的,是某些高干。
“……”
“光是我见过的,那些……就不下五个。”
拉帝奥抬眸,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而后清清嗓子:“你凭借什么让我信服?”
厄里斯苦笑,方才装出的迷茫早已不在,他抬头看着屋顶的灯,好像是在嘲笑庇城所谓“公平”的太阳:“可能哪天我死在这里,您就能信了吧。”
砂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狡猾如他想到了个法子:“打住,你从进来开始一直都不敢与我对视,这令我很被动啊,你是在怕我?还是某个……看起来和我很像的男人或女人?”
砂金一字一顿,不像在询问,而像在陈述事实。
很符合他对外装出的做事风格。
拉帝奥呵斥:“闭嘴,不许胡说八道,你不会以为这种套话风格能入老领导们的眼吧?”
厄里斯低头苦笑着吐出一个烟圈:“不是,砂金先生。我确实见过和你很像的人,但我想说的是,我见到的是您的朋友。苍格欢。”
52.
砂金的手抚上自己的下巴,嗓音微哑的侧头低声和拉帝奥说:“苍主任事后估计要找你麻烦咯。”
“但我见到苍小姐,并不是在那个赌场,而是送贵宾离开赌场的车上。赌场只是个表象,不过内部什么的我也不懂,那都是高级会员才知道的。这个赌场就像个筛子,把真正的客户从我们这些渣子里挑选出来。苍女士算得上是一个。”
“10月14日晚上,利浦斯老哥用全部身家都没能赢来它的入场券。但对于苍小姐,这只是一件动动嘴皮子的事。”
砂金余光注意到了电脑弹出的消息,来自欧泊主任的工作号。
「领导们炸开锅了,这件事日后再议。先挑和本案有关的问,分清主次。其他正在审讯的我也已经通知了,旁敲侧击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拉帝奥也注意到了,但砂金猜他不会听。
“警官,想必我也是不能活着出去了,但供出了他们一起陪葬,我心里痛快。”厄里斯看着对面两个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吸下了最后一口烟。
砂金摇头:“不,我突然有些可怜你了。也许你即使供出了他们也拉不了他们一起陪葬,还会让自己死的更凄惨。”
“那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拉帝奥眼神微微沉下来,却不像平常那般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这可能是第一次让他离真相这么近,即使他事先有所察觉。
现在只要有一块鱼饵,就算是直钩也能引出……足以轰动整个庇尔波因特的「大鱼」。
所以那些老领导们自然坐不住。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但拉帝奥没有去管,在桌子下拉住了想起身去开门的砂金。
来日再议?
还能有来日吗?
拉帝奥直截了当:“赌场管理人是否有过露面?那些大人物既已是其中会员,又为何还要来到「赌场」这一表象?”
难道是因为矛盾而闹掰了。又或者是双方有一方想撤离,另一方不同意,而事先提出分开的那一方想彻底划清界限……
但逻辑不通。
拉帝奥将自己的猜想写于纸上推给砂金去看。
客观逻辑是无法解决个人思想层面的问题的。
“其实我们更多称呼这个地方为「博……”
就在三方都犹豫不决之际,审讯室的门被撬开了。
穹手里还拿着作案工具,垂下眼,喉结滚了滚才艰难地吐出字节:“队长……正局说,你先出来,让我顶上。”
52.
“你是说利浦斯从未想过要害孩子?”
穹不理解,身体微微向前倾。
厄里斯点头。
砂金目光转向穹,简单提醒:“有关于犯罪人心理方面的书基本都有说过,出于某些原因,杀人犯不会轻易去动身上带有某些特质的人。这种特质通常有两种来源,其一是某种癖好,其二是曾被有这种特质的人造成过心理创伤。”
“所以利浦斯应当有过小孩吧?小孩出了意外?”
“大哥有过一个女儿。很听话,很懂事,大哥甚至想过为她金盆洗手,只为让她有一个美好的前途。但这一切都因为一桩旧案给毁掉了。”
“反社会的暴徒磕药上头,闯入幼儿园杀死了知道多少……适合向我们这些受害人勒索,大哥没有学历,做不了高级工作,逼不得已只能继续混。”
很熟悉,熟悉到令人不适。
“这就是你们本次行动的原版?你们翻拍的比这个故事有水准。那我倒不免想问,瘾君子勒索的金额是?”
“三百八十万。”
为什么最近的案子总能在过去的案子上找到原形?
一件两件能被上面的人用“心理变态模仿作案”糊弄过去,可这数量……
简直是故意往人枪口上撞,就算是心理变态也会事先摸排好时间,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时间段内突然爆发这么多?
或许真如拉帝奥所想,他们之中或许有人闹掰了,想自爆,推出那些人?
可这也太明显了,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穹:“所以你们明知道自己是代他们而死的鬼、替他们顶罪的羊,却还要为他们做事?”
“不是我们为他做事,而是我们想要反抗,却发现很多路都走不通,唯有模仿作案,引起他们的注意……做与不做都是个死,炸死或一辈子在牢里总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削下要好的多。但大哥知道得最多,我们这么做了倒没事,可大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是我们之中最激进的那个,他无论怎么做,最后下场都会很惨。”
所以他故意扑向托帕时,张开了双臂,露出了破绽——那不是进攻,是面向新生的怀抱。
“那他也太不明智了。”砂金摇头,下文却给了逝者体面,“如果是他,我会先一步为警方留下疑点,而不是等自己死后,让小弟们在警局里配合演戏,假装迫于淫威泄露出提前计划好的台词。”
“我知道保留的意思是什么。老大死的不冤,他也知道。他只是不杀孩子,不代表他不会杀其他人。这些年他为了进赌场做了不知道多少违法乱纪的事,数量可能连他都不知道。所以请帮我向那个警察小姐转达:我替大哥对她说一句感谢。”
“谢谢那位小姐,结束了利浦斯丑恶的一生,让他以歹徒的身份死去,而不是懦夫。”
53.
这是一个没有雨的晴天。
砂金尝试了所有可能终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拉帝奥。
这位失联七个小时的警察叔叔此刻正抚着莫尔托先生的墓碑。
砂金突然想起来,多年前新闻上报道的那场车祸似乎和今天的月日一致。
莫尔托·拉帝奥先生,维里塔斯·拉帝奥的父亲。
“你自便。”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人的周身晕染上与夕阳同源的色彩。
似乎越接近夜晚,人越感性。
拉帝奥余光瞥见了砂金,并没有客气。
砂金听话的没有出声,眼神却像深湖中被春风掀起涟漪的水,静静看着拉帝奥将墓碑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太阳彻底同今天告别。
“走吧。”
可蹲久了,再突然站起来多少还是会让人眼前发黑,他踉跄了几步,弯着腰缓了一会儿,抬手谢绝了砂金的搀扶。
“我们是不是窥见了真相的一角?”
“也许是它面纱下的一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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