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痛苦到一定程度时，人，甚至会忘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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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人的大脑为了保护自我意识，会主动忘记那些最痛苦的事，相当于一种保护机制，当一个人的痛苦到可能会出现躯体化时，大脑会选择删档忘却痛苦的记忆，让它一点点在你的脑海中淡化，直到很多年以后你想不起来当初发生过的事。”
医生柯兰琳一点点向砂金分析着，她看着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青年，觉得和这人解释清楚实在棘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回忆的时候总会觉得缺少点什么东西，因为那些记忆早已经被淡化。那些主观上不想被记住的事，你会发现很多年后再次回忆，会把很多细节都忘掉，大脑只会给你提供一个算不上正确的剧情主干，甚至有些记忆我们已经完全无法想起。人的际遇高低起伏，即使某些痛苦的记忆被重新唤起，我们当前的认知可能也不会认同当初的自己，甚至无法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这么痛苦。”
“所以有时人会忘记自己最痛苦的记忆。”
砂金不像来看病的，倒像是来聊天的，语气一点都没变，摊手笑道：“这样吗，可我哪有什么痛苦的事？”
柯兰琳看着眼前的青年，觉得这位先生实在有些……用罗市网络热词来说，神金。
“这就得看您自己怎么想了，我言尽于此，砂金先生，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解决的，心理医生和药物治疗不是万能的。一味纠结，只会浪费时间，不如活得潇洒一点，开启新的人生。”柯兰琳整理手里的纸质资料，把它们装好，“您既不乐意吃药，也不乐意做磁疗，不就是为了证明要么你没病，要么你有病但压根就不想治吗？”
砂金点头，也不知道他承认的是有病还是没病，起身：“好吧，看来我的问题与纠结实在太过无聊，多谢提醒。那替我向老师问好，我先走了。”
“等等，”柯兰琳叫住他，也跟着站起来，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两本书，“我爸要给你的，他叮嘱我你来的时候一定要带走。他好歹教过你，他的话你总得听吧？”
砂金适时的用疑惑的语气“哦”了一声，双手接过。
一本是精装的《侦林纪实·现代刑侦经典案例》，而另一本……
砂金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
《调节自己，是了不起的人格重塑》。
砂金晃了晃手里的书：“多谢好意，我收下了。看来我离开孤儿院这么久他还记得我的脾性啊，那还希望柯兰琳小姐能帮我代为转达我此刻的感激之情，回见。”
柯兰琳轻哼一声，又坐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我的父亲记得自己教过的每一个学生。”
砂金回到家，这里定期有人打扫，虽然无灰无尘，却总免不了没有人气而带来的寂寥。
他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上旋转楼梯，脚步很轻很慢，像是打着节奏的拍子，回响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这里不是他平时在市中心住的房子，是姐姐当初死去的地方。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此刻冷静到呼吸都慢了起来。
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可他没开灯，就这么走着，走着。
走进了姐姐的房间。
姐姐的房间为什么没有窗户啊？
砂金后知后觉，跑也是似的去遍了二楼的每一个房间。
这间最宽敞的属于他们共同的养父喀拉菲安，房间里有落地窗，还有看起来就不好打理的玻璃吊灯；这间是他当初住的房间，不像其他房间一样有个专门的厕所……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砂金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门上的血迹。
很大一张的挂历连同失去粘性挂钩一起落下，他上前一步捡起，忐忑地翻开背面。
上面被胶水粘上很多张满是字迹的纸，有的是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有的是带着格子的作业纸，还有些空白的应当是画纸。但它们都已经泛黄，因为胶水而颜色不均。
第一张的字迹非常稚嫩，言语都有几分童真：“今天院长阿姨问朋友们长大之后的愿望，我说的是卡卡瓦夏要快点长大。因为长大了之后就不用靠姐姐保护我了，我要保护姐姐！姐姐周六回来的时候听到院长阿姨这样说也很开心！说卡卡瓦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孩子，可我不想只做孩子，我想变成大人，保护姐姐。】
落款是九岁那年，那时他还在孤儿院。
【姐姐说有一个听起来非常厉害的人要收养我们，可是那天我见他来福利院，他好像……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但是姐姐说他是好人，我听姐姐的。姐姐还说过几天等我十一岁生日就能吃上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蛋糕了。可是姐姐那天和我说时好像忘了那一天是她成年的日子，没有关系，我还是在说完之后把自己做的生日礼物给了她。
我其实不想让蛋糕只属于我一个人，也不要什么富家老爷收养我，我只想要姐姐和我一起好好的活着，直到我平安长大。 】
落款是十一岁那年，被领养的那一年。
再往后面看，一张张纸似乎拼凑出了那些他忘却的童年……
砂金感觉得到自己呼吸在加重。
他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被喀拉菲安虐待。相反，他和姐姐都试图过反抗，可当时他也只是一个孩子，甚至还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砂金在脑海中搜刮，却发现自己似乎也只能想起一些片段，而纸条上的文字内容一张比一张令人不适。
长达三年的暴力，长达三年的囚禁，他不知道姐姐是怎么过下去的。
而他每周六回家，有时也会被绑在椅子上，被迫去看姐姐被……
然后姐姐去世后，被那样对待的成了他——但他的反抗更激烈，喀拉菲安那个老畜牲也不好这一口。
砂金痛苦的发现自己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世间的记忆全都是模糊的，甚至连用了十一年的名字都能被忘记。
我为什么要忘，我为什么会觉得那些是没有用的信息，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是卡卡瓦夏？
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本名产生恐惧？
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三个月，喀拉菲安意外成了个半死不活的人。
门上的血是属于谁的？
它的颜色早已发黑，像是……
砂金在模糊的记忆里强迫自己寻找答案，他觉得此刻甚至不亚于被凌迟。
他想起来了，这是有一次遭受过暴力后，他背靠着门颤抖是无意间蹭上的，而接送的校车马上就到，他必须要把身上的血都洗掉，匆忙间就忘记了，等洗完澡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看到门上有挂钩就忙把挂历掏了出来……
那个星期好像有元旦假。
所以我并不是和别人起了冲突才弄得一身伤？
砂金自暴自弃的坐下。
他觉得自己都要被自己搞疯了，那张挂历的背面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
36.
“队长，你看。”阿林往电脑插上U盘，给拉帝奥播了段视频。
视频只有15秒，可以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提着貌似背着很重的东西在花园然后里找出口，似乎没有发现就在她斜对面的头上有一个监控。
穹因为东西是自己调查出来的，所以十分有成就感：“这还得感谢曾先生有在自己家装监控的习惯。虽然别墅里的其他监控被烧毁了，但这个监控的线路和花园中的路灯是连在一起的，路灯不和别墅一个线路，幸免于难。家里有无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嘛，装监控能理解。”
顺着这个方向，再加上刚刚在路上调的监控来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
“庇曜高速，顺着这条高速去看，她应当是回老家了。她老家在曜青隔壁的一个小城市，想要来庇城坐高速就得走这条线。”
警方最终在一辆大巴车上找到了艾妥丝。
“艾妥丝，女，46岁，大学肄业，家乡须伊磨市，为克斯曼家当了十多年的保姆，并且在8月22日指使了李梅莎纵火，是吧？”
“警察同志，你看你这说的，我怎么可能……”
“是吗？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能怎么解释？”拉帝奥弯起食指敲敲桌子，觉得有些好笑。
穹拿出一只耳夹在艾妥丝眼前晃了晃：“艾妥丝，我们在你的背包里找到若干珠宝财物，其中一只耳夹上有一个凹处，明显是少了什么东西，你猜怎么着？”
穹正说着，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密封塑料袋：“与我们在火灾现场找到的水晶可谓是严丝合缝，简直就像是为了它而生的。”
艾妥丝止不住的惊慌，想要逃跑，手却被拴在审讯椅上容不得跑，她支支吾吾的想要为自己狡辩：“我……”
拉帝奥日常扮黑脸，一脸不悦的说：“艾妥丝，如果你坦白从宽不妨碍我们的进度，或许可以比态度恶劣拒不服从的情况判的轻一点，你应当知道哪个选择对你影响小吧？你……”
而看起来比拉帝奥和善一点的穹自然就开始装善解人意：“队长你别吓着她。艾妥丝，你如实回答就行，有些事是能查到的。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要拿不应连盒带走吗？怎么偏偏留个盒子？”
艾妥丝的心理防线算不上高，被这么一刺激，直接哆哆嗦嗦的招了，她感激的看着穹：“当时……没想那么多，一个破木盒子拿着重不好带，但眼见火势大了，也没来得及……”
穹心中尴尬，艾妥丝可能不知道她口中的破木盒子顶她三个月薪水吧。
“所以，火是从哪里开始烧着的？是你指使的吗？”
“是我……让那个疯婆娘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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