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墙外的场景堪称暴乱。
火舌卷舐墙根,不少人被烧伤或是烫伤,但更多的人在向前推挤,以至于不断有人跌进火堆。
没站在火堆旁的灾民处境也不妙,拥挤之下,不断有人被推倒、甚至被挤得不能呼吸。前面的人慑于守卫手里的枪支想要后退,却挡不住汹涌的人潮,面对枪口露出绝望的神情。
被火光映红的天穹下,哭嚎声遍野。
“后退!都往后退!不要拥挤!救济方案已经向轴心塔通报了!”
被波提欧击飞一支枪后,附近的守卫没敢再下压枪口,唯恐下一枚子弹瞄准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他们只能嘶声叫喊着,但在巨大的骚动中,这几声喊叫没激起一点水花,轻飘飘地被淹没在汪洋中。
“怎么回事!?”
想要突破情绪失控的人群到达最中心的位置不太现实,借道防护墙头直接过去是更快的做法。
飞绪已先一步跳上防护墙,波提欧回头往身后找了一圈,捞起跟在不远处的赫迈雅,扒住防护墙的裂缝,也窜了上去。
“咳……慢点,别勒我的胃啊……”在墙头站定,赫迈雅喘了两口气,扶着旁边的护栏,心有余悸道。
“肌肉量不足,该锻炼了。”波提欧瞅她一眼,回忆了一下方才手中细瘦的腰肢,“你这副坐办公室的体格想在外头混,难度不是一般的大。随便来点什么人,梆——一下就给你爱死了。你连跑都跑不了。”
赫迈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颇有实感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反应过来,她可没计划一直在外面混啊!她账户里的资金和未来的退休计划还等着她临幸呢!
“我可以找个同样坐办公室的活儿。”
波提欧又瞅她一眼:“祝你好运……?”
这话一点诚意也没有,赫迈雅抽了抽嘴角:“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打破你的幻想,朋友。”波提欧耸了耸肩,“通缉犯可不是什么可以坐班的活儿。往远了讲,你也知道你背叛了公司,往近处讲,咱们现在就要插手公司叼到嘴里的肉。不论哪一项,都够你的脑袋被挂上悬赏榜——嘿,伙计。”
说话间已接近冲突中心,波提欧闪身到一名守卫身后,枪口稳稳抵上对方额角。
“问个问题,不要介意——你们领头的,给你们下的是什么命令?”
守卫猝不及防被制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失手勾动了扳机。
眼看要走火,波提欧拧腰一踹,枪支飞到半空,被紧随而去的子弹炸成新一团火花。
牛仔吹吹指尖的硝烟,抵在守卫额角的枪口自始至终未曾挪动一下:“别乱搞,伙计,我的子弹可不是次次都会长眼睛。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头儿是给了你们无限制射击的权利?骚动没法平息,就要把这些可怜人都当场击毙?”
“没、没有,只是吓唬吓唬、不会真的射击普通民众的!”
“哦?那你刚刚举枪对准下面,是想干什么?”
“是、是要狙杀领头者!轴心塔说了,灾潮之后,城里混进了有心人,迟早会刻意挑起动乱,要戍卫队用心防备——这不就是了吗!光凭普通百姓,怎么可能动摇连灾潮都能防住的防护墙!”
“就凭你们这么点人?”
防护墙上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守卫,根本不像是城防应有的规模。何况现在暴动者一片汪洋人海,别说找出有心挑唆的人了,波提欧很怀疑以他们的枪法,能不能精准命中自己想要的人头。
“其、其他人肯定还在赶来支援的路上……”
得,一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拿着一句模糊的命令蛮干的小虾米。
波提欧不耐烦地打断:“算了,你们头儿在哪里?”
“还、还在轴心塔的办公厅里吧,现在不是戍卫官的巡视时间……”
就算不是工作时间,但这么大的事也不亲临现场?这和摆烂放任事态发展有什么区别?
什么戍卫官会放任暴乱从郊区直奔市中心啊?
波提欧本能觉得不对。
他还想换个人继续问,赫迈雅从背后扯了他一下。
“我有个不好的联想。”
赫迈雅的脸色同样是铁青,她快速说:“你问问他,附近的武器库、或者那种直属的大型范围打击武器,布设在什么位置。”
守卫吞吞吐吐地报出一串地址,而后被波提欧一把甩开。
牛仔张开手臂。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赫迈雅攀上去,很快找到合适的位置把自己安顿好。
波提欧纵身一跃。
火光和嘶喊声被迅速甩在身后,呼呼风声里,他扬声问:“所以,你的联想是什么?”
这人执行得这么果断,原来没get自己的意思吗?
赫迈雅逆着风,费劲地凑到他耳边:“我在来之前就听说赫什列特上层的对外策略并不一致。”
准确地说,亲公司的一派和希望赫什列特自立的一派打得不可开交,就她离开前的情报而言,前者站上风,但后者依然存有不小的影响力。
“这么大的动静,比起纯粹的意外,我觉得有人预谋搞事的概率更大。不调用太多人来处理骚乱,是因为他们想使用更粗暴和彻底的解决方式。”
赫迈雅知道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自负者可能做出何等惊人的举动。
比如……“直接物理消灭反对者。”
一轮炮弹洗地,反对的声音自然就清净了。赫迈雅甚至怀疑,这两个大区被灾潮摧毁的悲剧是否并非意外,也是有人有意安排。
毕竟“灾潮几乎不会留下幸存者”,这比炮弹来得不刻意多了,不是吗?
波提欧惊得破音:“他宝贝个腿的,这可是两个大区的人……他们竟敢?”
“只要有人能把黑锅背稳,那就没有什么不敢。”想到那些人的嘴脸,赫迈雅低垂的眼睫下划过浓浓的厌憎。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火光,催促道:“防护墙那边的人聚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动作要快。”
其实现在已经很快了,但赫迈雅不敢赌对方还有多久动手。
她焦急地检查着自己的终端,网络还未恢复,此时的终端依旧只有记事、摄像等基本功能。
“他们肯定不会让民众真的冲进中心区域,接下来随时——”
前方不远处一道黄光一闪而过,赫迈雅的声音被一声尖锐的啸鸣盖过,她错觉附近的地面都产生了震动。
“喵!”
波提欧一个急刹,停在屋顶一角,左臂飞快重组成火箭筒,试图截爆那颗炮弹。
但来不及。
准备武器的时间已经足够出膛的炮弹飞过半数射程,后发的弹药只徒劳穿过它的尾焰。
防护墙外的灾民们……
赫迈雅已经滚到一边,这时高声喊道:“别管了,去截其他的!!”
不远处的基地里,另一门火箭炮也启动了发射程序。
尖啸声才发便止,波提欧抬手一炮,堪堪将这枚□□截在半空。
“知道!自个儿躲好!”
牛仔回道,他向前跃至空中,双手各持一把武器,一边靠近一边抬手点射。
七八枚炮弹同一时间炸开,爆炸的眩光照彻夜幕。
穿过爆炸的烟幕,波提欧一个翻滚,稳稳落在固定火箭炮的操作区内。
“让我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哈?”
眼前,火箭炮周围空无一人,纯粹由远程程序控制着,执行一次又一次的发射。
与此同时,轴心塔顶层办公室内。
高大的男人从办公桌后起身,透过落地大窗,遥遥看着天际那一抹黄光。
“以这种方式尘埃落定,虽有点仓促,倒也还算一场合格的落幕戏。”
“想来两边收尾也该差不多了。”
他宽大的办公椅随着起身的动作滑到一边,露出被它遮挡的透明保险柜。
一枚存储器静静躺在那里。
“接下来,就等欧迪恩先生来验收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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