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Ladies and Gentlemen,感谢大家来到我——道凌琅的毛坯房联欢晚会。今日我们齐聚一堂,首先要感谢英俊大方的洋博士央森给我们带来了美味的晚餐、豪华的桌椅以及一箩筐的黑历史,可恶的央森,不准再说我的黑历史了!”
我卷起《从零开始的基建生活》当话筒,顺便拿来狂打央森的脑袋,打的噼里啪啦响。
央森这个八卦小灵通,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这么多黑历史,说起我被骗的经历,居然细数了数十条都没重复,甚至还没说完。
“多说一点你才会长记性。”央森就算被打也是满脸笑容,毫不客气的和阿修罗说我的下一个黑历史:“总好过听别人开玩笑就要染头发,金发多好,和吾一样。”
不,你不懂。
市场上黄毛风评超差,坊间更有传闻十个黄毛九个玩NTR。虽然我不是黄毛,可金发和黄毛有什么区别。
想想以后我可能会跑到阿修罗家里,问他的家长说鬼火……啊不,是‘老登,双剑放你家门口安全吗?’什么的,我就觉得这不行。
阿修罗一脸认真,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说:“凌琅性格着实单纯。”
“……请不要正经的吐槽我。”我还在这里呢。
而且你好到哪里去,你做鬼也要负责这点就不奇怪吗?
“是你总看奇怪的书。”央森补刀。
“偶尔,那只是偶尔!”我据理力争:“道教的书我看的更多。”
“是啦是啦——”央森显然不把我这句话当一回事。
可恶,要不是我当初考学海无涯的时候睡过头,我今日就是央森的上司了,不把他的薪水扣穿窿才怪。
“还有。”央森果然不愧和我同出一片大地,和我就是有默契,他在我的暴打下断断续续的补充:“她修道是因为她考学海无涯的时候睡过头……哎呀,小琅baby,打书执令会得一种‘嗷’的病哦。”
“我信了你的邪——嗷!”
央森的脚从我脚面上收回,得逞的说:“你看。”
阿修罗有想阻止过,可他没有实体,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抱着脚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适可而止。”阿修罗面具下的眉毛蹙起,起身走到我身边,试图扶住我,可惜手从我的手臂穿过,只能低声问:“很痛吗?让吾看看。”
我痛得两眼泪汪汪,感动的看阿修罗明显担心的举动,想着果然还是死鬼心疼我,不像可恶的央森,下脚是一点没留情。
浑然不记得方才是我先动手。
“痛死了,我的脚肯定肿了呜呜呜。”我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隔着鞋子揉脚。
人就是这样,没人关心的时候打落牙齿和血吞,有人心疼的时候就瞬间化身脆皮法师,掉一点血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阿修罗蹲在我身前,隔着衣物无法看到伤口,他嘴巴越发紧抿,神色颇有不悦,“虽是玩笑,但阁下未免太过。”
央森狭长的眼睛微微瞪圆,看了看在阿修罗身前拉下眼帘露鬼脸的我,又看看一点没开玩笑的阿修罗,悻悻然起身:“唉,看来是吾惹人烦。罢罢罢,吾不在这里当你和小琅baby的电灯泡,回学海找好麻吉共饮了。”
反正夜色确实深了,按时间,他确实该回转学海无涯。
不过他还是要补充一句:“不可以太溺爱小琅baby,她尤其擅长得寸进尺。”
就要溺爱,你管我。
略略略。
阿修罗以为是自己语气太严厉,无意给了对方逐客的暗示,语气稍缓,解释道:“吾并无此意。”
没等阿修罗说完,我用手虚空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评价:“阿修罗你还是太单纯了。”
单纯的阿修罗:……
我说着撩撩刘海,用‘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的语气:“央森分明是找借口逃避洗碗,以前就老拿学海无涯有门禁的理由骗我。”
当初我傻傻的信了他这套说辞。现在想想,哪有组织给成员设门禁的,全员基本都是几百岁的先天,打劫还要防备被打劫。
“还是小琅baby了解吾。”央森完全不解释以前骗我的事情,手指贴在嘴唇上抛出飞吻,笑眯眯道:“今日就这样,baybay。”
我坐在地上不在意地朝他摆摆手:“see you~”
阿修罗没听懂我们的外语,只从语气里猜出是道别的意思,微微点头:“请。”
央森丢下一桌狼藉火速跑路,按他的话来说,是君子远洗碗。
明明挺热爱做饭的一人,就是不喜欢洗碗,说是讨厌沾水。
不过想想武林中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怪癖,他不喜欢洗碗这事在先天们层出不穷的怪癖里,已经是最正常的那个。
我从地上起身,拍拍灰尘,准备收拾碗筷。
阿修罗拦住了我,“你先去休息。”
诶?
察觉到他扫过我脚面的视线,我挠挠头,想着他居然真的相信我刚才故作夸张的言辞啊。说起天真好骗,他恐怕不逞多让,便解释道:“方才我是开玩笑,武林中人皮糙肉厚,这点点痛不算什么。”
岂不闻武林中那些钢筋铁骨胸口穿了个洞都可以和别人血拼的高手。比起他们,我不过是洒洒水,连伤都算不上。
阿修罗坚持,淡淡道:“既然受伤,顾好自己的身体重要。”
真的很男妈妈诶,操心过头了啦。
可说起来,我并不讨厌他过分关心,在讲究个人武勇、自立自强的武林,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蛮新奇。
“那碗怎么办。”我视线落在一桌狼藉的碗筷上,发出接地气的担忧话语,“放一晚上会引来不请自来的客人吧。”
住在山里什么都不多,至少某些有神秘触须的生物就在‘很多’的部分中。
我可不想明早起来,面对比现在还恐怖的画面。
有时候人的寿命只能代表这个人武力值较高,并不能代表我会因此对某些触须很多的生物免疫。
这是我一生之敌。
我沉重的想。
阿修罗明白了我的担忧,沉默片刻,镇定的说:“吾会想办法。”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深林中回响,加上沉稳的气态,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明明还是个什么都碰不到的鬼魂,可我就莫名的相信他说自己会做到,就一定会做到。
不知何来的信任感,让我为此大为感动。干脆甩下同样不想洗的碗,转身往热泉跑,边跑边欢快的说:“那交给你啦,我去洗澡。”
“嗯。”
我安心去沐浴。
清爽洗完澡回来,我特地绕了一圈看院中的桌子。果然干干净净,连一点油渍都没留下,简直和新的一样闪闪发光。
果然是可靠的阿修罗!
就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难不成有什么奇怪的办法?
说起来他着装风格看起来不似苦境中人,之前我没问,现在想来他或许真的不是人类也说不定。
比如苦境著名传闻——田螺先生!
把毛巾搭在头发上单手胡乱搓搓,我另一种手扩在颊边,呼唤不知所踪的田螺死鬼:“阿修罗——”
半透明影子从夜色中显出痕迹,银甲黑袍,半张胡狼面具遮住容颜,雪白发丝在夜色中仿佛平静的湖泊,让看着他的人不由得心生依赖。
“凌琅。”他看我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身上,浸湿身上单薄衣袍,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何不用内力吹干。”
“这样比较有生活气息嘛。”
事事都用内力去做,总觉得太过脱离现实,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人类。
我完全没把他当做外人,大大咧咧的把毛巾隔在湿发和衣领之间,穿着单衣服踩着木屐走向他,左右观望:“我的碗呢?”
虽说碗不值几个钱,可以我贫瘠的经济水平来说,这也是珍贵的财产之一。
“洗完收起来了。”阿修罗跟着我往房间走。
还真的洗了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双目圆瞪,浑身上下散发着求知的气息。
阿修罗见状摇摇头,带过话题:“你的伤如何?”
诶——这是什么机密吗?
我拉高衣摆,伸出只穿木屐的脚在他面前晃晃,说:“没什么事啦,就是有点红。”
阿修罗眼眸一动,目光落在夹着细细绳索的脚面上。在月色下尤其光洁莹白的肌肤,指甲圆润可爱,可惜一道略微红肿的痕迹破坏了完整的美感。他观察了一下就避开视线,低低叹气。
“你实太无戒心。”如此轻而易举地向他人展露身体。阿修罗不自觉想着,难道之前也这般对人,毫无距离感?
“是你问的嘛。”大概是生长环境比较轻松,又或者是性格使然,我心情放松时总是不自觉带着语气词。央森以前就指出过我这个习惯,和谁说话都像撒娇。我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再说,不是都成婚了吗?”
不说他现在死鬼的身份到底能做什么,从关系上而言,我和他都实打实是夫妻关系没跑。
夫妻之间何必那么多顾忌。
“……罢了。”阿修罗终于想起他和眼前人已然成婚,即使是单纯名义上的关系,都不可否认这人今生都是他的责任,“吾记得你房内有药膏。”
住在一起几天,他对我收纳的习惯一清二楚,稍微思考一下,走到柜子面前指了指,示意我睡前把药上了。
我露出‘这点伤也要上药,好麻烦啊’的神情,往木板床上一窝,拒不配合:“放着就会好的啦。”
“道凌琅。”阿修罗连名带姓的叫我。
每次他不赞成我的意见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可惜我免疫了,至少目前这个状况下是免疫的。
我拉高被子把身子埋进去:“我要睡了,你不要吵我。”
阿修罗忍无可忍,走到床前坐下,“至少吹干头发,莫要染了风寒。”
“你真的好爱操心。”这人不会真的是什么大家长吧,家里有好多弟弟妹妹的那种。
阿修罗眉心跳了跳,语气缓和了下来,可依旧严厉:“凌琅。”
我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有些认输地拂过长发。一阵热雾蒸腾,长发迅速干透,“好了,我照你的话做了,可以让我睡了吧?”
阿修罗看我终于配合,嘴唇微张,还想继续说什么。
可我完全不听,喝完酒之后本来就困,现在满脑子只有睡觉,于是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用动作表明自己不听他说教。
他见状,知晓用话语劝说我不再起效,于是起了身走到柜子前面。
我听见一阵翻捣的声响,过了一会,被子的一角掀开,露出我搭在木床上的脚踝。我把头伸出被子,看见阿修罗弯下身捉过我的脚,指尖挖出一团膏药涂在红肿的部位,力道稍重地揉了揉。
痛当然会有,毕竟不用力的话,淤血不会散开。
可我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里,只是新奇地看着他抓住我脚踝的手。
居然真的可以碰到,明明方才还不行,这到底是怎么一个道理?
“你可以碰到人了?”我动了动脚趾,感觉他皮肤完全是死人般的冰冷,触起来更无任何柔软,倒是粗糙。
阿修罗听到我的问话,似乎呈现了死机一样的反应。
他动作重重地顿住,接着快速用白布包裹住涂了药膏的部分,小小打了一个结。
做完这些,阿修罗才开声:“……抱歉。”
虽说名义上是夫妻关系,实际却不过认识数日。何况女子的脚是何等**的部位,被他随意触碰,肯定会觉得冒犯——阿修罗是这么想的。
我并不知晓他在想什么,就算知晓大概也会用‘反正都成婚’的话语带过。
再说,更不该看的他都看过了,脚对我来说,不过是个走路的器官,并没有什么不可看。
当然,对其他苦境女子来说,这套或许不适用。
可惜我是个钝感力十足的人,目前就惦记着他能碰到人了,那能不能帮我刷墙啊。
“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生气。”我就是好奇他之前明明不可以,才经过短短一阵时间,就进化到可以碰触现实之物,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哇,真正神奇,你怎么做到?”
“吾借了你剑上邪气。”阿修罗面具下的眉头紧皱,且由于方才自己做出相当失礼的事情,导致他面具下的神色更为严肃,“你对人实在太松懈。”
“唔……会说这样的话,你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我坐起身来,动了动被包裹起来的脚,惊讶地叹道:“阿修罗你好会包扎啊,不松不紧,而且还严实不会掉。”
阿修罗:……
被人称赞战神习惯了,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玩笑一样的评价。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忍不住感到几许啼笑皆非,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在笑,勉强地压低弧度。
“道凌琅。”
“好啦好啦,你说过好多次了,我知道。”我盘腿坐起,想起他刚才说的剑上邪气,联合他苏醒的原因,那邪气对他竟然有益?我思索了会,说:“难不成因为你是鬼魂,所以邪气对你反而是增补?”
“非是如此。”阿修罗否认的很快,顿了顿,又叹口气:“吾非人类。”
我眼睛微微瞪圆,闻言立马上下扫视他一遍。
异域般的装扮风格,戴着胡狼面具,皮肤白得近乎没有血色,是属于长时间未见阳光的苍白,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是鬼魂,所以这么白。”
原来是种族问题吗?
“凌琅。”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和纵容,充满被我打败的意味,缓缓道:“对他人这般无戒心,如何在这片武林安然生存?”
听起来相当担忧我的生存状态。
我歪了歪头,很想提醒他,就算我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已经是快要近千岁的先天了,就算再怎么单纯,也非是毫无武力的小姑娘家。
可是这样认真的语气,又听得人心暖暖的。
让人忍不住笑起来。
“因为我信任你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对你充满警惕和怀疑?”我抿起嘴角,笑得很开朗,曲起手臂拍拍,“况且我有本事护身,谁敢骗我,我就把他打飞和太阳肩并肩。”
阿修罗哑然,“武力并非唯一。”
“可武力在武林上是硬通票不是吗?”我乐观的说。
苦境里意外这么多,而过人的武力值往往能提高生存率,而且我又很少惹事,现在更是退隐山林,谁会没事找一个对局势毫无相关的咸鱼麻烦?
“罢了。”阿修罗看劝不动我,干脆放弃,放下一边的床帘,缓声道:“不是困了吗?休息吧。”
“哦。”想起这件事,身体里因酒精而困倦的意识一下子袭涌上来,我当真有些犯困。
老老实实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盖好。
阿修罗在检查帐内是否有打扰人睡眠的蚊虫,我看着他面具下隐隐约约的容颜,忽然很好奇他真容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
不过他从不摘下面具,应当是有自己的原因才对。
我想着吞下喉咙的话语,转而道:“阿修罗。”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垂首看我。
“你能不能帮我刷墙啊。”我睁着双眼,终于问出自己好奇了一晚上的话。
阿修罗顿住,嘴角慢慢地抿起,想笑又忍着让自己不要笑的模样。
最终,他缓缓叹一口气:“吾会帮忙。”
“噢!”我得到满意的回复,安安心心的闭上眼准备睡觉。
阿修罗检查完床帐,将另一边的床帘也放下,彻底遮住了帐内人的声音。
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里侧传来了很轻的一道声音。
“阿修罗。”
他停住脚步,等待下一句话。
“遇见你真好。”
他愣住。
许久,他才重新开口,“睡吧。”
没有回应,内侧的人说完那句话,已然陷入睡眠中。
阿修罗独自走出门外,看着如死国一般深沉的夜色,心内却浮起了一阵许久未有的安宁。
他知晓自己或许迟早会回到死国那片未尽的战场,为自己的同袍、同族继续浸润在血腥与斗争中。可即使如此,他也再难忘记在苦境的这片大地上,有一个人对他说过‘遇见你真好’的话语,并给予他少有的平静生活。
在那样的未来来临之前……
“吾的,妻子吗?”
道凌琅。
2.
“你或许是个天才也说不定。”我一觉醒来,看见搭建了大半的房子,真心的感叹道:“擅长打架的同修我见多了,擅长机关术的也认识两位,但是擅长建房子的,你是首个。要是以后你没工作,去干建筑绝对前途一片明朗啊。”
即便短短数日,阿修罗却已经习惯对方惯常天马行空的话语,视线一转,略有些疑惑的问:“你在做什么?”
“嗯?”我拿着小刀,动作未停,在脚下削出了一堆又一堆的刨花:“不是很明显吗?我在做牌位。”
阿修罗:……
他好像能猜出下一句话了。
我吹干净碎屑,端详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没做过这种事,可玩利刃这种天赋果然是一通百通,做牌位也一样。
“我听说人死后,若无牌位,灵魂就无处可依,找不到停留的所在。”我拿起刻刀,继续在牌位上刻下字迹,一笔一划,风骨自成,“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做一个比较好。”
阿修罗有些无奈:“又是从何处听来这传闻。”
“苦境都这么说。”我一顿加工,抬起来在阳光下瞧了瞧,才转过去给阿修罗看:“以后这个就放在大堂吧。”
木质的简陋牌位上,刻着「阿修罗牌位——妻·道凌琅立」几个大字。
虽说他确实已经身亡,可毕竟魂体还在,并且有自己的意识,因而看着这个牌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否不太合适。”他委婉的表示拒绝,哪有人把牌位放在大堂。
“有吗?”我把牌位抱在手上,歪头想了想,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合适,便理所当然道:“这是我们的家,只要我们接受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在意。”
我学着净琉璃菩萨‘放轻松~一切放轻松’的语气说。
阿修罗不知第几次感到无力,面具下的双眼闭起。
“你喜欢即可。”
他无奈摇头,决定不去纠结这个小事。反正不管他提出什么意见,最终都会被用‘自己喜欢就好’之类理不直气也壮的道理打回来。
由于阿修罗从我手上接过了建房子的大任,于是我可以空出时间在院子中捣鼓菜园。
在此之前。
我把做了老半天的牌位摆在大堂正中间,翻出从南修真摸出来的香炉,添上一把砂石,点三柱香插上。
柏香的气味在半空中袅袅散开。
我摸着下巴,看因没有多余摆饰而显得尤其显眼的牌位,又看看跟进来的阿修罗,喃喃道:“好似是有些奇怪。”
主要是阿修罗太有存在感了,不像个事实上已经身亡的人。
这哪是有一点奇怪。阿修罗欲言又止。
“算了。”略微纠结片刻,我很快将方才的念头抛之脑后,好奇的看阿修罗:“你有什么感觉吗?”
阿修罗自然不知道我的脑洞都飞到哪个神奇角落,低低‘嗯’了一声,语气沉稳地问:“什么感觉?”
诶——和书中说的不一样啊。
我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就是,有没有感觉到魂体充满力量?”
“没有。”阿修罗否认的很快,说完,他又叹了口气:“你就是为了此事忙碌半日?”
oops,被发现了。
我懊恼地挠头:“我以为这样对你会好一些。”
阿修罗别过脸,微微垂眼,声音比平时稍低了一点:“多谢。”
“礼尚往来嘛。”我绕过阿修罗,走到门外,捡起地上的锄头往小院一角走去,“你都帮了我那么多,我总想回报一些。”
阿修罗沉默了下来,虽然遮住面容让人看不出神情,但我就是能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这人对别人的好意格外的不适应,以前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生活?
这么说来,我记得他当时签婚书的时候写了[死国战神]四个字。
战神的意义我当然明白,可是死国是什么?
死亡的国度?
因为死了才说自己出身死国?
搞不懂,这世界奇奇怪怪的设定太多了,编剧又没写到目录大纲上。
弄不明白的事情我向来不喜欢深想,蹲在角落努力开荒地,一边开一边问旁边跟上来的阿修罗:“你说这里种什么好呢?”
阿修罗回过神,低头看被刨得坑坑洼洼的土地,下意识回了一句:“种你喜欢的即可。”
“诶——”我怪模怪样地拉长声调,双手杵在锄头上,侧着头看他。
“怎么?”阿修罗明明比我高很多,可是以我的角度就只能看到他微微张合的唇,其他地方都藏在黑暗中,让人捉摸不清。
“你真的很没有生活热情哦。”
阿修罗好像被这句话噎住了。
我眼眸弯起,明朗地笑了起来,拿起锄头继续乱挖:“都说了是我们的家,那种什么你当然要给意见啊,不然不是只有我一头热。”
阿修罗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他像是纠结了好一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吾对此并无研究。”
死国甚至长不出什么像样的植物。
“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不然这边种白菜,那边搭个丝瓜藤,你有讨厌吃的菜吗?”我问。
“没有。”他摇摇头。
我笑:“那种出来你不可以找理由挑食哦。”
也许是气氛足够轻松的缘故,阿修罗随着抿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笑的弧度:“自然。”
笑起来还怪好看的。我小声嘀咕一句。
阿修罗没听清,下意识侧过头问我:“什么?”
“没什么。”我火速回过神,觉得自己耳朵有些发烫,轻咳一声带过话题:“就是想以前没成过婚,现在感觉起来,成婚的滋味还不错嘛。”
有人陪着说说话,唠唠嗑什么,总比一个人退隐要热闹的多。
听我明显随意又幼稚的话语,阿修罗的嘴角扬了又压,最后抿成一条直线没说话。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用手抵着下巴,想起什么道:“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夫君’?”
我发誓我就是随口一说,结果旁边站着的魂体从喉咙中溢出短促的一声。
声音太快太急,听起来像是呛到。
鬼魂也会呛到?
怕不是吧。
我恍然大悟,伸手指着他,大声说出真相:“阿修罗你害羞了!”
阿修罗没回答,甚至没给我低头偷看他面具下神色的机会,径直转过身,转瞬消失在我眼前。
留下我一个呆站在太阳下。
诶?真的害羞了啊,干嘛不让我看看,我还没看过鬼魂害羞诶。
真是小气鬼。
3.
那次玩笑之后,阿修罗消失了好半天。
我盯着没有阿修罗帮忙而进度锐减的房子,痛定思痛,决定再也不要拿‘夫君’什么的开他玩笑了。
阿修罗会不会恼羞成怒我不知道,可我的房子是切实的受到了损失。
我的利希滕斯坦永生号——
阿修罗听我给房子起的超长名字,沉默了一会。
我感觉他大概是想吐槽什么,只是他贫瘠的词汇库没有相对应可以形容的话语,所以他保持沉默。
玩闹归玩闹,总之在阿修罗这个强有力的包工头助力下,我终于完成了今生梦想之一。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动产。
“感谢无敌的阿修罗。”我端端正正拜了三拜,给香炉插上三炷香。
阿修罗:……
“不要闹了。”阿修罗这么说着,倒是没有对我供奉的三炷香说什么,转而将双剑拿出来,放在桌前:“剑上邪气吾已处理,交还与你。”
“好快!”我哇了一声,惊喜地拔出剑细瞧。虽然还是看不出什么差别,不过阿修罗既然保证,那事情多半是真的已经解决了。
我对他的信用无比相信。
说着,我又忍不住点了三炷香,重新插在刚才已经燃了一点的立香旁边:“谢谢阿修罗保佑。”
阿修罗头疼:“……道凌琅。”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嘛。”我摸摸后脑勺,哈哈两声:“你真的很没有幽默感呢。”
“收起玩笑吧。”阿修罗完全没被我带偏,不如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我的作风有了极大的免疫力,依旧正经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
我托腮想了一会,忽然一拍手,建议道:“为了庆祝双喜临门,我们把上次央森带来的红酒喝了吧!”
阿修罗有些无奈,他总觉得要话题还是被带偏了,摇了摇头:“随你。”
“好耶!”我看他答应,就要去室内拿酒,顺便很熟练的指挥阿修罗:“你去拿井里泡着的西瓜,我去拿酒。”
“嗯。”阿修罗点头。
等我拿好酒出来,阿修罗已经把西瓜都切好,好大一只坐在院子中,侧头看着远方。
“阿修罗!”我欢快地唤了一声,他回过头来。
夜风吹动密林沙沙作响,草木低伏。月色如霜泉在半透明的魂体上流淌,似让他带了几分翩然随风的神秘。沉黑胡狼面具衬托出肤色的白,描绘出线条锐利的下颌骨,嘴唇薄而淡。
枯黄落叶从相隔的空间旋落,带来若隐若现的薄雾,悄然溢满双袖。
凝然久望,旖旎惚恍。绸缪意动,透过呼吸流入血液流淌的身体,直抵心脏。
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梦幻一般的景致。
直到一声清脆的雀鸣伴随排翅声响起,我和他同时回神,纷纷错开胶着的视线。
“咳咳。”我捏紧手头的酒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说:“今夜风真大。”
阿修罗并无拆穿我明显转移话题的举动,只浅浅点头,“嗯。”
我溜达到他面前,用力拔出瓶塞,发出清脆地啵的一声。
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倒满酒,纯红色的液体,在玻璃质地的杯中尤其清澈,浓烈似血。
“之前没问,你到底能不能喝到酒?不会要我倒在地上?”我举起杯子,一时没喝,单纯好奇的问他。
“少看些奇怪的书。”阿修罗惯常的说了这么一句,才满足我的好奇心:“你若想寻人陪你一醉,如今的吾做不到。”
好老实的回答。
现在做不到,就是说以后不一定咯。
说话的艺术在于有所保留,我回想他这段时间的操心行径,若有所思的说:“你打算离开?”
又是帮我建房子,又是帮我驱剑上邪气,就算鬼魂不用休息,也未免太过忙碌,简直就和要抓紧时间把系在心头的事情做完一样。
阿修罗大概有些意外我会这么干脆的说穿,而不是故意带开话题。他略微顿了顿,点头道:“你发现了。”
“不想发现也很难啊,我是好骗,又不是真的缺心眼。”我拿着杯子,朝他放在身前的杯子碰了碰,当作干杯:“没关系啦,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不会阻止你。”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他不说,大概是不想我牵涉其中。
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嗯,朋友,这点体贴我还是有的。
“今日的酒算你欠着,回头记得还我。”我笑嘻嘻的一饮而尽。
“凌琅。”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把唇边的话吞下,压低声音说:“……好,若吾平安归来,吾会还上。”
“别立flag。”我赶紧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把他方才说的话挥散。编剧在上,可不要搞回忆杀那套,我不想下次见面是在仙山,“真是,你要是爽约我就把你的牌位劈了,垫桌角。”
“哈。”阿修罗轻笑一声,指着桌上的西瓜说:“莫空腹喝酒。”
“你真的很操心诶。”我捡起一块瓜啃啃,含糊的说:“看在你帮我那么多的份上,今日我免费大酬宾,还有什么碎碎念尽管说个够,我保证光听不记。”
阿修罗破天荒的没有说教,心平气和的说:“好好照顾自己。”
“会啦,你在担心什么?”我一个退隐的咸鱼,又不在江湖走跳,最多就是出去打打兼职,赚一点钱还那不见底的天价欠款,“没认识你之前我也活了那么久,不可能你不在,我就变成了0点刷新的苦境百姓。”
况且我又不是剑子仙迹,身边哪来那么多专给人挖坑的坏朋友。
“慎重点总是无错。”他看起来仿佛很担心我会变成一摊咸鱼饼。
所以说这人真的操心过头了,明明看起来很硬汉,结果是个内敛的感性尼桑。
以前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我说你啊,比起我的事情,率先考虑自己的事情比较好吧。”我伸了个懒腰,收回手撑着脸颊看他:“总将自己的想法放到最后,对珍视你的人来说,反而是种辜负哦。真的那么担心我,就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吧。”
阿修罗放在桌子上的手动了一下。
银色的光辉撒过桌边,胡狼面具的红色宝石在月色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像是湖中沉淀的星火。
阿修罗的双眼就藏在面具下,依旧看不出神色,只能感受到微热的视线感,游曳入我的眼底。
心里忽然涌上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阿修罗低低的应了一句:“吾从未这般想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开始犹未为晚不是吗?”我吨吨吨连喝数杯酒,突然兴起掏出长笛,夹在指间一旋:“难得有机会,可要捧场听我吹奏一曲?”
阿修罗安静了一瞬,唇角微微抿起,是笑的弧度。
“好。”
我把笛子凑到唇下,眼帘垂下,十指轻动。
山涧绿草如茵,幽静恬漠中,笛声清越婉转,敷畅悠扬,起若乘风,顷于苍茫间。若絮浮万顷,霁月清风,有别鹤孤鸿般袅袅不绝离愁别绪,却也不减藏醉里簪花的洒脱纵情。
阿修罗面具下双眼未闭,只是借着藏在黑暗中的思绪,静静凝望着起伏的金色发丝,在微光中泛着玉样的柔和光泽,浸润在淡淡的夜雾中。
一曲尽。
我扬起笑唇,举起杯子,朝安静的阿修罗一敬:“随韵寄情,送君此行。愿君归来时,海波未窄,犹可骑鲸。”
阿修罗低叹:“少喝些。”
我当做没听见仰头将酒喝尽,今天谁都拦不住我喝酒。
最后果然只有我一个喝醉,毕竟另一个鬼魂完全没办法喝酒。
喝到最后,我的晃了晃身体,头朝下就要栽在桌子上。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拦住了我。
“真是胡闹。”隐隐约约听见他这般呵斥了一句,然后冰冷的体温靠近,另一只手揽在我腿间,将我抱了起来。
我硬撑着快要闭上的眼皮,半侧着头,试图看清他面具下长什么样。
嗯……喝太多完全看不清,倒是觉得头靠着的地方还挺软的,是个舒适度满分的枕头。
阿修罗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抱着我回到房中,轻轻放在床上,又弯下身帮我除去鞋袜,拉起薄被盖好。
“凌琅。”朦胧中,有一双手拂开了我的发丝,细细触着我的眉眼。阿修罗语气柔软下来,“等吾回来。”
我的回答是一声轻笑,拉着他的头发向下拽,“不解风情的人啊。”
人的第六感是很敏锐的,我觉得都已经活到这般年纪了,心思早已比常人通明很多,或许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不该存在于普通男女中的该有的思绪。
一个潮湿的吻落在冰冷却冰冷的唇上,“偶尔看些书吧。”
我说。
*
第二天醒来,我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房间空荡荡的,我试着唤了一声“阿修罗”,久久无人应声。
大概已经离开了。
嘛……久违的过上单身人士的生活,还有些不习惯呢,要不要干脆回一趟南修真待一段时间,那边可比这里要热闹得多。
我低身穿上鞋,用手撩开夹在衣领中的长发,一边走下床,推开窗户。
灿烂光线落满一身,我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我撑着脸颊,看着窗外景色发呆。
是说我昨晚喝醉了是怎么回来的?阿修罗送回来的?
算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下次见面的时候跟他道一声谢吧,这段时间可麻烦他不少。
我想。
最近真的要早睡了,可恶,码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吃东西,写完就撑得睡不着。
*
这波是醉鬼的无心撩魖,撩完就忘HHH
留下阿修罗摸着嘴唇发呆好久(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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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阿修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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