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兄。”
洛景诚还算规矩的向他行礼。洛景澈也不欲为难他,浅笑着让他坐下了。
洛景诚笑道:“没有想到明哥哥也在这。”
明月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王爷说笑。”
“怎么是说笑呢,”洛景诚弯了弯嘴角,眼神里却没有笑意,“臣弟后日要启程去南芜了,皇兄和明哥哥这便要同我生分了?”
洛景澈道:“南芜之地人杰地灵,景诚可在那好好休养生息。”
“南芜确实不错,多谢皇兄赐地。”洛景诚盯着他,“不过臣弟自幼在宫中长大,若论哪里更适合休养生息,想必还是在宫中了。”
明月朗额角一跳:“三皇子殿下……”
“小将军莫急,”洛景诚笑了,“我不过开个玩笑。”他抬眼看向高位上的洛景澈,“看到明小将军如此护着皇兄,臣弟也可放心前往封地了。”
洛景澈仿佛没有听出洛景诚话语中似有若无的冒犯,表情温和:“那是自然。”
洛景诚看着高位上的人淡然的神情,差点没绷住脸上佯装的笑意。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轮得到洛景澈在这故作高深、装模作样了?!
洛景澈只觉好笑。
以前没看出来,他这弟弟也曾这么蠢。
洛景诚自觉再多待一秒便要忍不住破功,他强压心下恨意,起身告辞。
见他离去,洛景澈懒懒撑起胳膊,看着皱眉起身的明月朗,先一步开口道:“明将军,你替朕去送送南芜王。”
明月朗微微一哽。他深深看了一眼洛景澈,行礼退下。
大内宫殿,夜深人静。
安顺熄去外间的烛火,恭敬地朝内间道:“陛下,时辰不早了,可要休息了?”
稍显疲累的声音从里传来:“嗯。安顺,屋内有些冷,炭火再加一些。”
“是。”
沉默良久,里间又道:“再去把各宫闱中巡逻的御林军叫来。”
安顺微怔:“陛下,这…”
“统统叫来就是。”
安顺应下:“是。”
见安顺应声离去,窝在床上的身影才缓缓动了动。洛景澈走下床,靠着门边向外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外间门边站着一个小太监。
“你,”洛景澈抬了抬下巴,“过来一下。”
小太监紧忙来了:“奴才小平子。”
“小平子,”洛景澈道,“伺候朕洗漱。”
“是。”
小平子战战兢兢地给洛景澈端盆倒水,给炭盆里添了炭火,伺候着这个祖宗躺下。待他轻手轻脚收拾完,大着胆子抬眼,看到床上的主子却已合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小平子猛地想起白天丞相的命令,心尖都颤歪了一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脚步放轻了,哆嗦着朝香炉走去。
床上的那个主睡得无声无息的,呼吸都很轻。
小平子手抖着,缓缓打开了香炉盖。
只加一点点…而且,他就是给皇上点了一支安神香,这也没什么。
哪怕皇上问起来,太医也是丞相的人,他怎么也不会出事。
小平子胆战心惊地从袖口抖出一点点粉末,悄无声息地加进了香炉。
自始至终,床上的那位甚至都未曾动过一下。
小平子心下稍安,盖好了香炉盖,正准备缓身退出去。
“小平子。”
小平子刚准备合上门的手一抖,腿一软便跪了下来:“陛下。”
里面的主子好似没听见他这心虚至极的一系列声响,语气甚至谈得上温和:“传朕旨令,让御林军将朕的寝宫围起来,一只虫子都不要放进来。”
“朕今晚要睡个好觉。”
小平子磕着头道:“是。”
洛景澈隔着帷幔,冷眼看着香炉里缓缓升起的一缕缕烟雾纠缠缠绕。
这个味道,上辈子他闻了四年。
至死,他都未曾意识到这个香让他从此不良于行,慢慢地再也站不起身子。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御林军到位了。
这宫中,无一他可信任的人。
他再次摩挲着手里的御林军虎符。
“谁允许你今天就动手?!”
小平子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来磕头:“奴才……奴才动手的时候,看着皇上像是睡着了的,这才敢……”
安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瞬间几乎呼吸都变得不畅。
来到皇帝身边伺候的这短短两天,他早已看出皇帝和蒋相口中说的不一样。
皇帝不是个善茬。
每次被洛景澈那相较于中原人来说更显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一盯,他打心底深处便会生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今晚他被皇帝支开,小平子做事竟又如此鲁莽,破绽实在太多。
龙椅上的那位,必定已经发现了。
他按捺下心中焦躁的情绪,冷声道:“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给我夹紧尾巴,把皇上盯好了。今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小平子不敢再有多余的话,忙应了下去了。
安顺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走出门外直奔内殿而去。
刚走至门口,便看到几个小宫女靠在门边打着盹昏昏欲睡。
安顺眼角略跳,一个箭步冲上去刚想呵斥,突然鼻间闻到了一股甜香。他猛地瞪大双眼,迅速捂住口鼻。仔细一看,黑夜中这窗缝门缝中竟都冒出丝丝缕缕的灰烟,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大惊,不再管门口东倒西歪的几个宫女,一把推开门。只见殿内烟雾缭绕,内殿里的烟雾甚至浓到看不清布局。他只在门口不慎吸入几口,便已有昏沉之感。
那皇上……?
可是,小平子再蠢也不会下这般的剂量!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顺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气,朝外大喊道:“来人!救驾!”
几个匆忙赶来的小太监小宫女见此场景大惊失色,忙去喊殿外候着的御林军首领:“林大人!林大人!出事了!”
安顺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紧紧捂住口鼻率先冲了进去。
大殿内昏暗无比,只有内殿隐隐约约闪着一丝微弱的烛光。安顺顺着烛光一路摸索,他不敢张口呼唤,只能疾步向床边走去。床上模模糊糊鼓起了一团人影,安顺不敢再耽搁,猛地将被子掀开。
——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
安顺大惊失色下差点惊叫出声。仿佛有什么被他遗漏掉的东西在此刻疯狂警示着他,他瞬间浑身发冷。
门外传来疾步声,安顺略略颤抖了几步,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一个东西。屋内太过暗沉,他一直没注意。
闪着银光的东西发出叮啷一声的脆响。
那是一把匕首。
“实在令人意外,”洛景澈和颜悦色地看着眼前被按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狼狈人儿,“这才短短几日功夫,便这样容不下朕吗?”
地上的人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洛景澈深知这药的威力,示意着御林军放开他。林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挥挥手,让属下放开了他。
“多谢林大人,”洛景澈微微笑道,“今晚朕能平安无事,多亏林大人英勇相助。”
“陛下言重。”林霖拱手道,“保护陛下是我们御林军的职责。”
“只是这太监实在胆大妄为,竟敢这般公然行刺。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他?”
洛景澈却是依然和蔼道:“说来也是朕识人不清。安顺可是朕钦点来伺候的,事到如今,朕还有话想问问他。”
林霖心下了然:“那属下便先告退。陛下,不需要将人捆起来吗?我等出去后,只怕是会……”
洛景澈:“无妨。”
这香药效正猛,这人一时半会根本动弹不得,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是。属下告退。”
院内的侍卫纷纷退下,一时间,殿内只剩了安顺和洛景澈两人。
“安,顺。”洛景澈叹息着念着他的名字,“可是你既不安分,也并不顺从。取这个名字,实在讽刺。”
“你是不是很疑惑?香,不是你燃的,匕首,也不是你的。怎么最后行刺的,变成了你呢?”
“安顺,你知道吗,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洛景澈看着安顺绝望不语的神情,缓缓低下身,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可是今日你要是不来行刺朕,朕如何能得到朕想要的呢?”
安顺瞪大了眼睛,刺骨的寒意涌上来。
“你要是还想要你和你外面亲人的命,接下来,你最好按朕说的来做。”
安顺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还只是少年人的新帝,只觉得一阵刻骨的寒意侵入血里,冻得他牙齿都发颤。
他看着洛景澈冰冷的目光,他甚至能感觉到里面暗藏的疯意。
“这香是慢性毒药,需长年累积下来才能致人偏瘫。今日虽下得猛,但只要歇息一会,缓缓也就好了。”洛景澈淡淡道,“至于为何今日突然会有这么猛烈的药效,想必给你香的人大概没有告诉过你。”
“此香若加进炭火盆中与炭火一同燃烧,能发挥出十倍不止的药效。”
洛景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就是答案。”
“既然答案也给了你,”洛景澈垂眸,“作为胆敢算计朕的惩罚,”他皱着眉头似是真在思考,随后缓声道:“天气冷,便罚好好替朕休养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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