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院子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常乐揉了揉眉心:“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意,“莱恩上将的事情急不得,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他低头看向轮椅上的希尔文,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眼睛还在恢复期,睡眠对恢复很重要。”
希尔文点点头,手指轻轻叩击着轮椅扶手,“嗯,送我回房间吧。”
“过几天带你去医院复诊,”常乐推着轮椅往卧室走,轮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响,“让西蒙医生看看眼睛的恢复情况,顺便检查腿伤。”
“......好。”
轮椅在床边停下,常乐俯身,一手托住希尔文清瘦的脊背,一手穿过膝弯,将希尔文抱到床上。
这个动作他已经很熟练了,但每次抱起希尔文时,都能感受到对方明显僵硬的肌肉。
希尔文比刚到家时重了很多,但骨架依然有点硌手。
“等着,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常乐转身走向厨房,又回头补充道,“加蜂蜜的。”
厨房里,牛奶在锅中咕嘟作响,香甜的奶香混着蜂蜜的甜腻气息渐渐弥漫。
常乐看着锅里的圈圈涟漪,思绪飘到几天后的复诊。
牛奶突然沸腾,常乐手忙脚乱地关火。他小心地将牛奶倒入马克杯,杯壁上立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回到房间时,希尔文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
“给,小心烫。”常乐递过温热的马克杯。
希尔文双手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晚安。”常乐轻声道,顺手理了理被角。
希尔文抬头看他,月光在他的瞳孔中流转:“晚安。”
常乐将卧室的窗帘拉上,退出房间带上门,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房间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阵风声。
希尔文盯着闭合的门板发了会呆,才缓缓打开光脑。
消息界面最上方,雌父的头像依然是灰色的。
对话框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他发出去的几十条消息。
[雌父,我刚换了新的光脑,以后直接联系我这个账号就行]
[我已经从雌教所出来了,您还好吗?]
[雄父和他的雌侍们没有为难您吧?]
[我这边一切都好,您不用挂心]
[未接来电已取消]
[您现在情况怎么样?]
[最近腿伤没那么疼了]
[未接来电已取消]
......
[雌父,我眼睛做了手术,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每一条消息下面都跟着一个刺眼的“未读”标记。
希尔文的手指悬在光脑上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开了安德烈的对话框:
[雌父最近有联系你吗?]
消息立刻就显示已读,回复来得很快:
[昨天刚通过视频,怎么了?]
希尔文眯起眼睛盯着这行字,屏幕的光都变得有些刺眼,他颤抖着敲下一行字:
[没事,随便问问]
发完这条消息,他关掉光脑,黑暗重新笼罩房间,只有一缕冰冷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
原来不是没看到,只是不想回。
沉默就是答案,他早该想到的。
希尔文无声地笑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他的心脏,胸腔里涌起一阵钝痛。
他理解。
他真的能理解这种选择,谁会愿意和一个名义上的叛党扯上关系呢?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他一直都明白。
但是......
但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可他还是会想,亲虫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就应该无条件地对亲虫好,不求回报。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他对雌父一向如此。
他还记得小时候发烧时,雌父彻夜不眠守在床前,也记得第一次授衔时,雌父眼中闪烁的骄傲。
可现在......也很容易想清楚雌父的态度,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变。
那些温情从来都是有条件的,当他能带来荣誉时,他就是值得骄傲的孩子;当他沦为叛党余孽时,就成了避之不及的耻辱。
希尔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胸,那里曾经佩戴着闪耀的军徽。
那些用鲜血换来的战功和荣誉,如今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曾经引以为傲的姓氏和军衔,也变得不值一提。
光脑又亮起来,来自安德烈的消息跳出来:
[可能是雌父最近不太看消息,需要我帮你转达什么吗?]
希尔文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屏幕自动熄灭。
他重新点亮屏幕,回复道:
[不用了,谢谢]
然后他点开雌父的主页,在“删除联系虫”的选项上没有停留,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希尔文抬手遮住眼睛,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又想起常乐。
常乐那家伙......大概是真的有点傻。
明明知道他的身份有多麻烦,却还是固执地把他捡回家,笨拙地照顾他,甚至......喜欢他。
不仅有点傻,还有点瞎。
......
“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常乐试探性地问,“还是我做的饭不合胃口?”
医院走廊里,常乐推着轮椅,时不时低头瞥一眼沉默的希尔文。
这几天,希尔文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他什么都是淡淡的,像是有心事。
希尔文抬眸看他,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你怎么总喜欢把没吃好、没睡好当成万能的原因。”
“不然呢?”常乐耸肩,推着轮椅拐了个弯,“我们俗虫就是这样的,活着就图个吃好睡好。”
希尔文没接话,只是“啧”了一声,他有些羡慕常乐这么容易满足的心态。
常乐不像希尔文一样,他是真的把活着这件事看得很简单。
希尔文日子再难过也不至于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但常乐没有贵族身份托底,没有家人庇护,全靠自己一双手打拼,前世的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温饱努力。
对他来说,安稳吃饭,踏实睡觉,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诊室里,西蒙医生示意希尔文坐到检查床上,手指利落地翻开他的眼皮,用小型光笔照射瞳孔。
“恢复得不错。”西蒙医生收起工具,“接下来几天避开强光就行,不用再滴眼药水了。”
常乐松了口气,刚想说话,西蒙医生已经转向希尔文的腿。
“腓骨粉碎性骨折,愈合情况比预期慢。”他手指沿着希尔文的小腿按压,力道不轻不重,“这里疼吗?”
希尔文摇头。
“这里呢?”
“有一点。”
西蒙医生调出X光上的影像,“腓骨愈合不理想,关节活动度也差。”他看向希尔文,“之前的治疗方案效果一般,我建议调整。”
“怎么调整?”常乐担忧地问。
“两种选择。”西蒙医生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开刀进行二次手术,重新固定骨头,植入骨生长因子,恢复期大概半个月,半个月后可以安排复健。”
“第二种呢?”希尔文问道。
“保守治疗,高强度复健配合生物电刺激,促进骨骼重塑。效果会慢一点,三个月左右,但不用开刀。”
希尔文不假思索:“第一种。”
常乐忍不住插嘴:“你确定吗?开刀手术很疼的......”
“疼习惯就好了。”希尔文轻描淡写地说,那些年在战场上,再重的伤他都挨过去了,不也好好活到现在。
常乐没再劝阻,希尔文只想快些恢复,他不能强行说服他听从自己的意见。
西蒙医生点点头,在光屏上快速记录着,“行,手术时间就定在下周三。”他抬头,严肃地看向希尔文,“记住,手术后必须严格遵守医嘱,骨头长不好,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盯着他。”常乐立刻接话,“西蒙医生,能不能提前安排好复健师?还有上次提到的心理医生......”
他偷瞄了眼希尔文的反应,“也一起看看吧?”
出乎意料的是,希尔文没有反驳。
希尔文垂眸看着自己的腿,“那先看心理医生吧。”
常乐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如捣蒜:“好、好,我这就去预约。”
心理诊室的自动门在身后无声合上时,常乐长舒一口气。
他刚要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就被匆匆赶来的西蒙医生叫住了。
“常乐阁下,跟我来。”医生快步走来,示意他跟上,“有件事要单独跟您说。”
心理诊室的门慢慢合上,优质的隔音材料将外界的声响完全隔绝。
希尔文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个刻意营造温馨的房间——米色的墙壁上挂着儿童的蜡笔画,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植,还有窗外恰到好处透进来的阳光。
“放轻松些,希尔文患者。”心理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我们可以从任何你想聊的话题开始。”
希尔文十指交叠,开口道:“我很讨厌雄虫。”
医生点点头,在笔记本上流畅地手写记录,“虫之常情。”
“考虑到雄虫阁下们的所作所为,这种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我承认有嫉妒的成分,我有一个很娇纵的雄虫弟弟,是我的雄父和别的雌侍生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很多我没有的东西,比如全家的偏爱、最好的资源,还有很多很多,我拼命争取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希尔文娓娓道来,揭开多年以来对雄虫的恶意,“但更多是因为雄虫们普遍素质低下,嚣张跋扈,愚蠢又狂妄,还动辄打骂,肆意凌/虐雌虫,所以我一直都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
医生轻咳一声,有点惊讶于眼前虫的大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录音设备。
这段谈话要是被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你继续说。”医生努力保持专业的语调。
“但我最近发现,”希尔文的声音变得柔和很多,“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雌虫。”
“啪嗒”一声,医生的笔掉在了桌上。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就不太正常了。”
相信上一章大家已经看出了阿尔法感情线的小苗头了[奶茶]
之前本来想把他作为一个串联三个单元的角色,每个单元都有一定的戏份,地位也算不可或缺的那种
后面因为有读者宝宝喜欢他,所以决定给他安排感情线,就放在这本书的番外[撒花]
但现在有更多人喜欢他了,我对这个角色的想法也更多了,感觉可以深挖一下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给他安排一个单独的单元,就放在第四个单元,这样篇幅就会长一点,番外的话肯定一两万字结束嘛,会有点仓促
因为晋江没有投票功能,所以大家评论吧
给番外vs给第四单元
哪个先满10个评论就采取哪个吧[害羞]
在哪一章评论都可以,时间就截止到前三个单元写完,还有很久很久,应该能凑得到的[比心]大家积极发表一下意见鸭[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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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趋利避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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