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于是我配合的回答:“是司令吗?”
整个军部太小了,我相信巧合会发生的。果然,就是司令。但他来不是因为公事。
“海伦娜的眼睛依旧是没好起来,但她可以看见了。就是和昆虫一样,对动态更敏锐。”
司令比上将还要鲁莽,直接跨过破碎的玻璃,和爱真正面对面。我说,这两人精神状态真心令人担忧军部未来,就那么信任爱不会突然暴起。
“怎么,来替你女儿求药?”爱完全没有欺骗小朋友,被家长找上门的羞耻。
司令自顾自陈述:“她的身体也好起来了。原本医生说,她的肌肉萎缩会逐渐让她的心脏罢工。”
“对神经有用么?”
爱看着司令,告诉他,就算可能有用,腿被截肢都没用。它的虫粉不是万能的,海伦娜的身体只是意外。
爱边说,边往天花板上扑。复眼牢牢锁定司令侧边的枪,防止他掏出来对自己射击:“实际上,我对这种没什么阅历的小姑娘不感兴趣。连转化她都没有兴趣,大可不必担心。”
爱听见了开保险栓的声音,心想实话就是麻烦。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它不急不慢,说自己转化一个人类为虫族,需要一个幼虫等量替换,军部没有这条件。
不同于雌虫,幼虫是完全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生物。是以军部现在都还没有相关图鉴,只是确定有这个阶段。
枪口对准爱的头部,不偏不移:“谁让她进来的。”
爱看着下方比机械生命还要没感情的司令:“门开着,谁都可以进来,不是么?”
“你不也打着类似的主意?不然一开始就该问我这个问题了。”
司令忍无可忍,“啧”了一声,驳斥爱这样没有伦理道德的虫子懂什么。爱完全没有被呵住,对司令一字一句:“没有伴侣的人类懂什么?”
司令,怎么敢触发恋爱脑的自动应答机制的?爱,你怎么敢往带枪人类的雷区蹦迪?
我听过海伦娜分享她的母亲,那个保持着艺术从业者应有敏感神经的美丽女人。她和狼性的司令像是互相咬合的齿轮,在相爱时保持着严丝合缝的默契。
听到爱提及亡妻,司令举枪的手更稳了:“就是因为他们都很敏感,温柔的陷阱才更会骗人。”
还是在指责爱欺骗小女孩。
爱顿了顿:“会被温柔的陷阱骗,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海伦娜和馆长,都和司令不亲。司令和爱僵持好一会儿,垂下手臂:“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接触海伦娜。”
爱整理整理自己的羽毛触须,把每一根毛都拨弄回应在的位置。爱嗤笑,表示现在接触海伦娜,已经不是它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海伦娜不想回到黑暗,其他人不会放弃已有的成果。
爱看着司令的枪:“是个忙碌但一无所获的雄性呢。”
“呯”一声枪响,司令朝着地板开了枪,留下一个冒烟的弹孔。
爱对我说,无能狂怒的雄性,能找到配偶果然还是人类太不挑剔。我不敢说话,我甚至害怕我的情绪思维被捕捉,回去上班被穿小鞋。
所以爱被转移,完全是因为嘴贱,虽然它说的全是大实话。我赶紧转移这个嘴上司的危险话题,指指前方,说前面那两只虫子要降落了。
爱和黑丝绒被下方巨大的动静吸引,确实开始滑行下降。是老熟虫花,一只年轻的五月金龟子,还有一只年老的切叶蜂。
切叶蜂受了伤,现在在一旁休息。它的外骨骼老到已经彻底软化,无法起到应有的防御作用。五月金龟子头上的触须是两只小风扇,此时它飞在上空,小风扇核心发出攻击。
花同样在空中,指导金龟子攻击两辆车,应该是机械生命中的普通居民。两车发出狂躁的轰鸣声,狼狈躲窜金龟子的攻击。而花只负责在两车要脱离金龟子攻击范围时,将它们拦住。
在爱和黑丝绒降落时,金龟子终于积攒出大招,巨大的冲击波冲飞了两车,刚好从爱和黑丝绒头顶飞过。然后,摔得粉碎,两个都车底朝天,车轮还在不断旋转着。
花装作没看见差点被砸中的爱和黑丝绒,指着车对金龟子说:“你漏了一步。”
金龟子看着两辆车,无视黑丝绒,对着爱猛鞠一躬:“对不起,我没看见是你来了!”
金龟子是散虫,来机械星后才第一次见到雌虫。所以它对爱,或多或少保留一种淳朴的尊敬和疏远,既尊敬雌虫,又本能疏远强自己数倍甚至上百倍的存在。
以至于花明明是在教导它补刀,它却下意识给爱道歉,希望这位即是“信号站”又是雌虫的家伙不要生它气。
爱看看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切叶蜂,皱了皱眉。随后,爱提醒金龟子,它还没有回答花的问题呢。金龟子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立刻慌张起来。
爱看着花笑起来的表情,催促金龟子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去找核心。然后爱立刻带着黑丝绒,靠近了花,同时用雾气笼罩了它们三人。
花看见这可以隔绝视线和声音的雾,轻笑自己还有这种殊荣?爱无视花的那些花言巧语,直接步入正题:
“你是打算吸纳它?”
它,当然是指那只金龟子。爱作为雌虫,对信息素等比雄虫更敏感,发现了那只年老切叶蜂和年轻金龟子之间的联系。也许是相似的经历,让爱抽空关心。
“当然,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花认真回答了爱的问题。
“那切叶蜂呢?”爱头上的棒状触须下意识挥动,寻找年老切叶蜂的气息。
花说,这是它给金龟子上的第一课。回答花的,是黑丝绒瞬间封死花的去路,和爱暴怒的火焰。
白杏也是给爱上的“第一课”。
花后知后觉,想起爱或许不介意杀掉年老的虫族,但绝对介意“在幼虫面前杀死和它关系亲密的虫”。
爱的愤怒甚至导致了它原本控制力度就不高的火焰,往失控的边缘发展。黑色的火焰巨蛾轻而易举吞噬花的风刃和风盾,咆哮至花面前——
黑丝绒扑倒了顶着头疼,也要杀掉花的爱。
雾消散了,但黑色的复仇火焰依然在熊熊燃烧。爱浑身骨头都像被打碎了的疼,也要挣脱黑丝绒的束缚:“让开,让我杀了这个不知悔改的家伙!”
回应爱的是黑丝绒更用力的拥抱。黑丝绒大声对爱喊,几乎是贴着爱的外骨骼,快要头声共震了:“冷静点!他就一个边缘的!你现在就要为了他,受到惩罚吗?”
我高看黑丝绒了,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高见。结果,黑丝绒的意思是,为处理一个根本只能是次次级帮凶的花,背上案底根本不划算。
真不愧是和爱睡一个巢的,根本睡不出两种思维。
这种劝阻很炸裂,一点不在乎已经吓尿的花听到什么感想,但对爱确实有效。火焰从混沌的黑色变为浅淡的黄色,最后带着余烬消失在空气中,只有灼热的温度曾说明它存在过。
花跌做在地上,它已经浑身是汗水。此时正大口呼吸,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金龟子小心翼翼靠近它,反而被处于应激的花呵斥了。
“我拿到了,可以继续教育我。”面对呵斥,金龟子瑟缩,却也只能恭敬交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核心。在它身后,是散了一地的机械配件和泄露的汽油。
花还在应激,没说话。爱靠在黑丝绒身上,示意金龟子过来。金龟子目睹了爱刚刚的“暴行”,对爱已经是恐惧多于尊敬,打着哆嗦来了。
爱一挥手,那两块暗淡的核心便化为粒子消失。其实我看出来,爱脱离了失控状态,疼痛后遗症追了上来,现在整只虫痛脱离了。但爱就是要靠着黑丝绒,坚决不显露自己的脆弱。
“它说要教你什么?”爱逼问金龟子。
金龟子唯唯诺诺,说叫它雄虫最重要的事情。爱听乐了,它哪能不知道花他们“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你现在去给它复述一遍,是不是别受雌虫的压迫?”
金龟子一听,更加战战克克了;花只是沉默站起来,像是默认爱的说辞;只有那只老切叶蜂,试图求情,但伤的太重,站不起来。
“它是因为我两敌不过那两铁块,才出手的。无意冒犯了雌虫大人,还希望别要迁怒。”
爱看着那只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切叶蜂,神情复杂。它立刻转过头,不再看这只试图用自己的命换平安的虫子,对着花吼道:
“你要是真的想吸纳新成员,就带它走!”
天真的金龟子下意识期待看向花,回应的只有花立刻挥动双翅离开。金龟子愣住,看见爱不耐烦催促它跟上。金龟子小心翼翼跟上,在发现花真的不介意自己的跟随时,立刻喜笑颜开。
两只虫子变成两个小黑点。确认花真的离开后,爱骤然瘫软下来,让黑丝绒把它扶到尚还完整的车内饰座椅上。
话说,这算不算坐在内脏上?一考虑到这个可能,忽然感觉整个场景变得克系起来。
“遇见过没?”我的思维应该同步给爱了。宇宙中真的有不可名状之物吗?
“也许有呢,这个描述好像之前有虫考察过的某个星球。”看来是没遇见,也幸好没遇见。虫族已经够难缠了,再来这种量级的,人类不活了直接毁灭吧。
记忆中的爱看着天空,喃喃自语。或许让金龟子跟着花,还是坏事。花的态度更像是找乐子,而不是真正吸纳一位新成员。
黑丝绒摇摇头,说体会过拥有力量,就很难再忍受过去的状态了。虫族足够好战,雄虫又比雌虫还要好战,这导致它们会被一时的热血蒙蔽双眼,失去理性。
不止黑丝绒,连老切叶峰也这样认为,一个正确的选择。
爱看着老切叶蜂,这个面对无论爱还是花甚至机械生命,都无比狼狈的雄虫:“你知道,花要拿你做入伙测试吗?”
老切叶峰已经过了激情的年纪,无视是年轻的雌虫,还是被践踏的尊严,都无法引起它的波澜。面对这差一点发生的虐杀,它只是说年轻有力量的雄虫,都有过类似的行为。
“屁,黑丝绒就没有。”爱毫不犹豫。
我身边的爱没反应,我反而捂住了脸。看着黑丝绒因为听到爱的肯定,控制不住一张一合的翅膀,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始终如一。是的,情侣的自动应答机制,很可怕。
老切叶峰笑起来,说爱运气很好,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姜还是老的辣,老切叶峰单身一辈子,已经学会了无视情侣陷阱。我将来可一定要学习它的智慧,不被情侣当成玩具。
“跟着好歹有雌虫啊,日子总会舒坦些。以前那个小家伙还在时,那是最轻松快乐的时候。”老切叶峰开始回忆往昔了,这也代表不用下一次战役,它的生命就会结束。
在老切叶峰的回忆中,它的星球上连绵的、开满鲜花的高山。还有许许多多种类的虫族。这一次战役来的,它全在星球上见过相同种类。
那里有许多虫族一辈子都没吃上一次的水果,切叶蜂却可以奢侈地拿来做家。它们会在水果刚长出时,在其上打一个小洞。等水果长成了,谁都看不出来。
优渥的生活条件下,切叶峰只需要考虑用什么叶子做床,用什么花瓣做被子。老切叶峰还记得它们用有着珠光色泽的蔷薇叶给雌虫做了床,又切下粉紫渐变色的三角梅给它做被子。
爱和黑丝绒很煞风景,一个问床怎么做,一个问被子怎么做。你们DNA不是大型资料库吗?就不能问问神奇的DNA吗?
老切叶峰不在意,把方法交给了它们。甚至还教育怎么判断树叶的好坏,切下最优美的形状。
“我们那里也有很多树,我们可以回去试试。”爱对黑丝绒规划。
少立“我们回家”这种flag,看看爱现在在哪,都知道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能说。可惜在场三只虫没虫知道这个霉运的定律。
老切叶峰说,都比不上带着珠光的蔷薇叶,它可以把过去星球的坐标拿给爱。爱看了看,说离雨林星球太远了,比到机械星还要遥远。
“总有机会的。要是你们到的时候下雪,可以到山里去,我们在雪季会到那里的温泉中保暖。”
人不如野生动物了这是,虫族都有天然大温泉泡,还虫虫有份。不过,这一切都随着雌虫的死亡,化为泡影。
雌虫被[…]强征,由于没有等到增援,死亡。之后,切叶峰开始了它流浪的一生。在无望的等待中浪费了壮年期,开始老年的苟延残喘。一直活到这场战役,它也算幸运了。
但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
爱看看已经死亡的老切叶峰,又看看自己屁股下机械生命的残骸,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爱只能和黑丝绒说:
“你遇见我,真的很幸运。”
我问我身边的爱,黑丝绒的运气用光了吗?现在的爱依然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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