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蓁猛地抬头!
只见虞溪提着裙摆,怔怔地站在几步开外。她的视线,牢牢钉在那两双紧握的手、温蓁舔手指的动作,以及……那个正被温蓁“舔”着的、戴着抹额、穿着月白袍服的糖人上。
虞溪那震惊到失色的、几乎脱框而出的目光,最终缓缓地、僵硬地移向那个正低着头配合温蓁动作、月白衣袍纤尘不染的真人本尊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虞溪纤秀的手指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悄悄地、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疼!
幻觉未消失!她倒吸一口凉气,下巴几乎要砸在脚背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这离奇惊悚、足以颠覆仙门八卦谱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吗?!她家阿蓁?!和那位泽、泽芜君?!牵着手?!舔糖人?!
温蓁被那声“阿蓁”惊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她仓皇回应:“……啊!是我!”
慌忙转身的瞬间,正对上虞溪那双写满震惊、狐疑与难以置信的眸子。
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温蓁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将自己的手从蓝曦臣掌心抽了回来。力道之大,带得蓝曦臣的手都被甩开一小段。
她几乎是弹起身,快步冲到虞溪面前,脸颊发烫,语速飞快地解释:“阿溪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我们就是出来透透气,走走!真的!”
“透气?”虞溪挑了挑眉,眼神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和空荡荡的手上扫过,最终落在温蓁腰间那管碍眼的白玉箫上,声音拖长,带着显而易见的玩味,“……透气还需要手拉着手,一路牵到这水潭边来?”她顿了顿,看着温蓁窘迫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其艰难地才憋出一句:“……行吧,我信你。你说透气,那就透气。”
温蓁张口还想再辩。
“虞姑娘。”一个清越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温润依旧,却听不出半分醉意。
虞溪立刻敛去揶揄之色,恭敬行礼:“泽芜君。”
温蓁心头一跳,猛地回头。
目光撞入那双熟悉的眼眸。澄澈、温润、深不见底,犹如寒潭初霁后的静水,清明得吓人。方才那点迷离水光和红晕,此刻早已消弭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蓝曦臣对虞溪微微颔首示意,目光随即转向温蓁,语气平静无波:“巧遇温姑娘于此。若无他事,曦臣先行一步。”
他拱手一揖,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醉态,转身便欲离开。
温蓁看着他那毫无留恋的背影,一股无名火蹭地窜起。好一个“巧遇”!您这路未免也太“巧”了些!
她面上却只能扯出一个干巴巴的假笑。憋屈!
虞溪眼波微动,看看温蓁,又看看蓝曦臣即将离去的背影,忙出声打圆场:“啊……我亦是恰巧经过。既如此,我亦告退,不扰二位……”
“不必了。”蓝曦臣脚步未停,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他身形微侧,修长的手指捏着那根虽融化些许但依旧能辨出少女轮廓的糖人,回手稳稳递到了温蓁面前。动作自然,却带着疏离。
温蓁下意识接住。
蓝曦臣的目光随即落在温蓁腰间,那支插在她腰带上的裂冰,如同明珠蒙尘,格格不入。他眼神一冷,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裂冰,请物归原主。”
温蓁心头一震,那股怒火瞬间被浇灭大半,只余下尴尬。她迅速抽出裂冰,双手捧着递上:“泽芜君请。”
蓝曦臣接过裂冰,指尖拂过玉箫温润却沾染风尘的管身,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未再看温蓁,也未对那根糖人解释半句,只将裂冰拢入袖中,转身便走。衣袂拂过青草,步伐比来时快了许多,那个离去的背影在正午的日光下显得异常冷硬孤峭。
虞溪走到温蓁身边,两人一同望着那迅速消失在林荫小径尽头的白色身影。
“他……”虞溪迟疑着开口,秀气的眉轻轻蹙起,“……似乎有些不快?”
温蓁手里捏着那个融化了一半的“小温蓁”,只觉得指尖黏腻,心头也堵得慌,闷声道:“何止不快,怕是要气疯了。”
毕竟她可是害得他的灵器在泥灰里滚了两次!
虞溪收回目光,看向温蓁,眼神复杂,带着些许后怕的认真:“你可知你方才在做什么?你招惹的是蓝氏宗主!他那根抹额……”虞溪指了指温蓁手里那个快化掉的糖人抹额,压低声音,“传言里,唯有至亲命定之人方可触碰!你竟还敢解?!”
“我……我何时说要解了?!而且他……他……”温蓁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涨红,他了半天没说出来。
顶着虞溪狐疑的眼神,终究没把那件事说出口,只道:“再说了!他肯定没醉!全是装的!装模作样牵我手、看糖人……有意思么?”
她把手里糖人往旁边草丛一掷,糖浆溅在草叶上。
“他醉没醉我不知,”虞溪轻轻叹了口气,“但你今日之举,在他眼里,怕是唐突至极。好了,莫气了。”她果断岔开话题,“后日骑射,场地预备得如何了?我刚从后山路过,瞧着已有些雏形了。”
骑射不比围猎郑重,纯是同门小辈间取乐,场地自然也不需大肆铺张。圈出一片山林水泽,撒些鹿兔鸟雀即可,真正的跑马场设在山脚平阔处。
温蓁压下心头的烦躁,解释道:“地方都划好了,禽兽都是大师兄张罗的。”
虞溪顺势挽住她的胳膊,直接往通向马厩的小径走:“走,去看看!”
“哎?”温蓁被动跟上,“你不是该随虞宗主待客么?听说来了好些世家公子,样貌人品都上佳呢……”
“阿爹心意我领了,”虞溪撇撇嘴,拉着她脚步不停,“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聒噪得很。”
温蓁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那是!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劲头,还真没人比得上江澄那份率真傲气。”
此言一出,虞溪的侧脸“腾”地飞起两片红云,挽着温蓁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些,却没有反驳,只佯装没听见地加快了脚步。
温蓁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心头那点因蓝曦臣而起的郁闷稍稍散去。许多事,旁人懵懂,她却看得清明。初入眉山,那站在廊下翘首等表哥表姐的碧衫少女,怯生生拉着她的衣角,便是她在这本书里,第一次真切感知到活着的温度。虞溪对她而言,绝不仅仅是书中未曾提过的一笔,更是她融入这个世界的证明,是血是肉的情谊。
两人来到山脚跑马场。偌大的场地黄土垫得平整坚实,尽头一排马厩整齐排列。数十匹毛色光亮的骏马正安静地打着响鼻,鬃毛在微风中轻扬。大多数宾客自带了坐骑,这些备用的健马反显得冷清。
温蓁目光扫过马厩,相中一匹通体黑亮、骨架匀称的精悍骝马。她利落地解开缰绳,轻抚马颈,翻身上鞍,动作干净漂亮。“驾!”缰绳轻抖,骏马如同离弦之箭,撒开四蹄便冲入场中!
虞溪看得眼眸发亮,一声清叱,紧随其后跃上另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阿蓁!等等我!”
“驾!驾——!”
两骑如风,卷起滚滚烟尘,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起发丝拂过脸颊,所有的烦心事似乎都被甩在了身后!
虞溪催马赶上,与温蓁并辔齐驱,扬声道:“三圈为限!输的人晚上听凭差遣!”
“怕你不成!”温蓁大笑,策马扬鞭!
马蹄翻飞,踏碎一地斜阳。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与骏马激昂的嘶鸣交织,在空旷的跑马场上空回荡。
三圈眨眼即过。温蓁驭术更胜一筹,黑马以一个身位的优势率先冲过终点!
她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得意地看着追上来的虞溪,扬眉道:“如何?服了吧?今晚想吃什么,可得我说了算!”
“你们两个倒是逍遥!”一个低沉且含着不悦的声音骤然自身后响起,“宾客尚在,主家的人却跑这儿来赛马?温蓁,你还有心思盘算晚上吃甚么?”
江澄不知何时策马立在几丈开外的场边,一身利落劲装衬得他愈发挺拔,正沉着脸盯着她们。
温蓁和虞溪连忙翻身下马。
温蓁牵着马走向江澄,脸上还带着奔驰后的红晕和笑意:“你来得正好!不是备了礼物要赠予阿溪?何不此刻拿出?”
话刚落音,温蓁的衣角便被虞溪紧紧攥住。虞溪脸颊绯红未褪,此刻又添新色,低着头压低声音问:“什……什么礼物?表哥……表哥怎会忽然送我东西?”
温蓁冲她狡黠地眨眨眼:“这我可不知晓,你自个儿问问他呗?”说着轻推了她一把。
待虞溪略显局促地走向江澄几步之遥站定,温蓁立刻被江澄不动声色地拽到一边。
“你又搞什么名堂?”江澄蹙眉低声质问,语气不善。
温蓁飞快扫了一眼正低头绞着手指的虞溪,确认她没看这边,迅速从随身布囊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江澄掌心。那是一串由上好朱砂绳结编织的流苏剑穗,下端系着两枚雕刻莲纹、温润小巧的和田白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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