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晴也不藏着掖着，朱唇轻启便抛下一记惊雷。
“既然反对，总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当即就有人按捺不住扬声质问。
要说缘由，还得从祠堂说起。
姜清浅将事情经过道完后，想起小说中男主得知真相后的反应，不由得先给姜晚晴打了剂预防针：“这事我昨日已向历总和盘托出。以他的性子，退婚是必然的，说不定……还会要求将婚约换人。”
“换人？”苏淼在旁听得真切，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姜清浅目光沉静，没有看向苏淼，而是转向姜晚晴，眼底透着几分恳切：“是的，他可能会求娶你。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请记住：真正的爱是包容你的一切，无论优缺。而真正值得托付的人，即便不能完全理解，也会选择尊重，而非伤害。”
“没错！”苏淼重重点头，突然跪坐到姜清浅身旁，眼中星星点点冒出的光芒，“真爱是身不由己的沉沦，是飞蛾扑火般的奋不顾身。历寒霆那种算什么？顶多就是报恩罢了！报恩就非得以身相许吗？把恩情和爱情混为一谈的人，八成是小时候偶像剧看多了，把脑子都看糊涂了！”
姜晚晴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苏淼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起身一把将她拽到最后一个蒲团上，自己又气鼓鼓地坐回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姜晚晴轻抚被拽的手，终于开口：“若真如此，我会慎重考虑。”她对历寒霆确实心存爱慕，却也明白对方待她的态度。
她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方才二人的话，字字句句确实在理。
“晚晴！你倒是说话啊！”姜老太太急得直拍大腿，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这一推，让姜晚晴猛然回神。
姜晚晴眸光微敛，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分明：“在座诸位都清楚，我与历少此前相处并不融洽。至于往后…”她略一停顿，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若仍维持现状，姜历两家若再退第二次婚，传出去怕是不太体面。”
其实她原本并未如此决绝。但当所有人都在热议她的婚事，却无人问及她这个当事人的意愿时，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堵无形的墙。正是这种被忽视的愤怒，让她的决心愈发坚定。
她爱他，这本就是她一个人的心事，是荷尔蒙作祟下最原始的悸动。但正因这份情愫难以掌控，才显得克制之可贵。
真正的成熟，不在于放纵心动，而在于此过程中还能保持应有的理智。
姜清浅的心痛原本已经留在退婚，可当姜晚晴斩钉截铁拒绝婚约的那一刻，胸口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不受控制地弓起背脊，纤瘦的身躯微微蜷缩，十指死死攥住衣角。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开口撮合男女主。
若是男主品性高洁，与女主相得益彰也就罢了。可这样一个丝毫不懂尊重，只把伴侣当作附属品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优异坚韧的女主？
姜晚晴态度坚决，两家最终还是未能定下婚约。
但众人还是维持着体面，一同用过餐才各自散去。
历家人前脚刚走，姜清浅就干脆利落地开口：“说到底，这些年都是我占了晚晴的位置。现在婚约解除了，我也没理由继续赖在姜家。这两天我就收拾东西搬出去。”
姜老太太沉默良久，手指紧紧攥着佛珠，半晌才沉声道：“历家刚退婚你就急着搬出去，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姜家教女无方，德行有亏？”
姜清浅抬眸，目光如水般平静：“此事既因孙女而起，孙女搬出去反倒能彰显姜家的诚意。况且…”她顿了顿，“历家既转而求娶晚晴，不正说明我姜家女儿个个都是好的？”
“我们姜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出类拔萃？我何曾在意过外人闲言碎语？姜家百年基业，从来都是靠真本事立世。”老太太顿了顿，声音突然软了几分，“你这孩子从小锦衣玉食地养在姜家，外头的风霜雨雪，哪里经受过？”
姜清浅闻言一怔，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她一直以为老太太对她只有嫌恶，此刻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让她鼻尖蓦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不许走！”
一道凌厉的喝止声骤然响起，惊得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姜后宇和闻于阳夫妇不知何时已立在门口。
得知历家退婚的消息，他们当即从国外飞了回来。这一路航程，足够他们把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
闻于阳红着眼眶上前：“连声招呼都不和爸爸妈妈打就要走…浅浅，你是真不打算要这个家了吗？”
姜后宇缓步上前，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姜清浅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爸妈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独立要强…可我们养大的孩子，怎么会不了解？”他目光柔软，仿佛穿过时光看见那个总爱黏着他们撒娇的小女孩，“记得你以前，整天抱着我们的胳膊不撒手，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叫得可甜了。现在想想，你都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们了……”
闻于阳也红了眼眶，轻声道：“浅浅，血缘固然重要，但养育之恩更甚。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别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姜清浅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决堤般无声滚落。她何尝不渴望这样的父母，不向往这样毫无保留的宠爱？可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世界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更何况这还只是一本小说。
小说里，他们最终疼爱的只会是女主。
……
意识到什么似的，姜清浅猛地一颤，下意识转头寻找姜晚晴的身影，才发现泪流满面又何止自己一个。
姜清浅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强压下颤抖的嗓音：“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姜家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二十年，而钟家却虐待了你们的亲生女儿整整二十年。”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非但不弥补，反而为了我继续伤害她，这算什么道理？”
众人的目光随她转向角落。姜晚晴垂首立在那里，单薄的肩头微微发颤，泪珠断线般滚落。
姜清浅缓缓环视满室亲人，羽睫垂落：“只有我离开…这个家才能真正的归于平静。”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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