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雨停,一切都回到从前。
或许自己和他的前缘旧事都藏在《玄天旧梦录》里。
世界主线推演进度还停在21%。
她躺下,再次离魂。
秦弋正在练剑。
罗元衣没打搅他,自顾自飘远了,她要看看莫寻是不是真变了性。
她在路上看见跟莫寻一样打扮的人,就专跟他们走,跟了几个竟真跟到“丹山”。
往来修士穿过她的身体,对她的存在无察无觉。
丹山阳面,炼丹房鳞次栉比,她挨个查看。
终于,在一小屋中,发现了席地而坐的莫寻。
他面前的丹炉冒着热气,黑烟滚滚。
她蹲下,这才见到颓首都莫寻脖子脸上都扑着黑灰,眼窝深陷,形容憔悴。
莫寻按揉眉心打起精神,从丹炉里包出一把黑泥揣在怀里,又在粗布衣下套上玄黑软甲,去了废丹处,拨给看守弟子几块灵石。
那弟子习以为常,只提醒道:“这几日废丹额外多,一个时辰后还会再倒一次,别被发现。”
他应声,进了门,确认四周无人后果断跳下倾倒废丹的地洞。
地洞内设传送阵,直通后山。
原本用来坑害秦弋的禁地他却走得轻车熟路,她哑然跟随其后。
禁地荒凉,只有星点绿意匍匐,莫寻直冲山巅。
那里云雾缭绕,深藏绝壁险境。
他身着软甲无惧凛冽罡风,翻身下崖,蹬几块峭石,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崖下深不见底,罗元衣下行几丈被诡异的风流裹挟向下。
这地方去不得,她打开《穿书日志》申请直达,一息间回到竹林。
秦弋挽剑收势,像真能看见她一样“注视”着她。
为了方便习剑,岁寒时节秦弋也只身着蓝白劲装。
晨日融雪时刻,他持剑迎光,显出几分果敢无畏的少年意气。
只七八日不见,他真有了脱胎变骨的变化。
她有些好奇:“你今年多少岁。”
“十五。”
真显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
“你想做玄宸道君的亲传弟子。”
“嗯。”秦弋答得干脆。
莫寻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了,但幸好秦弋还有上进心。
“太晚了,”她叹息,“十六岁的履地境,要做玄宸道君的亲传弟子——不够格。”
“我会日夜苦修。”他目光坚定,有几分倔。
“起步太晚,日夜苦修也不足够。”她轻描淡写抹去这种可能性。
秦弋紧握长剑,指节发白。
“不过……”她拖长尾音,又轻又柔,“幸好你天赋卓绝,只要稍加机缘,也就成了!”
“什么意思?”
“玉衡宗有个好地方,我只问你敢不敢去。”
秦弋没有冒然答应,反问:“哪里?前辈怎么知道?”
“不知道哪里,刚刚闲逛找到的,只认得路,去不去?”
秦弋意动,但眉间仍有疑云。
罗元衣再添一把火:“你师兄也在里面。”
“莫寻师兄?”
“嗯,那儿应该交钱就能进,你还有钱吗?”
秦弋面上有些羞,俗世灵气稀薄,为了修炼,他将前辈给他的一整袋灵石都吸收了;到了玉衡宗以后,他只拿了一次内门弟子的月俸,都存起来了,但不够还前辈的债。
“给,拿着。”一袋灵石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稳稳落到秦弋手里。
他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多谢前辈。”
灵石沉甸甸的,师兄、前辈、玄宸道君,只要能再进一步……
秦弋住在竹山,离丹山很近,一路上罗元衣把真话挑挑捡捡地说。
丹山往来者众多,一人一魂遮掩着走到废丹处,看守弟子持剑相止。
秦弋早已有所准备,手中灵石华彩四射。
看守弟子面色稍软。
秦弋报出暗号:“听说最近废丹很多。”
看守弟子接过灵石反而皱眉,这么多灵石,这人要倒卖多少废丹?
但他实在丢不开这么多灵石,只能再三叮嘱秦弋少量多次,快去快回。
一人一魂跳下地洞直达山巅。
“拿着,保气力、保性命的。”
浑圆的丹药在秦弋掌心几个团转,药香沁脾,前辈给的丹药不比师兄的差。
罡风刮骨,秦弋逆风上前几步,蹲身下探,几道风刃在他脸上划出细长的口子。
崖下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底,在这样的深渊中,血肉之躯如沙尘般渺小。
秦弋无伤于渺小,只恨贫瘠,恨自己就是手下嶙峋的山石,除了石缝的杂草,什么也给不了。
“前辈,他日再会。”
他将丹药含在舌下。
“再会。”她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很多事都有了变数,这崖下的还是不是生路?
?穿书日志?展开,她时刻预备利用直达通道救人。
秦弋攀着突出的石块摸索向下,劲瘦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里。
一刻钟后,她听到碎石滚落山崖的声音,直达通道已经关闭。
《穿书日志》显示推演进度已达25%。
罗元衣心下微沉,他还活着,但真要吃些苦头。
新增补丁数*1,已计入工作量。
温馨提示:离魂过久,即将强制清离,倒计时中……
3——2——1——
这次回魂眩晕感更甚。
她记得自己离魂时天刚亮不久,而现在夏日正午,日头正烈。
她抬手遮眼,吞水抵消呕吐感。
识海中红签轻摇,赫然写着:
上上签:秦弋起居实时记录,需供奉恶鬼一只。
补丁打完,直达通道关闭,她要早点拿到这个。
以往的供奉几乎都是唾手可得之物,恶鬼,或许就在身边。
叩门声响。
“谁!”
“是我。”是明夷。
昨夜之后再见总觉尴尬,但人已在门外,她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起身行到小厅,才用开门。
来人绕过绣蝶屏风,罗元衣眼前一亮。
他以前只穿浅色,今天却穿了花青外衣,浓郁色彩下细如发丝的暗金绣线光华脉动,同色腰带垮在腰间,中衣雪白惹人花眼。
她偏过头,却又忍不住再瞟几眼。金纹重色更衬得他肤如瓷胎、发如沉墨,行动间衣摆如玉为散开,简直美得动魄。
罗元衣心中突突,连带着胸闷气短,深吸几口气,但终究难消绝命之感。
“离魂症又发作了。”明夷扶起她手臂。
她捂住心口,在躺椅上落身,心想自己一定有病在身。
八角宫灯仍在床头,只是油尽灯灭。明夷添油燃灯,宫灯复亮,但在白日里并不显眼。
“可好些?”明夷在灯下问她。
“好多了。”这灯一亮,她的眩晕感确实消减许多,回想昨日也是如此。
“这灯……”
“招魂、固魂。”
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把自己离魂的过程当作了离魂症发作,拿这灯缓解她的病症。
罗元衣歪着身子,单手撑头,看明夷款款走近,腰间的双鱼单玉拍击佩剑,金石之声格外悦耳。
“多谢。”她笑容浅浅,眼波轻柔。
花青衣裳落在她身旁的矮凳上,耳边男音清定:“要入夜了。”
罗元衣摇椅动作一停,转头窗外,外边烈日当空,分明是正午时分。
明夷看出她的疑惑。
“象城是宝象尊的法器,日月明暗皆由他定。”
以一座城池作为法器,这就是否天境吗?
她走到窗边,借三楼高度俯瞰街景,符纸封门,空无一人。
一片阴影压过,明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与她隔了半臂距离。
明夷手指在空中虚画几下,透纱似的阵法再次笼罩两人。
符文流动,她想起昨夜,如火烧身,忍不住提议:“不如我们分开?”
没有片刻迟疑,明夷转身:“好,阵法给你。”
她右眼一跳,弱水迅疾拢住明夷。
“我并非此意,只是怕冒犯你。”
“我不在意。”
既如此,什么也不说了。
窗外,那轮火日如飞鸟般划过天际,天色由亮转昏。
转瞬间,天空彻底暗下来,无云夜里,繁星闪烁,白银圆月当空轮转。
她凭栏对月,仰面起誓:今夜要一定恪守本心,绝不能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今夜幻境较昨夜更甚,此茶可以清心,也不会坏你的无垢体。”男子的声音如断线珍珠溅落耳边。
她应声回头,只见身后多出张可容两人的紫木矮榻,矮榻中间的小桌上摆着一套月白茶具并白瓷胆瓶,瓶中花团锦簇,都是大艳之色,瓶外翠绿花枝垂蔓,枝叶勾缠一桌。
明夷静坐其后,月色妙笔勾勒衣袍。
“不,”她紧扣窗沿硌得掌心发疼,如木偶般僵硬转项,“我透透气。”
她探出身子放风,夜风拂身,是温热的。
明夷兀自饮茶,目光片刻不离窗边的女子。女子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双手撑着窗沿,绣鞋轻一下重一下划擦过地面。
“元衣。”他捏紧茶杯,唤回摇摇欲坠的女子。
女子略一回头,如云鬓发里歪出一弯笑颜,皎洁如月。
“明夷,你今天真漂亮,见了就令人欢喜。”
明夷轻纱似的目光又一层一层堆在她身上,她被这轻纱压低了头,垂下脑袋,咬着隐隐发痒的牙根,略带歉意开口坦白:“真想咬你一口。”
明夷按下心口悸动,她是为幻境所惑,他们都该饮茶。
“元衣,来,喝茶。”他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飞了她。
她摇头,自己将才发过誓,不做出格的事,此刻最好还是离他远些。因此不顾背后凉风习习,再退一步,却见眼前美人如潮骤起。
真有意思,她再退一步,几乎要坐到窗沿上,然而一道灵力托住了她。
她笑如弦颤,彻底卸力向后仰去,像坐秋千一样晃。
明夷走到她身旁,眼含无奈之色。
美景美人都在眼中,罗元衣晃地更美。
今夜无雷无雨,有些动静没了掩藏,在夜风里传得肆无忌惮。
她止住笑声,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听着那黄符门后传来的嘈杂声响。
开始是切切私语。
接着耳语渐大,原是呜咽悲泣混着喜吟乐笑,一扇门里多有十几道声音,空荡街道一时热闹起来。
夜风穿街抄起片片黄符,屋里的东西好像受了刺激发了疯,嘶声嚎叫,像马,像猪,又像人。
“这是……鬼?”她眼眸一转,折过身去,把大半个身子都挂于窗沿上,在摇摇欲坠的颠颤中渐渐兴奋。
“明夷,明夷,明夷。”她叫个不停,眼如弯钩探巡门户,手指点过一家又一家,轻悄悄地问:“这门里是不是都关着恶鬼。”
明夷:“不全是。”
“我想捉一只恶鬼看看。”
明夷捉住迫不及待的罗元衣,安抚她:“明夜,明夜可以夜猎恶鬼。”
“今夜也可杀些小鬼练手。”远远的一道风流男声传来。
她循声望去,只见男男女女骑着浑身银白的角马悠悠踏空而立。出声那人位于首位,身穿紫衣,虽然戴着面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崔宣。
崔宣打马上前,邀约:“走吗?”
罗元衣后退一步,合上窗户:“不走。”
见崔宣吃瘪,他身后的男男女女都笑得乐不可支,甚至出声打趣起来。
罗元衣没管他们,反身睁着圆溜的眼睛,盯着明夷:“别等明天了,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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