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绢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侍女上前为她斟上一杯香茗,茶香四溢,与炉中清雅花香相得益彰。
“叶小姐今日找我,不知有何要事?”楚绢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叶清晏,带着几分探究。
叶清晏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缓缓道:“我听闻秦尚书的嫡女秦婉儿,本与五皇子有婚约,却因你从中作梗,失了这门好亲事,沦为京中笑柄。楚七小姐,你这一步棋,走得未免太过冒险。”
楚绢端着茶盏的手微顿,随即轻笑一声:“叶小姐消息倒是灵通。不过,秦婉儿与五皇子的婚约本就名不副实,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让陛下看清了真相罢了,算不上从中作梗。”
看来这个叶清晏也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人物,连那天出言的是长公主和王汀芝、她楚绢一言未发都没查出来。
“实话?”叶清晏抬眸,目光锐利如刀,“楚七小姐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不知道你与秦婉儿素有嫌隙,你不过是公报私仇罢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秦尚书手握吏部大权,你父亲楚怀庭虽为京南巡抚,终究是他的下属,日后秦尚书若要报复,你父亲的仕途怕是难得顺遂。”
“叶小姐多虑了。”楚绢放下茶盏,语气依旧平静,“我父亲为官清廉,政绩卓著,乃是陛下亲封的封疆大吏。秦尚书即便心中有怨,也绝不会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女儿,与我父亲撕破脸皮,否则便是置陛下的信任于不顾,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叶清晏脸色微沉,显然没料到楚绢如此伶牙俐齿。她话锋一转:“你父亲或许无恙,可你呢?你已考中新科女进士,不日便要入朝为官,届时你身在秦尚书的管辖之下,他要想刁难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顿了顿,用带着寒意的语调威胁道:“楚七小姐,人终有一死,你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父亲的羽翼之下吧。”
楚绢闻言,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清脆,带着几分戏谑:“叶小姐倒是替我操心。不过,我何时说过要入朝为官了?”
叶清晏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你考中女进士,不入朝为官,难道要浪费这大好前程?”
“前程并非只有为官一条路。”楚绢收敛笑意,目光深邃,“天下之大,总有秦尚书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叶小姐,你说对吗?”
她心中暗忖,譬如这博古斋,便是她的天下,秦尚书即便权势再大,也管不到这里。
叶清晏脸色越发难看,却依旧不肯放弃:“你不愿为官,可你姐姐楚瑜呢?她亦是新科女进士,即将入朝任职。秦尚书若不能报复你,难保不会迁怒于她。楚二小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姐姐落入险境吧?”
楚绢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骤然变得森然。
她最恨别人拿身边亲朋来要挟她,叶清晏这番话,是戳中了她的逆鳞。
“叶小姐的来意,想必就是这个吧?”楚绢的声音冰冷如霜,“劝我说服姐姐拜入叶相门下,寻求叶府的庇护?”
“有何不可?”叶清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说道,“她父亲、你伯父,本就是我祖父叶相的门生,当年若不是我祖父举荐,他也未必能有今日的地位。楚瑜投入我祖父门下,既是亲上加亲,也是合情合理有我祖父庇护,秦尚书自然不敢动她分毫,这对你、对楚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叶小姐此言差矣。”楚绢冷冷打断她,“我姐姐有她自己的志向与选择,她想追随谁,想走什么样的路,皆是她的自由,我不会干涉,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没有权力逼迫她卷入党派之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警告:“更何况,叶小姐莫忘了,满朝文武,皆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陛下。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乃是大忌。叶相身为百官之首,更应以身作则,而非暗中招揽门生故吏,培植自己的势力。”
这话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叶清晏心头。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茶盏,指尖泛白。
她万万没想到,楚绢竟敢如此直白地指责叶相结党营私,这若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胡说八道!”叶清晏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祖父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岂容你这般污蔑!”
“我是否污蔑,叶小姐心中自有定论。”
楚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冷然道:“叶小姐的提议,我不能接受。今日叨扰了,先行告辞。”
见说服不了楚绢,反而被她抓住了话柄,叶清晏又气又急,顿时恼羞成怒:“楚绢,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给你指条明路,你却不知好歹!既然你瞧不上我叶家,那便不必赖在我叶家的贵宾室了!晓雾,送客!”
一直侍立在旁的婢女晓雾立刻上前,对着楚绢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生硬:“楚小姐,请吧。”
楚绢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不必劳烦,我自己会走。”
她刚走出贵宾室,便见掌柜的正候在门口,见她出来,躬身道:“楚小姐,这边请。”
楚绢跟着掌柜下楼,刚走到大堂,便听到身后传来叶清晏气急败坏的声音:“博古斋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客人污蔑我祖父!我要投诉你们!”
掌柜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追出来的叶清晏,脸上没了往日的恭敬,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嘲讽:“叶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方才贵宾室内的谈话,我家主子已然知晓。从今日起,你在博古斋的贵宾身份正式作废,博古斋日后不再欢迎你踏足。”
“你说什么?”叶清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叶相的孙女!你们竟敢作废我的贵宾身份?”
“正是因为知晓叶小姐的身份,才更要如此。”掌柜的语气依旧平静,“博古斋开门做生意,迎的是贵客,而非仗势欺人、挑拨离间之辈。下次叶小姐请人会面,记得挑个叶家自己的地盘,少在别人家的店里耀武扬威。”
周围的宾客早已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侧目,对着叶清晏指指点点。叶清晏又羞又怒,脸颊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拉拢楚绢,不仅没能成功,反而丢了博古斋的贵宾身份,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那个被她视作“不知好歹”的楚绢,正是这博古斋真正的主人。
楚绢听着身后的喧闹,脚步未停,径直走出了博古斋。赤芍早已等候在马车旁,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关切道:“小姐,没事吧?”
“没事。”楚绢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上车吧,回家。”
马车缓缓驶离,楚绢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人潮涌动的博古斋正门,心中暗忖。
叶清晏的拉拢不过是个小插曲,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那个蒙面侠客送来的木匣,以及博古斋里潜藏的内鬼。
回到楚府时,暮色已深。楚绢换下华服,换上一身轻便的素衣,悄悄来到自己的书房。她从怀中取出那个八角木匣,放在桌上,再次仔细打量。
木匣依旧没有任何异常,桃花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精致。楚绢沉吟片刻,想起前世学过的□□,伸手在匣身摸索起来。她指尖划过雕花的凹凸,忽然触到一处细微的不自然,仔细观察,果然是个极其细小的锁孔。
楚绢忙取来刺绣用的长针,几番拨弄,随着“咔哒”一声,木匣应声而开。
楚绢松了一口气,果然以古代的工业条件做不出什么太复杂的锁,这么个小匣子,更是限制了工匠的发挥。
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匣内却并未装着什么惊天秘密,只有一枚小小的……木牌?
楚绢拿起木牌,发现触手温润,似玉,也似金石。细细打量,只见方寸之间刻着一个繁体的“沈”字。
沈……沈愫书?!
楚绢心中一震,想起曾经听闻的沈愫书突现长公主府的传闻,和长公主矢口否认认识沈愫书的话。
难道长公主说谎了,她的确和沈愫书有所牵扯?这木匣,莫非就是沈愫书要送给长公主的?
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派个蒙面侠客来博古斋送?而且那侠客身手不凡,哪里像原书中“孤立无援”的孤女小白花女主可以支使的。
真真假假,桩桩件件都暗示着这件事情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楚绢接住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与长公主手上那枚兵符上的纹样有几分相似,细节处却又不尽相同。
她正欲细问,侠客已转身走向窗口。
“提醒楚小姐一句,”他脚步顿住,背对着楚绢道,“小心身边人。那个内鬼,藏得比你想的更深。”
话音未落,他已翻窗而出,身形如黑羽的夜枭般融化在夜色中。
楚绢握着令牌,指尖微微用力。
侠客的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湖心,搅得她心绪难平。沈愫书有危险?她身边人有叛徒?
她忽然想起沈嫣红四人的反应,又想起博古斋近期一些莫名的账目疏漏,心中疑窦丛生。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赤芍的轻叩声:“小姐,夜深了,可要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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