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看着公子谪仙般的真容,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沈轻鸿,即使想要反驳好像也成了无理取闹。公子,公子他对自己的容貌真是不太上心。就算沈公子是个好人,可万一他喜欢男子呢?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叹着气去准备了。
一步一步,江辞紧抿着唇,终于将沈轻鸿拖进了房间,轻轻地放在一个矮塌上,霎时间衣衫上的血就将矮塌上的白绒毛毯染上暗红。
“公子...”端着盆热水的柳明跑了过来,看着湿透的公子满眼心疼,放下铜盆,他从怀里拿出东西道,“这是止血的伤药和白纱布,我来为沈公子敷上吧,热水烧好了,公子还是先泡个澡换身衣服。”
“要不,我还是先帮公子放好水吧,”柳明看了看沈轻鸿有些苍白但平稳的面色,又看了看头发滴水的自家公子,放下药,转身又想离开。
“柳明,”江辞制止了柳明,无奈道,“我换一身衣服就好,他警惕性很强,你上药我怕他伤到你。”
“公子...”柳明眼眶微红,但想到感应到的杀气,倒也无法反驳,他不太情愿地低声道,“那我去给公子您找身更换的衣裳。”
话落,他去这个房间的红木箱笼里找出一身稍厚的靛青色长袍,很快拿了过去。
江辞换好衣衫后,用干布将黑发擦了擦,再将长长的发裹了起来,免得滴落的水刺激到伤口。柳明在一旁又拿来了一盏油灯放在一旁,免得公子看不清,这才匆匆去厨房添柴禾去了。
就着昏黄的光,江辞小心地将沈轻鸿的衣衫褪去,看着那陈年旧伤上新添的伤口,眸色微深,他细细扫过,新添的十几处伤痕里,唯有偏离心脏的那处最重,还在不停流血。
掰开沈轻鸿的口,江辞指尖低垂,再次将灵泉灌进他的口中,那处伤口倒是很快不再流血了,只是没有很明显的愈合迹象。
将毛巾蘸湿,江辞拿着拧干的毛巾细细擦了擦伤口附近,才将伤药涂抹上去,缠好纱布,垫个枕头将人翻了身,纱布打结,好一会儿功夫,上半身才涂抹完成。
他看着染血的裤子,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扒了下去,刚抬头,却正撞上沈轻鸿刚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
沈轻鸿看着江辞奇怪的姿势,感受到寒凉的微风,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后,登时整张脸红的不像样子,目光中满是羞赫之意,一瞬间本能地拉过毯子将自己盖住了。
还没来得及尴尬的江辞,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陶罐装的伤药,无辜道:“我正在给你上药,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来吧。”
“嗯,”沈轻鸿目光闪躲,用左手接过陶罐,声音低微,“辛苦阿辞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下意识地握了握右手,想到什么,一时间,神色更白了几分,“阿辞...我...我带回来的...”
江辞眼睫低垂,淡淡道:“你带回来的那颗头吗?在库房,我用一个木盒给你装好了。”
“阿辞...”沈轻鸿敏锐地感觉到江辞的变化,他薄唇紧抿,“你看清了,对吗?”
“嗯。”江辞平静地叙述道,“不就是沈复的人头吗?我不觉得有什么。”
“阿辞...”沈轻鸿有些激动,想要直起身却被江辞按了下去。
“你先好好敷药,包扎好,修养一夜,有事明天再谈。”江辞不容拒绝地将人按回去,看不出丝毫表情波动,“沈轻鸿,我相信你。”
“咔...”
沈轻鸿看着江辞离开后关上的木门,想到江辞留下的话,眼里的恐慌逐渐平息。他多怕阿辞厌恶他亲手弑父,骂他畜生不如,他已经不能失去阿辞了。
为什么这次疯病犯了,杀得失去意识了竟然跑来找阿辞了呢,他好怕,好怕醒来看到阿辞死在自己手里。幸好,阿辞是不同的。
经过了一夜的大雨洗礼,盛京的空气更冷三分,清早竟结了霜,酝酿了太久的冬天终于要来了。
“沈琪跑了!”谢庭轩脸色难看,一不留神捏碎了把玩的珠子。
“宗室的几个男孩被他派人杀光了。”颜文斌文弱的脸上透出狠厉的神色,“他是想要直接造反。”
殷芷容坐在下方的木椅上,神色微微错愕,想到昏迷不醒的父皇,身心疲累。可是当她想到自己母亲的遗愿时,又不由得细细衡量起来,她看向两人,神色坚毅,“那不若,就由我来当着皇帝,反正已经要完了不是吗?”
“呵!我只想将母妃的墓迁出来,这个王朝灭亡之前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拿便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看威严庄重的殷芷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就如此罢了。”
当今天下大乱,叛军四起,稍远的地方政令几乎无用,他们也早就做好了逐鹿天下的准备。本想和平演变,没想到沈琪此人如此奸诈狡猾,竟留有后手。
“还有一事,崔相今早不见上朝,宅中也空无一人,城防图失窃,两位还是提防一些为好。”殷芷容说罢,站起身,声音冷淡,“我便先回去了。”
谢庭轩和颜文斌一愣,想到莫名被沈琪打破的布防,不由得咬牙,原是崔钰那满身铜臭味的老东西坏了他们的事。
可恶,再见一定让他加倍奉还。
儿戏一般的,才上位三日的殷弘烨突发隐疾去世,留下诏书命殷芷容为帝。群臣哗然,可在两大世家的压迫和沈家灭门惨案前,无一人敢出声置喙。
后人称殷芷容这位末代女帝为惠代帝,无人记得那玩笑般的三日皇帝。
窗外的光照进屋里,亮堂堂的,除了些许冷意,倒是清爽。
“砰!”江辞将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红木盒子从柳明手中接过,随手放在沈轻鸿床边的矮柜上,“你的木盒。”
沈轻鸿将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他吃了汤药,现在仍感觉有些困倦。可他不得不看向那木盒,不得不向阿辞解释清楚。
他薄唇抿得发白,脸上更显苍白脆弱,那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颤动,就是不肯看江辞的神色,哪怕江辞说过无数次的相信。可若是知道他真实本性,阿辞会离开吗?
“沈家...你灭的吗?”等不到后话,江辞索性自己提问了起来,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听起来实在像是冰冷的逼供,可他更不能接受沈轻鸿不敢讲这个事实。
“不是...”沈轻鸿脸色微变,急忙辩解道,“我从来没有去杀那些无辜的人,我...”
再次看了眼那装着人头的木盒,他一偏头,有些狼狈地闭眼道:“我只杀了一个人,我母亲所憎恨之人,沈复。”
“母亲让我带着沈复的头颅去她坟前祭奠,我终于,终于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他声音有些颤抖,咬牙低声哀求道,“阿辞...别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江辞有些不解,上前弯腰将他的头掰正,面向自己,随后用手将他的眼皮撑开,好笑地轻声道,“难道你杀了人就不是沈轻鸿了?还是你要杀我?”
沈轻鸿这才想到,那纸婚书骗局还未揭穿,按理说江辞不知道他杀的是谁,可他知道江辞是知道的,看着江辞慑人的容颜,他竟有一瞬间想要祈求起来,他要怎么才能说出“我杀的是沈复,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这句话呢?
既然江辞不揭穿,那边让他逃避一下吧,毕竟这世道孝道大行天下,像他这样的人只会被人唾骂,为世人所不容。哪怕有再多的苦衷又如何,做了就是做了。
“说啊,”江辞不满地掐了掐沈轻鸿的脸蛋,神情玩味,“你不会是受的伤太重,脑子傻了吧!”
“阿辞...”沈轻鸿压下所有的思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态,他捉住江辞的两只手,将之拿了下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只是怕你被吓到,毕竟我是提着它回来的,你若是把我看成残暴嗜杀的人怎么办?”
“这样啊...”江辞看出沈轻鸿的为难,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道,“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吱呀!”柳明有些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满脸喜色,嘴里喊道,“公子,现在到处贴满告示,说殷弘烨病死了,四公主当了皇帝...那可是女帝啊!”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就没人追究殷弘烨的真正死因了,他家公子就安全了。
“嗯。”江辞笑了笑,站起身来,不让沈轻鸿看见他的神色,“柳明辛苦了,收拾收拾吧,过几日,轻鸿的伤养好了,我们就出城。”
看到半躺在床上的沈轻鸿,柳明也收敛了一下喜悦的心情,他轻快地回道:“好的,公子,我这就去收拾。”
“阿辞,你愿意出城了?”沈轻鸿有些惊讶。
“对,”江辞走了回去,将帘帐挂的更高一些,“四公主殿下心地善良,既然她当了皇帝,必是不肯伤害无辜百姓的,想来,六皇子一事应该能揭过了。”
“是吗?”沈轻鸿看着江辞唇角的笑意,心下有些难以忍受的躁意,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很喜欢她吗?”
话落,他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却没想过将话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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