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灼热的禁锢，疯狂跳动的脉搏，还有陆野那双看透一切、带着侵略性笑意的眼睛——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将沈砚彻底淹没。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轰然倒塌，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兵荒马乱的废墟。
“放手！”沈砚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几乎带倒椅子。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胸腔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罕见的惊慌和……被看穿后的羞恼。
腕间似乎还残留着陆野手指滚烫的触感和薄茧的粗糙摩挲感，那失控的心跳声依旧在耳膜里咚咚作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陆野看着他那副近乎仓皇失措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带着一种捕获猎物般的满足和得意。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慵懒地靠回床头，目光却像黏在了沈砚身上，寸寸扫过他泛红的脸颊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慌什么？”陆野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慵懒，像饱食后的野兽，“心跳快而已，又不会死。”
沈砚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他无法思考，无法组织任何语言来反驳或者维持他那可笑的“冷静”。陆野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刚刚暴露的、鲜活的软肉上。
他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你好好休息。”沈砚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紧绷得厉害。他甚至不敢再看陆野一眼，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病房，连带来的书都忘了拿。
走廊冰冷的光线和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他脸上和身体里燃烧的火焰。他一路疾走，直到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才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大口地喘息。
电梯镜面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微乱，脸色潮红，眼神慌乱，嘴唇被咬得嫣红，校服领口因为刚才的挣扎有些歪斜……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冰冷自持？
全是陆野！
都是因为他！
沈砚闭上眼，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清晰的痛感才让他稍微找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必须冷静下来。这只是……暂时的失控。他可以分析，可以控制。对，就像处理一道复杂的难题，找到变量。
可是，变量是陆野。
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按常理出牌、能轻易点燃他所有异常反应的人！
这一夜，沈砚失眠了。
他躺在自己冰冷整洁的床上，却觉得浑身燥热。一闭上眼，就是陆野灼热的眼神、滚烫的掌心，还有那句低沉的、“你的心跳比你那张嘴诚实得多”。
以及自己那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逃跑。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掌控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第二天一早，沈砚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强迫自己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他需要信息，需要评估昨晚之后的外部环境。他点开了那个几乎要爆掉的校园论坛。
果然，新的风暴已经诞生。
【热】医院深夜探班实锤！沈砚夜宿陆野病房？（有图有真相）】
楼主贴了几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角度刁钻，但能清晰辨认出是医院走廊，沈砚正在推开陆野病房的门，还有一张是今天清晨，沈砚从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中露出半个侧影。
评论区再次炸裂：
“夜宿？！我的天！进展这么神速吗？”
“看起来像是照顾了一晚上？所以是真爱？”
“沈学霸居然会照顾人？想象不出来……”
“陆野脚受伤了嘛，男朋友照顾不是应该的？”
“只有我觉得偷拍有点过分了吗？”
“楼上，他们自己公开的啊，还怕人看？”
“所以这是石锤了吧？之前还有人不信！”
沈砚看着那些照片和评论，眉头紧锁。他被偷拍了。而且，舆论似乎已经一边倒地认为他们“是真的”。这偏离了他最初的预期，但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最初目的。
只是，这代价是他越来越无法控制的个人生活和……情绪。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是陆野的消息。
陆野：喂，学霸。
陆野：我饿了。
陆野：医院的饭狗都不吃。
陆野：【图片】（一张惨白的病号餐特写）
沈砚盯着那几条消息，几乎能想象出陆野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戳着那些食物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想回复“与我无关”，或者干脆忽略。
但手指停顿了片刻。
沈砚：想吃什么。
消息发出的瞬间，沈砚就后悔了。这简直是……主动跳进坑里。
陆野：城西那家粤式早茶店的虾饺和红米肠！
回复得快得惊人，像是早就等着他问。
沈砚：“……”
那家店距离医院将近十公里。
沈砚：太远。换一个。
陆野：不换！就想吃那个！
陆野：腿疼，没胃口，只有虾饺能救我。
陆野：【可怜巴巴.jpg】
沈砚看着那个极其不符合陆野人设的卖惨表情包，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几乎可以肯定，陆野是故意的。他在试探，在得寸进尺，在享受这种……驱使他的感觉。
沉默了几分钟。
沈砚：等着。
陆野：好嘞！【摇尾巴.jpg】
一小时后，沈砚提着印着那家知名早茶店logo的精致纸袋，再次出现在陆野的病房门口。他表情冷硬，仿佛不是来送温暖，而是来执行死刑。
推开门的瞬间，就看到陆野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拍视频，嘴里还嘚啵着：“……看看，这就是哥为荣誉负伤的勋章！某些人啊，就得有点良心，好吃好喝伺候着……”
看到沈砚进来，陆野立刻收起手机，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期待和虚弱的表情：“来了？”
沈砚没说话，走过去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陆野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里面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虾饺和色泽诱人的红米肠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啧，还真买来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饺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嗯！还是这家正宗！”
他吃得很香，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饿坏了的大型犬。偶尔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腿，会下意识地“嘶”一声，眉头皱起。
沈砚站在床边，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因为不方便而有些凌乱的病号服领口。
鬼使神差地，沈砚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陆野正夹起一个红米肠，看到递到眼前的纸巾，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沈砚，对方却移开了视线。
陆野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汗，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心里那点得意和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看，这座冰山，也不是完全凿不动的，小爷不得给你弄融化了。
他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大爷似的往后一靠：“渴了。”
沈砚瞥了他一眼，没动。
“喂，男朋友，”陆野拖长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戏谑和撒娇的意味，“服务到位点行不行？我可是伤员。”
“伤员？”沈砚终于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刚才拍视频的时候，精神不是很好。”
陆野一噎，随即笑得更加灿烂：“那不是给你看的嘛，提醒你记得我的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砚，“怎么样，沈主席，我这‘合约男友’的待遇，还能不能升级一下？比如……”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帮忙擦个澡什么的？”
沈砚的耳根“唰”一下又红了。他狠狠瞪了陆野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冻成冰雕再敲碎。
“做梦。”
扔下这两个字，沈砚再次转身，这次走得比上次稍微从容一点，但背影依旧透着股欲盖弥彰的僵硬。
陆野看着他离开，噗嗤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结果笑得太猛扯到伤处，又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拿起手机，点开论坛那个热帖，在那张“沈砚夜探病房”的照片下，慢悠悠地打了一行评论，用的是个小号：
“谢邀，人在病房，刚被投喂。男朋友嘴硬心软，买的虾饺很好吃。”
点击，发送。
深藏功与名。
陆野在医院“作威作福”了两天，周一也还是回了学校。
出院那天，他没告诉沈砚。一方面觉得再让对方来接显得自己太嘚瑟，另一方面，他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思。
他自己拄着拐杖，单脚蹦跶着出了院门，正准备艰难地拦车，一辆出租车滑到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沈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沈砚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顺路。
陆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他拉开车门，笨拙地把拐杖和自己塞进后座。“啧，沈主席这是日理万机中还抽空来接我？感动哭了。”
陆野靠在舒适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情莫名地好。即使沈砚依旧惜字如金，但这种默不作声的“服务”，比任何语言都让他受用。
车子开到了学校。陆野下车时，沈砚搀扶着他。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
“谢谢男朋友。”
回归校园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表面的平静，但又截然不同。
论坛的热度稍降，但“砚野”CP已然成为一中半公开的谈资。二人所到之处，依旧会引来注目，只是那些目光里，多了些好奇和……诡异的祝福？
而最大的变化是，陆野的“演戏”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和……得寸进尺。
比如现在——
一中图书馆，下午自习时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安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书页和灰尘的味道，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偶尔翻书的细微声响。
沈砚坐在他惯常的靠窗位置，沉浸在一道复杂的物理竞赛题中。突然，对面椅子被拉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蹙眉抬头，看到陆野拄着拐杖，大喇喇地在他对面坐下，还将打着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架在了旁边的空椅子上。
林宇也跟着来了这，怀里抱着几本书。陆野坐下后，他将陆野的书放下后便走了。
“这里有人。”沈砚声音冷淡，下了逐客令。
“现在有了。”陆野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完全无视沈砚的冷气，“医生说学习有利于身心康复。”他拍了拍那些书，“顺便，有点‘小问题’要请教一下沈老师。”
沈砚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他看着陆野那副“我就是赖定你了”的无赖样子，又瞥了一眼他那条碍眼的石膏腿，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公共场合，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试图无视对面那个巨大的、存在感极强的干扰源。
然而陆野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喂，学霸，”陆野用气声叫他，用笔帽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个……摩擦力方向到底怎么判断？为什么有时候和运动方向相反，有时候又一样？”
沈砚：“……”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合约”的圆满，是为了避免陆野成绩太差影响两校“友谊”。他接过陆野递过来的练习册，扫了一眼题目，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画起受力分析图。
“看这里，物体有相对运动趋势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清冷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逻辑性。
陆野凑得很近，目光落在沈砚那双握笔的、骨节分明的手上，看着他流畅地画出清晰的线条和符号，听着他低沉的、耐心的讲解。沈砚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书卷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过来。
他其实没太听进去具体内容，只觉得沈砚认真讲题的样子……好看得要命。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轻抿的薄唇，还有偶尔因为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懂了？”沈砚讲完，抬眼看他。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猝然相撞。
陆野的心脏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含糊地应道：“……嗯，大概吧。”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注意力集中。再看这道类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插了进来。
“哥！”
沈砚和陆野同时抬头。
只见沈琳抱着几本书，俏生生地站在桌旁，脸上带着狡黠又兴奋的笑容，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是她同桌，沈砚见过几面，女孩很内向总是沉默寡言和自己妹妹关系很好，在学校基本在一起。
陆野认识沈琳，但不认识和沈琳一起来的女孩，“这女孩是？”
“她就是蔡秀玲，是我同桌。”沈琳解释道。
沈琳常见目光在沈砚和陆野之间来回逡巡，最后落在陆野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
“陆野哥，你的脚什么时候才好？”沈琳小声惊呼，语气里满是好奇，“你和我哥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沈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琳琳，不要胡说。”
陆野却来了精神，对着沈琳挑眉一笑，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你哥，他一天天凶我。”
“陆野。”沈砚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陆野耸耸肩，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但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沈琳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睛滴溜溜地转，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那女孩也跟着坐下。
沈琳凑近沈砚，用自以为很小的气声说：“哥，我都看到了！那天在体育馆，你冲下去的样子帅爆了！”
沈砚：“……”
陆野：“噗——”
沈砚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试图维持威严：“沈琳，你的作业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沈琳笑嘻嘻地，完全不怕她哥的冷脸，反而转向陆野，“陆野哥，我哥他是不是特别闷？还总爱板着脸教训人？你跟他在一起辛苦了吧？”
“沈琳！”沈砚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恼意。
陆野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砚一眼，才对沈琳说：“还好。你哥……其实挺可爱的。”特别是脸红和不知所措的时候。后面这句他没敢说出口。
沈砚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几个看书的同学不满地抬头看过来。
“这里太吵了。”沈砚脸色冰寒，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和笔，“我换个地方。”
说完，他看也没看陆野和沈琳，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僵硬，只是那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此刻的窘迫和……慌乱。
陆野看着他那近乎逃跑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
沈琳也捂嘴偷笑，然后对陆野眨眨眼，压低声音说：“陆野哥，加油哦！我支持你！”说完，也抱着书蹦蹦跳跳地走了，连带着同桌也拉走了。
留下陆野一个人坐在原地，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又看看旁边那张曾经架过他伤腿的椅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论坛，找到那个CP楼，慢悠悠地打字：
“第三方认证。小姨子说我很辛苦，但我觉得……挺值。”
点击发送。
图书馆的阳光，好像格外明媚了些。
而躲到图书馆最偏僻角落的沈砚，对着面前摊开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反复回响着陆野那句“挺可爱的”和沈琳那句“支持你”，脸上的热意久久不退。
沈琳没追上她哥，沈砚逃的太快了。
“琳琳，你哥他的事，你家里人同意吗？”蔡秀玲问沈琳，其间偷偷看向她。
“我爸妈他们很开明的，这些事基本不管。”
听到沈琳的话，蔡秀玲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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