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审神者佳期大人敬启:
大将,在您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擅自离开本丸了。抱歉,您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药研却不能在您身前侍奉,对于此事我深感愧疚,万万不敢请求您的原谅。
大将,我其实很舍不得离开我的兄弟们,也……舍不得您。
粟田口派刀剑众多,湮灭在历史中的不知凡几。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能等到跟他们团聚,就算不是在同一本刀账中,但可以和他们在一个本丸里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我每天每天都祈求着这样的日子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而且,您有那么好。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审神者会对一振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短刀说“我会尽力照顾你”。
呵,大将,那时您应该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连寻找食水都做不到,却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对我承诺要照顾我、保护我。
这真的……稍微吓到我了呢。
但是您竟然做到了。
刚被您召唤出来时,您因为担心我跑出山洞被溯行军发现而险些被杀,之后更是因我无能几乎丧命。可您硬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即便如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可终日,还是在人前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仅如此,您甚至在我离队失踪时,不顾安危找到战场附近的山洞里,把几乎碎刀的我接回本丸。那么怕疼的您,为了尽快给我手入甘受利刃加身之痛。
虽然有些不敬,但是,看到这样的大将,我确实会心疼,心疼您为了我委屈自己,强自忍耐。同时,我也很庆幸,因能成为您麾下的刀剑付丧神而庆幸。
初始相遇的保护不周、突如其来的战场失利,以及与那振极化药研之间的手合败北,一桩桩一件件的失败,都让我不得不直面现实——不变强是不行的,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您流血和哭泣的样子了。
不能再怠惰下去,不能等着我的刀慢慢变钝,必须做点什么,就算作出未经允许擅自离开本丸这种与叛逃无异之事……我再也忍受不了安然窝在流岚大人的本丸里,装聋作哑地看着您白天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却每每半夜惊醒咬牙颤抖强忍呜咽直至天明。
大将,我是不是……很没用?
您也许不知道,短刀是护身刀,在我们还是刀剑时就经常被主人随身携带用于防身。但却因我弱小之故,反而让您接二连三濒临险境,甚至于身受重伤。大将,这都是我的过错。
大将,恕我冒昧,您、您值得一个崭新的、完整的、愿意为您奉上全部忠诚的药研藤四郎,而不是我这样的一振贪婪、自私、玷污粟田口名誉、甚至罔顾您的安全和命令肆意妄为的钝刀。
我有时候会想,像我这样的刀剑付丧神,像我这样的一振药研藤四郎,只会让粟田口、让您蒙羞,早就被刀解、被您扔掉,又或者……但凡我还有一点身为药研藤四郎的自尊和骄傲,就应该自己找个角落默默等待灵力消散,回归本灵。这样,也好给另一个药研藤四郎腾出刀账。
但是大将,这样好的您,让我如何能够舍得让给别人,即使,那是另一振药研。
请您等我回来,只要我还是您的刀,只要……您还愿意要我,大将,不论是战场上的时间溯行军,还是在您噩梦里猖獗的魑魅魍魉,我都愿拼尽一切将其斩杀殆尽!
最后,药研藤四郎再次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如果您实在无法消气,我回到本丸后任您处罚,绝无怨言。
大将,时候不早了,请您早点安歇,祝一夜无梦,安寝到天明。
药研藤四郎
谨拜
第二封信
审神者佳期大人敬启:
大将,您的伤好了吗?可还曾因噩梦惊醒?如果仍有惊梦失眠的话,可以去找流岚大人的药研藤四郎,请他帮您配点药。对了,您不喜欢喝药的,那位药研可能不清楚,您让他帮忙配些安神的药草,制成御守放在枕侧也可。
我最近过的很好,修行也很顺利。目前正走在原主们曾行过的路上,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就只是一路走,一路挑战各地武道大家。
人类真是很奇特的生物啊,明明身体那么脆弱,稍稍用力就会骨折流血,但是真刀真枪动起手的时候,浑身戾气竟似乎与手中武器浑然一体不分伯仲。但也正是因为深知自身的脆弱性,他们才会想出各种办法或者招式来扬长避短,在与这些人切磋讨教时,甚至有几次我竟是凭借了自己身为刀剑付丧神的敏感和对武器的了解才险险得胜。
咳,抱歉了大将,药研藤四郎是一振在战场上长大的刀,一说起对于战斗有关的事情就有点停不下来,您会不会有些不耐烦呢?
还有,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我完全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您本非修行剑道之人,我也能看出您原本生活的世界一定非常和平安宁,不擅武道实属正常,因此您不必为不能随队出阵而苦恼,毕竟我和歌仙殿作为您的刀,理所应当归属于您的武力,不是吗?
这个世界的审神者也并不都有带队出阵的能力。有些审神者武力强大,与付丧神一同出阵也无安全之忧,那么亲赴战场当然没有问题。也有如您一样的审神者,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战斗训练,我们是万万不会同意将您带上战场的。您受到任何一点伤害都是刀剑付丧神的失职。
即便您无法与付丧神并肩战斗,但对我们来说,只要想到您还在本丸等我们凯旋,我们就不能输也不敢输。输赢之间决定生死,如果败了,那么本丸里的您由谁来保护?只是战场凶险,受伤也在所难免,一般来说,付丧神都会量力而行,受伤较重就自行返回本丸修整。那一次是特殊情况,我……差一点就无法回来见您,最后还是劳您冒着生命危险将我带回,实在是令我羞愧难当。
大将,实不相瞒,我有修行这个想法,也是多亏了流岚大人的那振药研藤四郎。
被您救回本丸后我听歌仙殿说过,那位药研藤四郎完全不负粟田口的盛名,极化后的他甚至能一招之间打败检非违使,这可真是令人自惭形愧。我和他的手合结果,相信您也能够猜到,是我自取其辱。
其实,在我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已经知道了,他自信、冷静、忠诚、强大,不像我……看着您双手血肉模糊,脱力到无法行走,只能由流岚大人抱着的样子,我就在想,如果我也去修行,能不能变得跟他一样强?您是不是就不必深入险境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好奇,如果我和流岚大人的药研藤四郎站在一起,您还能不能一眼分出我们?毕竟我们都是来自同一振药研藤四郎本灵。
抱歉,我不该怀疑您,应当对您有点信心,毕竟我们之间还有契约存在。
我这里已经是盛夏了,不知本丸是什么时节?虽然已经修行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仍觉不足,而且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去见您。万一……万一您无法原谅我的无能和叛逃,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的药研藤四郎,那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所以大将,药研在此向您告罪,请您多宽限我一段时日,我想再走一走,想清楚一些事情,等我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您,我就回去,跪在您脚下,请您给我最后的宣判,是罪是恕,是去是留,听凭处置。
药研藤四郎
谨拜
第三封信
审神者佳期大人敬启:
大将近来可安好?您有用过安神药草吗?效果怎样?还会梦到那时的事吗?我稍微有些担心呢。
我决定结束这次修行启程回本丸了。这段时间我成长了许多,想清了、也释怀了一些事,终于攒够勇气回去面对您了。
大将,我变得与原来的药研藤四郎有些不同,再次见面您或许已经不能认出我了。
不知本丸的时间已过了多久,我还能不能赶上与大家共赏樱花。如果花期已过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海边消夏,退酱和乱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大将,果然……我还是有点忐忑呢,看来仍是修行不够啊。但我已经无法再忍耐对你们的思念了。
即便您视我为叛逃者,我也想回去见您一面,感谢您对我的照顾,然后跟一期哥他们告个别。在还是刀的时候,我们深深体会到了身不由己,可拥有人身之后,才体会到心不由己。人类果然很奇怪呢。
大将,在这封信里我想向您坦白一些事情。本来,这些事应当由我当面向您交代后再行告罪的,但是我不知道在面对您时还有没有勇气说出口,请原谅我的懦弱吧。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去接受您的处罚,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粉饰太平。在此,我将把我所有的过往一五一十都告诉您,由您来决定药研藤四郎这振短刀的去留。
我是您的第一位刀剑付丧神,您却不是我的第一位审神者。是的,在您之前,我曾效力于一位代号叫“雾”的大人。她是一位很好的审神者,只是我出现的时间错了。
我被锻出之前,雾大人麾下早已有了一振药研藤四郎,那是她的初锻刀,他们之间也一直很亲密。那振药研自从被召唤之日起就一直作为雾大人的近侍和第一部队的队长,练度早已升至最高。当本丸里刀剑日益增加导致出阵机会不够多后,第一部队队长就由别的付丧神轮流担任,但近侍的工作一直是初锻刀药研负责。
而我是因锻冶所出故障被错误地召唤出来的。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看到雾大人和那振药研错愕闪躲的表情,我就知道,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雾大人年纪尚幼,心思纯善,她没有将我直接刀解,反而接纳了我,并把我安排进了夜战队,与前不久刚来本丸的其他短刀一起出阵。
正是因为我和那位初锻刀药研一个只出现在夜战战场,另一个负责近身照顾审神者的生活和协助处理日常工作,我们的交集并不多。不,不如说是非常之少。
我除了被召唤之日见到雾大人一面外,再没能和她好好说过一句话,经常在出阵前后远远看到她和那振药研一起谈笑、赏花、处理事务。偶然有几次,我途经庭院时被那位大人叫住,却发现她只是将我错认成另一位,不待多聊两句她便被另一位药研找到带离。
我渐渐习惯了被忽视,可能只有在被编入战队完成任务时,我这振多余的短刀才能在审神者眼中短暂地享有一席之地。
大将,您也知道,刀剑付丧神天然地对召唤出自己的人有着很高的好感度,想要更多的与审神者在一起、被审神者所宠爱,这是每个刀剑付丧神血肉里的本能,无法否认,不能抗拒。所以那时候,我也不免有些嫉妒,同样是药研藤四郎,为什么雾大人就不能多看看我呢?只是因为我是第二振药研吗?多不公平!
我试图说服自己,这个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很多很多,刀帐足有十余页,审神者只是事务繁杂腾不出时间和我一起聊天,毕竟我只是一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战力不高的短刀罢了。
当时之政府通知审神者大人可以将战力稍显薄弱的短刀送去修行提高各项能力时,雾大人很高兴。她早早收拾好了行装,不舍却又坚定地送初锻刀药研出了本丸。
我以为,在那振药研修行的时间里,我终于有机会靠近雾大人一点,但没想到,雾大人唤我过去请求我单骑出阵。
她招手叫我的名字,亲手为我换上新的刀装,温柔地拍抚我的肩膀,忖度良久,皱着眉开口:“最近开辟了新的战场,大家都在轮流出阵,所以本丸能动的人手不多,但时政那边又派了新的任务下来,我看了介绍,新任务难度不大,药研你……能不能单独完成任务呢?”
我答应了,您知道的,没有付丧神会不喜欢战斗。
她第一次对我露出赞赏而惊喜的微笑,可眼里却有些愧疚:“太好了,那就辛苦你了,我就知道药研一向都很可靠,这次也拜托你啦!”
那一刻我完全明白,我的出现是个尴尬而令人无法忍受的错误,现在,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刻终于到了。
我本该早早想到的,只是死撑着不愿承认罢了。
雾大人和那振药研之间,本就没有他人插足的余地,那振药研也不会容许我继续在这个本丸待下去。
最后一次向兄弟们告别后,我独自离开本丸,随意找了一个山洞,等待着雾大人切断契约、我身体里的灵力渐渐消散,最终支撑不住回归本灵。
我想,等见到本灵我要向他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他会允许我出现在一个已经有了另一振药研的本丸中?为什么我只能是第二振药研藤四郎?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属于我的审神者?抱着这样的打算,我静静躺在山洞里,不做任何挣扎。
本以为,我作为短刀药研藤四郎的分灵,就会这样毫无意外地回到本灵那里,但没有想到的是,从两百年前穿越时空缝隙而来的您,阴差阳错又将我召唤了出来。
虽然初遇略显狼狈,但是大将,我不得不向您坦白,在得知您是独身一人时,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窃喜。因为这就意味着,我终于不是第二把药研藤四郎了,我有了独属于我的大将,您越依赖我,我就越满足。
可事实证明,我保护不了您。
大将您看,我就是这么一把无能、怪异、病态且卑劣的药研藤四郎。
那么现在,您已经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了。
大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再称呼您为大将,但在您还没有拒绝我之前,请允许我放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会尽快回到您身边,我想要亲耳听到您对我的处罚。只有那样,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才会消失,等到那时,我就像之前那样,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等待着回到本灵的那刻到来。
那时,我将没有任何的疑问和不甘,因为我深知这一切的原因皆在于我,任何后果我都甘愿承受。
药研藤四郎
谨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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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药研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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