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好烫。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有火在胸腔里燃烧,不然怎么会有熏得喉管灼热的烟气涌出来,让人忍不住去抓挠自己的喉咙。久违的束缚感出现,他觉得四肢被挤在狭小的囚笼里,细绳紧紧勒着皮肉,深陷进关节的白肉里面去,越挣扎,陷得越深。
一股难闻的味道飘过来,承载着这股恶臭的东西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垂头盯了一会儿这东西,和其中两团黑乎乎的小圆点对视,原点下方裂开一条缝,里面嵌着一排排白色小颗粒,还有一团红肉正潺潺从裂缝中流出鲜血——那血正来自他的刀上……
刀?
【狮子王】猛地睁眼,将自己从那股无意识的野性中抽出来。
平知盛又惊又怒的头正挨在他脚边,付丧神这回没空去理会他。
疼痛在五脏六腑蔓延,曾经受过的旧伤都开始尖锐地叫嚣自己的存在。右臂曾经被砍断的地方一阵阵泛起刺痛,脸颊上数不清的擦伤划伤开始泛出血珠,他脚下一空,又很快支撑着站直——谁斩断过他的脚踝——但腿软的感觉并不只是来源于幻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摆脱束缚,堆叠起非人的存在。
几息之内长长的指甲在握刀时差点刺穿他自己的手掌。听觉和视觉变得更加敏锐,他还嗅到鼻尖一股鲜美的味道,顺着看去,对面的刀剑男士们正紧握着刀观察着他的变化,一切才过去几秒而已。他听见衣物刺啦裂开的声音,随即察觉到能够控制的新身体部位。
一条墨绿色的长尾缠绕住他的小腿,尾尖在他的控制下微微晃了晃。
对面的狮子王睁大了眼,满脸错愕:“……鵺?”
【狮子王】深深弯下腰,呕出一口瘴气,尖锐的爪子握不紧刀,他双手用力攥紧了自己的黑刀鞘,后者像是打了油一般总从他手中滑出。刀剑碰撞声、武士的吼叫声、山崖细微的振动声,它们仿佛化作千万只蝇子,在【狮子王】耳边发狂地叫着。大脑似乎在膨胀,顶着他的头骨一突一突地跳,逼近爆裂的极限。
“噶啊———!!!”
远处独自挡住通道的鵺狂躁地凄叫起来,尖锐到像针一般扎进所有人的脑中。
“轰!”
兽粗壮的蛇尾撞击山崖,巨石滚落,砸入人群,长尾上也血肉模糊,鵺仿佛感受不到这股疼痛一般不住地向坚硬山崖甩动蛇尾。高举的虎爪拍向地面,被数把尖锐刀剑扎入掌心,砸下时不仅收走了武士的性命,也刺穿了自己的手掌。它的血液于武士而言铺天盖地地洒落,瘴气随之升腾。
好疼……鵺、兽很疼……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束缚住自己捕猎用的爪子,去握一把抓不住的刀,但双手无法松开。食物站在他面前,唾手可得,他想扑过去,用獠牙咬开他们的喉管,吮吸其中的血液,撕扯美味的皮肉,榨尽其中的精华——
要杀……
要吃谁?要用尾巴缠住谁?要用爪子桶穿谁的胸腔?兽——兽为什么在那边?
……平……得把有声望的平氏……
妖的爪已经很尖锐了,血液会顺着爪留下来,它能轻易割断隔膜和筋肉。妖的牙能咬穿猎物的骨肉,撕咬下富有弹性的皮肉……妖收缩的瞳孔盯着最前面那个又美味又讨厌的生物,嗅起来很冰冷,妖判断不出来哪个猎物是更容易下手的那一个。
…………………任务……得……
爪为什么没办法松开手里的东西?兽为什么不听从它的呼唤回来帮忙捕猎?它——他——
……爷爷
“当啷!”
头盔摔在地上,声音清脆。人类的血液飞溅在妖的脸上,腥臭。
原本簇拥在平知盛身边的武士们瞬间炸开声来,驾着马朝多个方向逃走。他们多是平知盛的心腹,在武士中也有一定声望。
妖没去猎杀那些美味的食物,它斩落盔甲最华丽之人的头颅。鲜血洒在唇边,金发的妖舔了舔,遗憾味道不如人意。它缩小瞳孔,锁定了其余几个慌乱的背影。
它举起刀。
“——!……”
“———”
“—,——!……”
那些食物朝它扑过来,似乎想要阻止它的行动。妖闪开谁的刀和谁的手,朝那些难闻的逃窜的人冲过去。在后者来不及反应的恐惧面容中,刀贯穿他的心脏,刀柄也一并深入,妖伸爪扯出他的心脏,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尘埃。马在嘶鸣——攻击的劲风扑在身后,妖用蛇尾去拦,被差点切下来一截,痛得它大叫一声,差点从马上面摔下去。
妖忍住了,踩着马往剩下的人那边跳,在空中举起手中的武器,伤处的血还飞在空中——一把太刀撞在它刀上,力道很重,逼得它差点没拿稳刀。这个笑得很危险的食物刀锋一转,顺着武器瞬间切了过来,被当做目标的右臂感到一阵逼近的寒意。
它当机立断地松开刀柄,把刀往旁边一掷,与食物的攻击擦身而过,扑向最后一个人类的后背。尘土飞溅,妖抓着人类的盔甲拽着他滚下马,“咔嚓”一声拍断他的后颈——它张开嘴,朝那片肉狠狠咬下——
“咣当!”
牙齿撞上冰冷钢铁,尖锐的疼痛瞬间在牙床蔓开,妖的嘴一抖,差点没飙出两行眼泪。
那些大喊大叫的食物们冲上来箍住了它的肩膀和脖子,把刀背塞在他嘴里的那个食物肩膀上也栖息着鵺,那只鵺怎么不把他吃了?它在模糊的视野里盯着那团安静的鵺。
那食物在衣服里乒呤乓啷地翻着什么……翻出来一张纸?他抓着妖的手臂,焦急地把纸往妖额头上贴——
*
“噗通。”
金发的暗堕刀剑一头栽倒在地上,远处发狂的鵺也同时消失不见。
一队刀剑同时松了一口气。
狮子王把暗堕的同振半扯半拽地拉到自己身上,抱住他的腰。昏过去的同振看不出刚才发狂的一点迹象,闭着眼,血把睫毛的头发黏成一撮一撮的,脸颊压出一团肉,看起来很乖。狮子王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自己的脸。他又把同振往上提拉了一点,搀着他站着。
药研把同振扔出去的本体刀捡回来给他,狮子王接过,往那把缠绕着瘴气的刀身上缠审神者给的符纸,把刀绑在自己身侧。
之前审神者莓提出时间溯行军的目标是【狮子王】之后,她便指使狮子王去做一系列实验,最后摸索出规律:通过狮子王同源的本质,能给这时空卡一个bug。判定【狮子王】还存在于被封锁的时空时,这一处时空是对狮子王开放的。
于是原本打算去骗源赖政的狮子王被辞岸召回本丸,带了一大堆道具和刀装御守,还有时政的计划书,再赶回这片时空。狮子王对此有点失望,他挺想去见爷爷的。
刚刚贴在同振头上的,便是时政刚研发出来的压制暗堕程度的阵符。
……可喜可贺,这初次使用的阵符没出什么差错。
领头的平知盛已死,身边能够让武士们信服的心腹也被发狂的同振杀了个七七八八。在另一边,因失去指挥而莽撞冲锋的武士们凭借自己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其中这把强过头的同振贡献了近一半。
随着鵺消失,山崖间的通道敞开,那些冲锋的武士反而不知道是否该前进。此时他们望向效忠的主的方向,只看见遍地的血液。
于是他们惊恐地叫嚷着,彼此推搡起来,乱成一团。刀剑们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切。平知盛的军队不可能再追上源赖政了,至少在这段时间,源赖政能够带着军队安全撤离,就像他逃开自己命定的死亡一般。
这段时空被封锁,意味着这段历史的改变不会影响正史,但【狮子王】依旧承载了改变历史的因果,瞬间从正常的刀剑付丧神堕落成失去神志的妖物。
狮子王接住从同振怀里掉出来的一包没法再吃的果干。
“……”
他抿了抿唇,把果干收了起来。抬眼,药研正在调时空罗盘。等回去之后,时政会接手这把【狮子王】,那时,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
“轰隆!!”
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大晴天,哪儿来的雷?狮子王有些茫然地抬头,而侦查能力更强的短刀们已锁定了空中的事物。狂风呼啸,不知从何而来的黑云从天的裂口中涌出,遮住了光。空气瞬间变得闷热起来,呼吸开始费劲。
又几道刺眼的闪电穿过,亮得眼睛发晃。武士们大叫着乱成一团。
“咻——”
几把刀从半空中直直坠下,插入土壤之中,呈包围之势将刀剑们围在中心。有几缕雷电还缠绕在刀鞘上,像细瘦的小蛇。
“是时间溯行军!——”
药研喊着,拔出刀。话音未落,那几把刀便显现出时间溯行军的模样,块头很大,和平常见过的样式完全不一样。
风中,白绒球轻微摇晃。
一道强光猛地亮起,将中心的二人包裹其中,人影在光中只剩轮廓。
反应过来的短刀们冲向那道光,然而为时已晚。仅仅几秒,光亮熄灭,地上空无一人。
一道不知道是谁布置的传送阵法,目标大概是【狮子王】,还喜得绑一送一。
他们本丸的狮子王也被一起传送走了。
我的执念
万千千千
放不下地
放不下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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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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