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久违地坐在一起,在马尔福庄园庭院的长凳上。斯科皮兴奋地说着这段日子来的见闻。
比如隆巴顿先生带他们去了破釜酒吧,汉娜允许他们在楼上的客房里过夜,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外宿总是有趣的;又比如韦斯莱叔叔们送了他们许多把戏坊的新产品;还有,罗夫斯卡曼德夫妇带他们去寻找了月亮青蛙,并答应詹姆会赠给他一只嗅嗅作为生日礼物……
与斯科皮绘声绘色的分享不同的是,向来活跃的詹姆此刻却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侧,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
德拉科知道斯科皮只是想缓和气氛,他一边回应着他,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詹姆。
与心思细腻的斯科皮相比,詹姆的脾气有些冲动和直接。德拉科几乎可以断定他不会在摄神取念或是大脑封闭术上有任何造诣——多半会像他的爹地,哈利一样失败。
见他摆出一副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的模样,德拉科难免回想起了两年前——他们的父子关系曾有过一段非常紧张的时期。
因为詹姆发现了德拉科左前臂上的标志并非只是一个酷炫的纹身,而是食死徒的象征。
就像他们那个年代没有哪一个巫师家庭出生的孩子不知道“大难不死的男孩”一样,詹姆和斯科皮这一代几乎人人都是听着哈利·波特第二次打败黑魔王的故事长大的。
詹姆当然知道阿兹卡班里关了许多曾追随黑魔王的食死徒,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其中一个。
德拉科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挥开自己的手时,那双灰色眼睛里迸射出的厌恶和痛恨,相当直接,相当残酷。
孩子就是那么一回事,他们残忍起来的时候,通常没大人们什么事。
后来,毫不意外地,詹姆选择了离家出走。找不到人的德拉科都快气疯了,他已经从纳西莎那里听过了哈利的教父在十六岁时就从家里逃走的愚蠢事迹,詹姆·西里斯非常不愧于他的名字。
不过,八岁的小孩儿确实要比十六岁的少年好应付得多。哈利最后在霍格莫德的猪头酒吧中找到了他。
德拉科不确定哈利和詹姆谈了些什么,但回到家后,詹姆主动向他道了歉,别扭的、真诚的。
他们之间连丁点的隔阂都没有留下,这无疑让德拉科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再次因为黑魔标记而失去一些东西的准备。
哈利没有让这件事发生。
“爸爸,你还在忙吗?”斯科皮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期盼。德拉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斯科皮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他沮丧地垂下了头。
在冗长的寂静后,斯科皮轻声嘀咕,“其实这里也很好……”
德拉科明白这话只是过于懂事的安慰。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庄园里,当然明白在这儿的生活是什么模样。他不想抱怨什么,因为卢修斯和纳西莎确实很溺爱他,但是与他和哈利的家相比,这儿其实只是另一座牢笼。
直到德拉科起身,詹姆都没有开口说话。德拉科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径直往通向客厅的长廊走去。
黑色的皮鞋踩过奶白色的大理石,发出“哒——哒——”的冰冷声响。德拉科一步一步走过,他的身影时而被倾洒的阳光笼罩,时而陷入昏暗的阴影。
就在这条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我原谅你!”詹姆在入口处大喊。
德拉科顿住脚步。他缓缓转过身,詹姆跑到他的跟前,又说了一遍,“我原谅你,爸爸。”
灰色的眼瞳因惊讶而收缩,但德拉科很快恢复镇定,“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需要被你原谅的事。”他垂眸道。
“你不敢去看斯科皮的眼睛。”詹姆指出,“当你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的时候,就说明你感到内疚或者抱歉。”
德拉科微愣,旋即捂着眼睛轻笑一声,“我错了,詹姆,也许你会成为一名很棒的摄神取念大师。”
詹姆并未搭理这句调侃。
他收起了往日里的嬉笑,露出难得较真的模样,“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爸爸,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德拉科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知道詹姆长得很像哈利,却直到这一刻才感受到他的身上真的有哈利的影子。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詹姆斯?”德拉科的声音格外暗哑。
詹姆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到德拉科的左前臂上。
“爹地曾经说过,那不是你的错。”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德拉科才意识到他在说黑魔标记。
“那不全是你的错。因为你在成为食死徒的时候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这是祖父母的错。”詹姆说道。
德拉科感到惊讶,他从不知道哈利是这样想的。
大概是不习惯过于严肃的气氛,詹姆耸了耸肩,“爹地说过,尽管有的时候你看起来刻薄、恶毒、傲慢、自大,又有点儿令人厌烦,时常会把人惹恼……”
“等、等一等。”德拉科感到有点眩晕,“你确定他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什么?当然不!”詹姆叫道。毫无疑问,哈利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要比德拉科光辉许多。
“好吧……”德拉科妥协。反正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去找波特理论。
“但是,”詹姆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爹地认为你的本质并不坏,只是祖父给你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示范。”
德拉科苦笑,“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你讨厌我。”
“他也说过,如果我们这么说,你一定会否认。”詹姆笑道,“可是爹地知道,你没有一天不在为这个标记挣扎和痛苦,而他希望我能理解它对你的意义远远超过成为一个食死徒,也希望我不再把它看成是邪恶的象征。因为正是这个标记让你成为了和祖父非常不一样的人,也让我和斯科皮不必成为你。”
德拉科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认为哈利告诉詹姆的一切都完美地契合了他的心境。伴随这个黑魔标记到来的是刺杀邓布利多的命令,为了家人,德拉科别无选择。他以为自己可以代替卢修斯为马尔福家族挣回荣誉,然而在接连两次的失败后,他终于无法承受这个命令的压力,以及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如卢修斯教导的那般崇尚暴力——他对杀人这件事感到抗拒和厌恶。
他从小被教导的纯血统主义、强权至上的观点,与他内心深处开始认为的正确的事南辕北辙。德拉科不知道该接受哪一套行事准则,他依赖卢修斯和纳西莎太久,以至于在德拉科看来自己做不到杀人这件事是一种可耻的失败,会令他们失望。
然而,尽管有大脑封闭术,德拉科却仍无法欺骗自己。他能感受到他人的痛苦,也被邓布利多在天文塔上的仁慈所打动,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哈利,而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是德拉科被教育去憎恨的。
那些可笑的爱、善意、仁慈、自我牺牲、勇气……
直到战争结束前——
不,应当说直到和哈利在一起前,德拉科都处于一种混乱又矛盾的状态。他竭力维持住对马尔福家的感情,却又无法控制自我厌恶,是哈利让他鼓起勇气接受了那些被他封闭太久的“好的一面”。
詹姆垂下眼眸,那是他真诚认错时才会露出的表情,“爹地认为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没有任何资格不尊重你,批判你的选择。我想他是对的。”
“他永远是对的。”德拉科轻声道,似是回应,似是自言自语。
“爹地还说你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尽管你看起来刻薄、恶毒……”
“傲慢、自大,好的,我已经充分了解你们爹地是怎么评价我的了。”德拉科打断詹姆的话,唇角却久违地上扬着。
詹姆轻哼一声,“总之,他认为你很脆弱,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但德拉科依旧能听清他的话。詹姆说道,“爹地希望我能永远爱你,因为这是家人的意义。至于斯科皮,你得知道,他一直视你为偶像,他绝不可能不爱你。所以……所以……如果你想去找爹地的话……”
德拉科瞪大了眼睛。
孩子总是有超乎大人想象的敏锐力。
詹姆别扭地涨红了脸,他不常做这种事,但还是学着斯科皮平时的模样给了德拉科一个拥抱,“爸爸,我们永远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知何时躲藏到门后的斯科皮也冒了出来,飞奔着挤进詹姆和德拉科之间,他眨着明亮的眼眸补充道,“我们也永远爱爹地。”
德拉科闭上眼睛,阻止滚烫的热泪落下。他也想告诉詹姆和斯科皮,他和哈利也很爱他们,感谢他们的到来抚慰了他们糟糕的人生。
可是,德拉科很明白,自己已经成了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或许他仍有机会选择停止残酷的时间旅行,按照哈利的期望,守护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可是没有哈利,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宁愿成为一个真正的罪人。
1994年,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德拉科闭上眼睛,感受着指尖在自己发间穿梭的熟悉感触——哈利在无意识地抚摸他的头发,而他睁开眼睛就能瞧见那张正为天文学作业发愁的面庞。
西奥多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来到公共休息室,他想问一问布莱斯准备什么时候就寝,只见潘西、布莱斯,还有……他想应该是高年级的特伦斯·希格斯——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击球手,三人正坐在同一张桌子边望着同一个方向。
“你们在看什么?”西奥多好奇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壁炉前的多人沙发。
“我想……可能是爱情剧。”希格斯不太确定道。
潘西闪着明亮的眼睛,“是死对头变对象的校园爱情剧。”
布莱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他母亲的模样以非常优雅的手势捏起红茶杯,抿了一口南瓜汁。
西奥多觉得自己可能是困得昏了头,才会看见德拉科·马尔福枕在哈利·波特的大腿上,惬意而舒适。
这个世界不对头。
这个是他应该看到的画面吗?
等等,他最初是想来做什么的?哦——问一问布莱斯要不要回房睡觉,但他的室友应该是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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