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包吃住吗？

预选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深蓝网吧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江野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门铃清脆的声响惊得他一个激灵，抬头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腕骨上缠着熟悉的黑色运动胶布。

江野的呼吸瞬间凝滞——路泽。

电视里那个锋芒毕露的年轻队长，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眉目间还带着赛场上的凌厉，但眼神却比镜头前柔和许多，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个印有AE队徽的文件袋，整个人像一把收在鞘里的刀，收敛了锋芒，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锐气。

"网费多少钱一小时？"路泽开口，声音比直播里听到的更低沉，带着点长途跋涉后的沙哑。

江野下意识去摸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作镇定："会员五块，临时卡八块。"

路泽的目光在江野又长又乱的头发和泛黄的衣领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钞推过去："包夜。"

江野盯着那张钞票，没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网吧老旧的主机风扇声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江野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佻，"AE队长也来这种破地方上网？训练基地的电脑不够你用？"

在看完预选赛比赛后，江野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下这个战队和这个年轻有钱的老板。

直到今天，看见这个年轻的小老板找上自己，他就明白，前段时间砸钱和自己打双排的L.U就是路泽。

路泽没接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纸，推到江野面前。

一份厚厚的合同，白纸黑字，AE战队的队标在右上角熠熠生辉，底下已经签好了路泽龙飞凤舞的名字。

"替补位，月薪两万，包吃住。"路泽言简意赅，"比赛奖金另算。"

网吧嘈杂的背景音突然变得很远，江野盯着那份合同，喉咙发紧，两万，比他当网管和直播加起来赚得还多，包吃住意味着他不用再担心下个月的房租，不用再吃泡面吃到反胃。

但他没动。

"为什么是我？"江野抬头，直视路泽的眼睛，"我退役两年了，手早就生了，圈子里比我强的替补一抓一大把。"

路泽的目光落在江野搭在键盘上的手上——那双手修长但粗糙，指节处有长期抽烟留下的淡黄色痕迹，指甲剪得很短，右手无名指上还有一道陈年的疤痕。

"手生？"路泽突然伸手，扣住江野的手腕，力道不重但不容挣脱，"上周双排，你的沙鹰三连发间隔0.28秒，比联盟纪录还快0.03秒。"

江野触电般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路泽的掌心干燥温热，虎口处有长期握鼠标形成的薄茧，磨得他腕骨发烫。

"你监视我？"江野声音发冷。

路泽松开他，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正是江野在"废弃疗养院"地图里那波极限滑铲沙鹰双杀的操作录像。

"恐怖游戏主播'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每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直播，常用ID'爷吐烟圈帅过周润发'。"路泽如数家珍，"最近三十场直播平均爆头率67%，反应速度0.12秒，比三年前你巅峰期只慢了0.03秒。"

江野的指尖开始发抖。原来路泽早就把他扒了个底朝天，那些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操作习惯、反应速度，全被对方用数据精确测量过。

"我不打职业了。"江野硬邦邦地说，"签了合同也是浪费你钱。"

路泽突然俯身，双手撑在柜台上，将江野困在自己与显示器之间，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混合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汗水气息。

"两万五。"路泽压低声音，"包三餐，宿舍单人间，有空调。"

江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空调，他住的那个破出租屋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冷得像冰窖。

房东为了省钱，连个空调都没装，只安装了一台又破又旧的风扇，开启的时候还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能掉下来，旋掉自己的头。

"我不上场。"他还在垂死挣扎。

"可以。"路泽爽快得令人意外，"平时只需要陪练和分析对手录像。"

江野眯起眼睛："你到底图什么？"

路泽直起身，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但眼神却暗了下来："AE缺个狙击手教练。"

"放屁。"江野冷笑，"你队里的白勋维的狙击水平足够当教练了。" 战队里有谁，他一清二楚，网上的官网上标明的也一清二楚。

"三万一。"路泽突然加价，"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他从文件袋里又抽出一张房卡，轻轻放在合同旁边，房卡上印着"S市电竞公寓"的字样，那是圈内出了名的豪华选手宿舍。

江野盯着那张房卡，脑子里飞快计算着三万一个月能让他过得多滋润——不用再吃泡面，不用再担心断网断电，甚至还能存下钱来......

"包烟吗？"他鬼使神差地问。

路泽的嘴角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下："限量，一天一包。"

"......成交。"

江野抓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瞬间，感觉像是签了卖身契。

但当他看到路泽眼中一闪而过的满足感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路泽收起合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他掏出车钥匙："现在去拿行李？"

"现在？"江野愕然。

"宿舍已经准备好了。"路泽的语气不容拒绝，"日用品都是新的，衣服......"他扫了一眼江野身上洗得发白的T恤，"按你的尺码买了几套，不喜欢可以换。"

江野突然有种被包养的错觉，路泽这架势，简直像是......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点头。

"你他妈是不是......"江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问路泽是不是早就盯上自己了，是不是预谋已久，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等我下班。"

路泽点点头，径直走向网吧最角落的一台机器坐下，即使在这种破旧的环境里，他的背影依然挺拔如松，与周围格格不入。

江野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路泽正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他上周的直播录像，路泽看得很专注，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那一刻，江野突然明白了什么。

晚上十点，江野站在AE基地门口，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基地比他想像中还要豪华，独栋别墅改造的训练中心，门口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商务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边的运动鞋，突然很想转身就走。

"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路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野回头，就看见他站在离自己只有几步的距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自己，阳光给他锋利的轮廓镀了一层柔和的边。

江野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先说好，我只当替补，不上场。"

路泽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转身推开AE基地的大门："进来吧。"

训练室比江野想象中还要宽敞。六台顶配电脑呈弧形排列，正对着巨大的战术屏幕，墙上挂着AE战队的队旗，黑红相间的底色上，银色的队徽闪着冷光。

几个队员正在训练，听到动静齐刷刷回头。江野认出了白勋维——他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已经是AE的首发狙击手。

"江...江哥？"白勋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怎么会在这？”看见自家的老板兼小队长，路泽正站在门口。

气氛瞬间凝固。江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两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过去的队友。

"他是替补。"路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周经理，带他去签合同。"

站在一旁的周晓阳脸色难看地走过来，递给江野一份文件："跟我来。"

路老板:老婆拐回家了[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