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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钥匙

中情局或者CIA(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里我的档案上写着:特米德拉.金,臭名昭著的雇佣兵,代号黑狐。德裔美籍,其他暂且不谈。但你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十岁的时候才回过所谓的家一次。我的父母是一对沉默寡言的夫妇,穿着白色的大褂,神色早已被护目镜和绿色的医用口罩遮挡,看不真切。

他们太冷淡了,冷淡到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那对幼小的我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谜团。

白色的幻影,白色的噩梦。我抓不住的。

白色的幸福。我们甚至没有一起吃一顿饭。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思索着。他们是伟大的科学家,国家的英雄,为人类文明做出了巨大的,无与伦比的贡献 。可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讲的德语对我来说太快了,我说话甚至还带着美国的口音。

其实没人那么对我说过,只是我觉得而已。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只有火,只是火罢了。那两个远隔的背影像一对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然后隐没在了燃烧的烈焰里。我大喊着爸爸妈妈,忘了是用英语还是我尚且生涩的德语。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

然后一件事发生了,它是那么的迷幻。事到如今我回忆往事,眼前也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色彩。尽量准确的说,那应该是工厂某个地方的玻璃因为火灾或者化学试剂的缘故,突然碎裂并飞溅开来。听到声音的我抬起头,没有闪躲。那幅画面我至今难忘,每一块玻璃都在火花中都闪烁着如此奇异的光彩,以至于让我感受到了死神的来临。

也许我应该闪躲,但我倾向于认为那是命运使然。一块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喉咙,血涌了出来。我无法思考,在父母死亡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放弃 。血的咸腥味不断提醒着我,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紧接着他出现了,就像所有二流爱情小说那样,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在危急关头出手,拯救了原本危在旦夕的美丽女主角的性命。

只有两个小问题,不太重要,却困扰了我一辈子。

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他是我的救世主。

而且我也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心灵伴侣,我只是他随手的善举遗留下来的种子,在多年之后开出了朵朵悲剧之花。我对他,确实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无论是在火场中救下的小女孩还是难缠的杀手,无非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

我应该明白的。当我想起这些事情时,是如此痛苦。对于我而言,他是全部的世界,一切的一切。但我却无法启齿告诉他这些话,愚蠢的无可救药的我,至今也还是这样,没有改变。

接着往下,我命运的瞬间。于是,于是他从一片火中奔跑而来,向我跑来。我那时已经说不了话了,只能看着他从自己被烟熏灰的白衬衫上撕下还算干净的一块,轻轻地缠在我的脖子上。

呼吸,他说,你要呼吸。

我喘不上来气,可是他看着我,绿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悲伤的热切。我知道我会听他的,一直如此。

“……先生?”我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刚想说些什么,爆炸声却再一次传来。漫天的玻璃雨飘洒下来,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辉。

后来我想了很久他为什么那样做,因为正是那一秒钟决定了我一生所将要经历的所有痛苦,但我甘之如饴。我不明白。就算我曾经希望过,那也结束了。

他突然将我一把拉进他怀里,出于恐惧我闭上了眼睛。不是害怕我会被玻璃碎片二次伤害,而是恐惧将要发生的事,我知道接的下来会如何。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为什么。碎片扎进皮肤,血滋滋地涌出来的声音像无法忘却的梦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了许多年,也许未来也将一直这么下去。睁开眼之后我只记得他背上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裂口。我转过头想看看他的脸,但视野马上又归为虚无的无边无际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是我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件事物。什么都没有,没有大火,没有玻璃雨,没有那个坚定的,勇往直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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