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和特米是我见过的最像爸爸妈妈的人。
我没有,或者说失去了十岁以前的全部记忆。当我的脑海中有一些模糊的影像时,我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总而言之,这里非常奇怪。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有时,还有几个高大的男人,他们的用语非常粗俗,让我很讨厌。
有一回,一个金发的年轻女人问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父母呢?”
我愣住了,因为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意思。什么是父母?我带着问题问了那个照顾我的女人,她停顿了几秒,才说“谁和你说的这个?”
我撇撇嘴“那个金发的女人。”
照顾我的那个人,暂时叫她安娜吧,因为我想不出别的名字了。安娜好像和别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金发女人就不见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不过这也不重要。
一开始,安娜不愿意告诉我“父母”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一直缠着她,并且非常不配合她做每日的日常任务,不得已她才告诉了我。
“父母”就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说成爸爸和妈妈。于是我问安娜“我也有爸爸妈妈对不对?他们人呢?”
安娜一直都用各种各样的话搪塞我,什么他们暂时离开了有事情啊这类的。那时我沉迷于探索父母的意义,以及我的父母到底去哪里了,因此每天都十分吵闹。但是终于有一天安娜又拿一模一样的理由应付我的时候,我意识到,就算我真的有父母,那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什么也不是。
那之后我就安静了,像从前一样听话,安娜非常满意,说我是个好孩子。
对了,你肯定好奇我每天都在干什么事情。简单地说,我基本上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的墙壁是透明的,我可以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可以看到我。
安娜每天都会给我做各种各样的测试,每隔几天都要给我扎一针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点疼。
你看,这就是我的生活。
后来的某一天,我忽然想到,既然我没有父母,为什么我不能给自己找一对父母呢。
这个想法我第一个告诉了安娜,我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妈妈。她似乎很震惊,我很失望,感觉被背叛了。每天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会成为我的爸爸妈妈。
再后来我见到了罗纳多,说实话,他是我见过的最像我父母的人,在这里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来看我一次,安娜和他说话时显得非常…害怕?
她为什么会那么想,罗纳多那么温和,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耐心的不得了。
他问我我过得怎么样,开心不开心,还问了我的测试成绩。
我鼓起勇气问他,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父母,他顿时就沉默了。他反问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说因为每个人都有父母,但是我没有,所以我想自己找。
听了我的话,他轻轻地笑了,他说父母不重要,我关心好我自己就行了,因为父母都是一群不负责任的人。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罗纳多和安娜说话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不够专心”“注意力还要加强”之类的话。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这里的人越来越少,罗纳多似乎不太开心,也不和我说话了。穿着白大褂的人渐渐消失了。到最后,安娜也走了。这里只剩下我,罗纳多,和几个让我感觉很烦躁的,穿黑色衣服,讲话大声的人。
那天我正在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画圈玩,一个棕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见了我,好像很震惊,但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他走远,意识到他不属于这里。他走进罗纳多的房间,几分钟之后响起了他和罗纳多说话的声音,我趴在玻璃上侧耳聆听,也没听出个所以为然来。
又过了一会,我听见了某种激烈的,果断的响声,一个米色头发的女人跑了过来,她用深棕色的眼睛看向我,和那个金发女人一样的语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她迟疑了几秒,然后开始试图找到打开我房间的门的想法。
“没用的。”我冷淡地说“要用钥匙。”
她顿住了“你躲到床下面去!”她喊道。
我没多想,就照着她说的做了,罗纳多告诉我我第一个应该学会的事情是服从。
又是一声巨响,玻璃碎了一地。我看着玻璃的碎片,说不出话来。米色头发的女人一把上前,拉住了我“快和我走!”
紧接着,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也跑了出来,他和女人对视了一眼,拽着我就向不知道哪里冲。后面的巨响没停止过。
他和她简单地说“快走,这里要爆炸了。”
“刀锋呢?”
“我拿到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人告诉过我这是应该怎么做,我应该顺从,不能反抗。但是这是什么情况。
等我们跑出来时,轰的一声,这里变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灰色的碎块。
过了半晌,我才像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一样,
“罗纳多呢?”
“大概是死了。”男人说。
“谢天谢地。”女人说。
后来男人和女人争执了一下,最终他们俩带我回了女人的家。
我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男的叫伊森,女的叫特米德拉。特米德拉一直让我叫她特米,偶尔也允许我叫她德拉。一天早上,特米趴在沙发上看书,她突然问我我叫什么名字 。
“我没有名字。”我说“我想给自己起一个,但是我不知道取什么好。”
“那我给你想一个吧,”她兴高采烈地说,随手翻了几下书页“就叫伊丽莎白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好不好,不过特米说那是那本书的女主角的名字,在她给我解释了什么是女主角和男主角之后,我想应该不算太坏。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本书叫《傲慢与偏见》。
我同意了,特米高兴极了,扑过来抱着我。
我问她,“你愿意做我的妈妈吗?”
特米也安静了下来,几秒后她才说“我这个年纪做你的妈妈还是太年轻啦,伊丽莎白。但是我会照顾好你的。”
后来我问伊森他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父母,他给了差不多的回答。
我想,伊森和特米是我遇见过的最像爸爸妈妈的人。
那段时间太开心了,我想要什么特米就给我什么,虽然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伊森经常过来,陪我玩,教我学知识。伊森看起来发现了什么,他拿来很多题目,和我以前做的测试很相似。
我有点反感,因为那些题目让我想起来在“这里”的记忆,但出于我对伊森的感情,我还是做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很简单。特米很惊讶,她说“这太不可思议了,伊丽莎白,这是大学的题目。”
我偏过头看她,不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
特米接着解释了什么是大学,以及按照我大概十岁左右的年龄,我应该读小学 。天才,神童,难以置信之类的词不断从她嘴里冒出来。但是她没有再解释给我听。
那之后,伊森和特米进行了一次次严肃的谈话,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出现了。
结果是,伊森说我要被送走,但是没关系,我新的家和新的爸爸妈妈也会对我很好。我是个天才,我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
特米也妥协了,她说她会经常来看我,也会带上伊森。
我能说什么,我想告诉他们“只有你们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要别人,只要你们两个人!”
可是我没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明白。
那之后我的日子还是没变,白大褂,测试,注射剂。没有伊森和特米,没有那一个个天堂般的日子,特米说好要来看我 ,可是她一次也没有来,伊森也没有来。
在药物作用下的昏沉间,我意识到,死去的罗纳多是对的,父母,就是一群不负责任的人。
女儿妹袭来…算是一个我觉得有意思但是没有放进正文里的情节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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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番外一·亲爱的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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