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又死了…
…不对，为什么要说“又”？
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能听到引擎的声音？
云漠离睁开眼睛，车窗外有些刺目的阳光令他不自觉的又眯起眼，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季渊？”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嗯。”
云漠离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有些震惊，声音大了几分，“季渊？”
季渊的身上穿着的正是基地特战服装，这时候的头发已经剪短了，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唯独那张过于成熟的脸上在此时多出一抹生硬的疑惑之色：“什么事。”
云漠离用力往胯上拧了一把，疼得大腿一抽，有些难以置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很快就冷静道，“……没事了，做梦而已。”
车渐渐停在一片沙滩上，远处是海。车门自动升起，云漠离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季渊下车，快走几步追上了他。
徬晚的阳光暖中带着几分凉意，迎面吹来的海风微咸，海面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海鸟鸣叫。
云漠离有些茫然，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季渊，目光中有几分困惑。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季渊看了云漠离一眼，又将目光放向海面，“看海。”
【季渊，这里距离海边不远啊，任务结束顺路去看看？】
脑海里突然划过自己的声音，云漠离有些惊异的四下扫视一圈，刹那之间，整个世界极速的模糊起来了，天地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纱布。
云漠离用力揉揉眼睛，好半天才使视野重新清晰起来，见季渊正看着自己，匆忙摆手，“我没事。季渊，今天是几年几号？”
出乎意料的，季渊没有立刻回复云漠离，只是依旧看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眸中带着一抹说不清的复杂，目光似乎透过云漠离的身体在看他身后的什么。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许久，季渊低头看一眼终端机的时间，有些随意道，“新元纪七八年。”
“嗯，那具体日期……”
云漠离的话还未说完，人已经突然僵住了，一股莫名的冷意彻骨传来。
他耳边突然响起多个有些熟悉的电子音：【新元纪七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叛乱组织共十九处占据点已被捣毁，s级异能者云漠离、姜瀚、苏道华落网……】
【……由异能管理部门审议通过，s级异能者云漠离造成严重社会危害且具有高度不稳定因素，决定判处死刑，缓期一年后执行。】
……那么，自己现在为什么还活着？
云漠离看向季渊的目光开始有些茫然了。他很快就发现季渊已经没有再看自己，顺着季渊的目光找过去，那里是一只沙滩上蹦跳的海鸥。
季渊回头，最后又看了一眼海面，再转过身，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回到云漠离身上，却直直的走向了云漠离，然后就这么穿过云漠离的身体。
我……没有实体？那季渊之前是在和谁说话？不是我吗？
哪怕云漠离很快就追上季渊，伸出的手也如虚无一般直接穿过了季渊的衣袖，甚至快步横身挡在车前，一切也像是设定好的剧本一般没有丝毫改变。直到那辆车扬长而去，云漠离还没有从茫然中缓过神来。
周围的景物突然极速变幻起来，云漠离有些错愕的快速转身想要看清闪过的一幅幅画面，却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另一场景之中了。
这是似乎是一个规模极大的发布会，衣着得体的客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直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
由一队武装严实的警备人员开路，季渊单手提着一个通体银白的密码箱大步走进室内。他身上还带着几分血腥和尘沙，将密码箱交到发布会中央坐着的男人以后，转身就要离开。
接过密码箱的男人衣着一身雪白的西装，面上带一副金丝眼镜，过于年轻英俊的面容在一众中老年人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接过密码箱以后，男人顺势一把抓住季渊的手臂，使得季渊停下，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男人。
云漠离这辈子不可能忘记这个男人的，甚至在刚看到这男人时，他下意识流握紧了拳。
他是异能管理部门的最高掌权者，是异能者强制训练基地的总负责人，也是后来创办地球联盟的那个神秘客，傅安。
“云漠离的异能晶核是你带走的？”傅安笑了笑，似乎不怎么在意，“你的权限使用时间总是这么巧合。”
“是。”季渊并没有任何隐瞒之意，目光中多出一抹淡淡的冷漠。
“喜欢的话就留着吧。”傅安的嘴角上扬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空位，丝毫没有放开季渊手臂的意思，“不留下见证一下吗？”
“……”
“好吧。”傅安自语一句，突然起身靠近季渊，眼眸中一道古铜色的冷芒一闪，将季渊强制按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单手打个响指，全场灯光同时暗下，一股淡金的异能量从他手心之中流溢而出。
云漠离如遭雷击，目光都呆滞了。
这家伙不是普通人类吗？他一直有异能？而且，这家伙的异能优先级居然在季渊之上？
就算是最有话语权的国家领导者，在公开场合提起异能一事也是为大众所忌讳的，更何况是在这种规模的全球直播下使用……
画面继续着。
新世界的秩序，在战争结束以后还是被建立起来了，却不是云漠离等众异能者想要异能者与人类和谐相处的那般，而是将异能者与人类更加泾渭分明的分隔开来，甚至赋予异能者远高于普通人类之上的社会地位，但也用强制手段制定了专门限制异能者的一整套独立的苛刻法律。
在这套秩序的运行之下，世界各地绝无可能爆发任何战争。傅安几乎全凭着异能和科技两方面的绝对武力压制，在地球资源几乎竭尽的末世打造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天国乌托邦。
各地依旧有组织想要推翻这种畸形的社会结构，甚至逐渐出现异能者与人类合作反抗的情况，但都没有什么成效。
这一切，都是云漠离死去以后发生的事情。
傅安背后最大的助力，就是季渊。从始至终，一直是季渊。
画面开始迅速分崩离析，很快就是一个新的场景。
云漠离看着季渊从一座正陷入欢呼的基地中走出，再平常不过的和喧闹擦肩而过。
在季渊面无表情的踏出基地以后，整座基地瞬间进入了紧急封闭模式，随着季渊在几块晶屏上操作完毕，前一秒还欢欣雀跃的喜悦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先是几声尖叫，然后就是混乱的喊声、警报声。
“里面就只剩下普通人类了？前辈好厉害。”一头火红色短发的青年眼睛发亮的看着季渊面前漂浮的晶屏，转身拉着身边的少女跑向基地，在奔跑的过程之中，他身上燃起青蓝的火焰，“剩下的交给我们吧，前辈你休息！”
这个基地的资料异常被季渊检测到以后，经过一番彻查，最终确定了上个月异能者联合人类袭击新政府大楼的据点正位于此处。虽然家贼难防，但季渊早有针对其的措施方案。
他极为熟练的从内部进入该基地的异能监控系统，将最新反异能磁场数据导入其中，通过反异能磁场，在一分钟内就杀死了基地上下七百多名异能者。
然后，仅仅出动了两个A级异能者，用时半个多小时，整个基地三千五百多人在持有武器的情况之下全军覆没。
这家伙，是季渊？
看着面前人风淡云轻、平静至极的目光，云漠离忽而感到有些陌生，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将手放在季渊面前摆了摆。
“喂，季渊，你是能看见我的吧？”
确定季渊的目光确实先随着自己的手掌动了一下才移开以后，云漠离几乎感到愤怒了，一把抓向季渊的衣领，“你忘了跟我说过什么吗？为什么现在草菅人命的会是你？”
他的手从季渊的衣领上不留痕迹的穿过去，云漠离一拳砸在季渊身旁的车上，依旧没有任何作用。他面前的季渊甚至侧脸看向被砸的那处车窗。
不知看到什么，季渊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便不再看云漠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闭上眼睛。
云漠离也转头看向车窗。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映像。
……他在这些场景之中究竟算什么？
一个旁观者？但季渊是能看到他的。可除此以外，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也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好久不见。”
面前的车窗缓缓降下，那双湛蓝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似乎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
季渊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语气有些生硬：“云漠离。”
……好久不见？
不得云漠离开口询问，画面就极速溃散了，再次重构起来时，自己已经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
天气正是雾雨。
由云漠离领导的组织被围剿以后，世界范围内的战争也基本平静了，但残存的反叛组织还在发展，依旧将云漠离当作精神领袖。
毕竟他太过不可思议，在组织最紧张的关头一人扛下联合国的火力长达三个月，很难想象出这人究竟强大到如何离谱的地步。
在普通群众之中，有人视他为救世主，也有人对他愤懑，评价褒贬不一。在这种地下黑市的交易现场总少不了对现世情况的高谈阔论，那些人口流传的事迹有真有假，季渊也只当故事听听。
他一直都能理解云漠离剑走偏锋的行为，甚至对那些揭竿而起的反叛者们也有所认同。
人的一生太短，云漠离要做的事却太多，他等不起，他们都等不起。
“在这儿等人吗？来一杯？”
按理说这种地下黑市的酒里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季渊接过酒杯，低头扫一眼，放下了。
“……不等了。”
男人刚把手揽过季渊肩膀，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头朝下砸在地面上，全身剧痛起来。
“异能者？”男人面色飞快变白几分，手忙脚乱地爬起就跑。
画面再次变幻，景物忽远忽近，突然清晰。
云漠离眼前掠过一片雪花。随着一个个路标和指示牌的出现，他才察觉这里是南极洲的一个科考地点，也就是一次任务地点。
实际上，所谓的科考地只是幌子，这个科考地早就成了空壳，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组织所占据。他和季渊接到的任务，就是抢夺一类病毒疫苗，顺带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恐怖组织也清理掉。
可是这会儿他云漠离还没死，甚至还没叛逃，怎么也有场景？
这个时间点，季渊应该还在清理外围人员，云漠离则刚放走一批研究工作者。也就是从这次任务开始，云漠离对异能管理部门的真正目的开始有所质疑。
现在，云漠离明白一向准时准点的季渊那次为什么会莫名迟到十分钟了。
季渊的手当时就在门把手上，他甚至等待着云漠离放走最后一个医生才推门而进。
“……任务失败？”季渊看了一眼杂乱无章的地面，目光落在云漠离面上。
“……我很抱歉？”
十**岁的云漠离总会在面对季渊时把什么伪装技巧一类都抛之脑后，面色很快就有些异样起来，“季渊，这次行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怎么也不像恐怖组织吧？”
季渊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这间实验室，“先撤离。”然而到最后季渊也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
……画面再次翻转，云漠离总算一眼认出这次的场景，但还是感到些许陌生：是异能管理部门的总部基地，而且，是总指挥部。
“季渊，012小队的事也和你有关？”傅安的神色中多出几分玩味，伸手将眼镜摘掉，放在面前的桌上，看着季渊，“云漠离既然叛逃组织，就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他吗？你觉得你能阻止多少？”
虽然是询问，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惑。
季渊没有否认，将手中几块色彩不一的晶石放在傅安面前，面色平静，“在云漠离失败之前，我不希望他死于暗杀。”
那几块晶石上传来的异能量波动分明就是012小队那几个A级异能者的。
傅安低头扫了一眼，突然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坚持，我会在基地内撤掉云漠离的通缉，但基地之外的事我就管不了了。你知道培养一个空间属性的异能者有多难吗？”
……
画面继续轮换，云漠离已经完全不再有所反抗了，只默默看着一幕幕零碎画面从自己面前闪过去，直到最后停留在一处临海的山崖。
异能者死后，心脏部位会凝聚出独特的异能结晶。云漠离的那颗结晶的底色是灿金，表面上却覆盖着数不清的各色裂痕，异能量波动极为混乱。
季渊垂眸看着手中那块几乎看不清底色的不规则晶体，雪白的流光环绕着晶体不断融合、析出，似乎想要将结晶表面的杂色清除掉，然而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改变。
一个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季渊无言的注视着碎片中裸露出的灿金色，缓缓攥紧碎片，几滴血珠从手心流淌而出。
云漠离感到呼吸都变得艰难了几分，伸出的手再次穿过季渊的肩膀，只能无力的放下。
季渊松开手，任由几十块晶体碎片从手中落入海洋，静立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这次云漠离没有再追上去，早有预料般的看着周围环境再次如同雾气一般崩溃、散开。
眼前的画面突然明亮起来，云漠离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闭上眼睛，耳边却响起了忽远忽近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突然明亮起来，云漠离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闭上眼睛，耳边却响起了忽远忽近的声音。
“云漠离，西边防线崩溃！他们有针对异能者的武器了！”
“西边交给我你们先走！”
……自己的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般从那场失败的战役开始倒放，直到画面静止，世界终于重归于静。
这就是结局了？我死了吗？
云漠离茫然的环顾四周，转身之间，一个声音传入自己耳边：
“对，是你。”老者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着喜悦，“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弟子？”
“云渊。这名字是你自己写上的？还不错。”
“云渊，你的灵魂似乎有些缺陷，也许是武魂原因，也许不是。待我这几日细查一番再下定论。”
……老者的声音之后，就是更多极为年轻且耳熟的声音。
“云渊，游轮名额什么的都帮你搞定了，你决定要去的话明天早上就得收拾东西登船了。说起来，你在斗罗大陆上原来还有亲人的吗？”
“不是亲人？那也很难得了。”
“你自己一个人出门得注意啊，莫名其妙躺尸大街上是很吓人的。”
……画面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云漠离却感到脑海中正浮现出更多极为清晰的记忆片段，如同飞鸟掠过眼前。直到所有的记忆画面再次停止，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漠离？”
是了，没错。自己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再应该有一个新结局的，但自己现在在哪里呢？
电光火石之间，云漠离眼前终于出现属于自己的画面：
在身边季渊消失的同一瞬间，云漠离已经紧随而出，然后……被这么多怨魂反噬，自己好像确实死了。那也没办法。
“很遗憾，但他已经确认死亡……喂，你要做什么？！”那道温柔的陌生男音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声音突然高起来。
昏暗的四周刹那间爆发出灿金的光亮，灿金光彩之中，带着暖意的点点白色流光涌现而出，将云漠离包围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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