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退到床边：“小小，你睡中间，有我和小三在，你不会掉下去的。”
唐小妹埋在唐三怀里，气息悠长。
唐三低声笑道：“她已经睡着了。”
杰瑞不免失望：“刚刚还很精神呢。”
唐小妹总和唐三待在一起，唐三又常常找不到人影，杰瑞想和唐小妹玩都没办法。
“她还小，累得快。”唐三给她盖上被子，催促他：“你也快睡吧。”
天不早了，杰瑞本就困了，顺势躺下，闭眼前还念念不忘要和妹妹玩：“唐三，和你商量个事，明天有货郎来圣魂村卖货，我能不能带小小一起去看？”
小伙伴们私底下排斥唐三，觉得唐三收了自己家里的东西就是比他们矮一头，但唐小妹不一样，谁能把她带出来，谁就有面子。
碍于唐三的存在，目前无人达成这一成就。
于唐三，皮囊是外在，装饰可有可无，沉迷暗器外的物件是玩物丧志，但不重要的不意味着妹妹不该有。
货郎身边人多，妹妹磕着碰着就不好了，但……
“我会带她去的。”
杰瑞半是调侃半是抱怨：“小三，你真黏小小。”
唐三感到困惑：“是我黏着她吗？”
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杰瑞来了精神，一骨碌坐起来。
“就是啊，小小又不是西村那个完全是傻子，平时你出门也有昊叔照顾她，但你还是怕她丢了一样到处带着她。”
就这些？唐三无奈地笑道：“小小也喜欢和我出去。”
杰瑞问道：“小小有让你带着她？”
唐三顿时不悦地皱眉。
杰瑞又说：“小小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要我说，小三你就是把看得太紧了，你要是怕她孤单，更要让我们可以和小小一起玩，这样她就有朋友了。”
他和李小七不对付很久，前段时间李小七测出有魂力，他的小弟被李小七拉拢走一大批，要是他能把小小带出来，一定能挽回颓势。
杰瑞还想着宏图大志，唐三看他的目光已然冷冽。
杰瑞比他们大两岁，跟着他叫妹妹小小，竟然还说他黏人。
“小小不是木偶，她当然能表达自己，如果不能，你又怎么知道小小是讨厌你还是想和你做朋友？”
杰瑞一愣，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被比自己小的小孩质问很是丢脸，抓着最初的问题不放：“你就说你是不是一直黏着小小！奶奶都特地让昊叔告诉你今晚小小睡在这儿，你还眼巴巴赶过来。”
唐三眼底闪过几分无措，一时无言。
门外传来脚步声，玛丽“咚咚”敲门，训斥道：“早点睡。”
杰瑞迅速趴进被窝，听脚步声远去，杰瑞又叫了两声“唐三”。
唐三没回应，杰瑞颇感无趣：“你这么黏小小，小小以后嫁人了怎么办？”他和蝉一样，一刻不停。
间隙里，唐三终于插上话：“小小还小。”
杰瑞恼了，背过他们躺下：“随你怎么想，我姐姐今年可都定亲了。”
杰瑞的姐姐今年才不过十岁。
唐三低头，唐小妹没被他们的争吵打扰到，无意间扒开他的衣领，将自己埋入衣间，贴着他的皮肉。
微弱的呼吸打在胸口，酥酥痒痒，仿佛心脏被虏获，被她抓在手上。
房间中还有多余的一人，但贴近心跳的呼吸足够唐三当作这里只有他和妹妹。
危险的距离，来不及求援就会被杀，性命交予他人却让他产生莫名的安心感。
他不是真正的孩童，哪怕不开心一而再地在自认优秀且为之骄傲的领域被局外人批评，但也不会生气。
但此刻，无人再来插手他和妹妹间的事。
当晚，唐三做了场梦，一场不知好坏的梦。
他梦到一盏灯笼，正正方方，浅蓝色琉璃外壳上用宝石点缀出北斗七星。
灯笼焕发出柔和的荧光，让人见之心生暖意。
就在他靠近欣赏时，血淅淅沥沥从天空落下，又成暴雨，汇聚成海，他在血海里上下翻滚，腥甜灌入口鼻，沉浮间他瞥见灯笼飘浮在半空，仍旧散发着暖意。
血海沉沦中唐三快喘不过气来，只有曾见过这灯笼的即视感缠绕着他。
一个大浪打过来，唐三猛地惊醒。
醒来唐三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中喘不过气，因为他的小妹妹正趴在他身上，捏住他鼻子。
唐三翻身压制住唐小妹，学着她的举动轻轻捏住她鼻子：“小坏蛋。”
唐小妹尖叫着躲开，抬脚踢他：“你今天起晚了。”
唐三顺势倒下，抱着被踢的那只脚装疼，唐小妹扑上来看他的伤势，被唐三一把揽住。
从胸腔开始的低笑震荡在唐小妹耳边，唐小妹揉着耳朵推开他，唐三倒在被上，梦中的压抑一扫而空，目光停留在妹妹身上，满心的愉悦几乎要溢出。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他躺在床上，闭眼遮挡逐渐亮起的太阳，此刻不用想农活，不用想灶台里的饭，不用想父亲的酒，他只是在呼吸，只是活着。
这样就好。
唐小妹扑到他怀里，歪头问：“哥哥？”
他轻抚妹妹的发尾，当然，还有妹妹在。
杰瑞不在床上，估计玛丽奶奶看他们还睡着就只抱了杰瑞出去。
地上有三双新鞋，正是唐三拜托玛丽做的，比预订的多了双他的。
唐三把妹妹打理好，出门前嘱咐她：“要记得和奶奶说谢谢。”
唐小妹乖巧点头。
玛丽给两孩子留了饭，甚至多准备了一碗给唐昊。
穿上新鞋，唐小妹一路蹦蹦跳跳，走到半路，路过一株桃树，唐三叫住她，让她在树下等一会。
唐三灵巧地爬上桃树，挑选着哪根桃枝形状合适。
树下，唐小妹揪下两根草，交叠缠绕把它们团成球。
球刚团好被人从掌心拿走。
“唐家妹妹，好久不见，还记得哥哥吗？”
唐小妹的目光随着被抛来抛去的球一上一下。
“球有什么好玩的，”来人笑起来，“看哥哥给你编个蚂蚱。”
闻言，唐小妹终于舍得分出一点目光看他，摊开手：“蚂蚱。”
“给你，给你，”他也不失信，摘了几根草在树边坐下，翻手间蚂蚱的雏形做好了，随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小三居然没跟着你。”
唐小妹盯着他的手指：“哥哥也在的。”
“他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哎，小三是怎么当哥哥的，让你一个人呆着，”他嗤笑一声，“算了，他懂什么，自己也还是小孩子。”
没一会，一只完整的蚂蚱出现在他手上。
“谢谢小七。”
唐小妹说过谢就要去拿，被他抬手躲开。
“叫哥哥再给你。”
唐小妹看了他一会，他对上唐小妹清亮的黑眸，无奈地笑了笑，就要放下手，听到一声轻轻的“谢谢哥哥”。
他还没反应过来，蚂蚱被唐小妹从手上拿走。
草未枯，蚂蚱带着独属于草木的苦涩味，拿在手上比她的手还大，乍一眼和真的一样。
唐小妹抓起蚂蚱，透过草间的缝隙看他：“哥哥说我们是小孩子，但哥哥也只比我们大一岁。”
“大就是大，大一天也是大。”他弯起眼眉，“小三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唐小妹仰头，他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便看到垂眸观察他们的唐三。
唐三从桃树上灵巧地跳下，问道：“李哥，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喂婴儿喝酒的恶毒父亲，李小七却是少有正常对待他的孩子，面对李小七，唐三黑不下脸。
“就是遇见小妹说两句话，”李小七摸了摸唐小妹的头发，转头问唐三，“喜欢蚂蚱吗？送你一个。”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另外一只蚂蚱，比唐小妹手上的干瘪一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出去：“放久了，下回给你做新的。”
唐三去接，没拿动，蚂蚱的身体被李小七捏着。
李小七目光审视他的身量，嘱咐道：“在外面别让你妹妹离开你的视线。”
唐三皱眉。
最近是怎么了？连着三日，都有人想教他怎么养妹妹。
李小七笑起来，补全了那没头没尾的话：“我听说诺丁城有人贩子拐卖小孩，拐子拐人或是她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失踪就是一会儿的事。”
事关妹妹的安全，唐三正色：“我记住了，谢谢李哥提醒。”
李小七松手，笑容真实许多，弯腰平视唐小妹，挥手道：“妹妹再见。”
唐小妹甜甜回道：“哥哥再见。”
待李小七走远，唐小妹仍远远望着他。
唐三吃味，站到她面前：“我上个树的时间，你还多出一个哥哥来。”
唐小妹不以为意：“哥哥上树做什么？”
唐三摊开手，手中是根粗细长短与簪子差不多的桃枝，枝上三两多小花，粉嫩的颜色扎眼。
“给小小扎头发做准备。”
“回去扎，”唐小妹围着唐三转了两圈，扒住唐三的臂膀，“哥哥背我走，走快点！”
唐三听命蹲下，唐小妹跳上他的背，晃着脚哼歌。
乡音出现在耳边，唐三也哼起了调。
回家用刀割下桃枝上多余的部分，尽力把它磨得好看些。
没有梳子，就用手代替，太阳暖和，唐三动作又轻，没一会唐小妹便垂下头打起哈欠。
唐小妹的发质很好，握在手上有如上好的织锦。
唐三心底涌起十足的自豪感，这是他养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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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中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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