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辞带着月关、鬼魅出现在他们身边，声音中难掩关切：“先检查伤势。”
几人的衣服或是被鲜血浸染，或是被毒雾灼烧，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焱的手臂被毒雾灼出焦痕，邪月的肩头血迹斑斑，池挽霜的枪刃染着暗紫色的毒素，整个人脸色苍白。
朱竹清伤得最重，衣袖几乎被血浸透，喘息时胸口起伏急促。
这还只是面上看得到的伤口。
桑渝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双手缓缓合拢。
《万物有灵》功法悄然运转，她的呼吸与天地同频。很快，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毒素仿佛被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
她将这些毒素一一吸收、净化。
毒雾转化成纯净的能量汇入她的经脉。与此同时，无相莲的光华又重新洒落，落在互相上药包扎的几人的伤口之上。
邪月灼痛的肩头渐渐温热，毒素消弭；池挽霜枪刃上的暗紫痕迹也消散不见；胡列娜精神一振，呼吸之间不再滞闷；焱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胸腔的郁结大减。
朱竹清静静望着桑渝，眼神深沉。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正在驱散自己体内残留的毒素，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桑渝吐出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功法运转不停：“我现在魂力太少，驱除毒素之后，没有更多的魂力来治愈伤口了。”
听到这话，除了朱竹清外的几人皆是面露震惊。
“除了制造幻境，你的武魂还有治愈的能力？”焱最先忍不住，双眼下意识瞪大，“以后出去执行任务，咱们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池挽霜抱着长枪，神色中带着抑不住的惊喜：“咱们真是捡到宝了。”
“学长们还是继续包扎伤口吧。”桑渝扬起笑容，“血还没止住呢。”
几人才想起自己伤口还渗着血似的，连忙转头继续包扎起伤口。
桑渝迎着朱竹清的目光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血迹未干指尖：“竹清，我帮你包扎吧？”
朱竹清低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你刚才被反噬……现在感觉如何？”
桑渝一怔，没想到她会注意到。
朱竹清的眼神很冷，声音却透着控制不住的紧绷，仿佛怕旁人察觉，又实在忍不住要确认。
“没事。”桑渝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却尽量让语气听上去轻松，“我稳得住。”
朱竹清微微皱眉，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分明不信。
桑渝移开目光，蹲下身，轻轻托起她的手指，细细擦拭后取出绷带，认真地为她包扎。
朱竹清垂眼望着她的侧脸，唇瓣轻抿，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明明自己受伤更重，却总觉得，她比谁都让人放心不下。
林间一时只剩焱故意拉长的痛呼声和池挽霜毫不客气的拆台，少年们在疲惫与喧闹中渐渐放松下来。
“孩子们，看那头人面魔蛛。”清润的声音忽然响起，景玄辞的目光落在那具庞大而已然僵硬的蛛身上。
几名少年下意识一震，纷纷收敛了声音和动作，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人面魔蛛的尸体正在崩解，甲壳塌落，森冷的力量逸散而出，却并未化作熟悉的环状光圈，而是缓缓聚拢到蛛腹中央。
紫光在空气中一寸寸凝实，最后竟形成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球体，在林间微微浮动。
“这……”胡列娜屏住呼吸，眼中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魂环呢？怎么尸体变成球了？”焱下意识喊出声。
邪月和池挽霜神色各异，却同样震惊。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魂兽化球的场景，完全超出了常识。
朱竹清看了看身旁的桑渝，没有在她脸上看出震惊的神色，下意识敛住眸子。
“这确实是‘魂环’。”景玄辞开口，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只是比普通魂环能量更纯净，吸收起来更容易。”
胡列娜抿紧唇角，眼神凝重：“古籍里没有过类似的记载。”
“你们还记得这只面魔蛛的年限吗？”景玄辞掀起背甲，让几人能够看清上面残破的花纹。
“两千年。”邪月低声说出自己最初的判断。
“可是它的力量，远不止两千年的魂兽能够比拟。”池挽霜皱眉道。
景玄辞点点头，神色凝重：“没错。它的气息与实力，至少在四千年。”
几名少年心头一震，面色各异。
“魂兽会藏拙，但不会无缘无故强大到这种地步。”月关缓缓开口，目光幽深，“这头人面魔蛛的力量……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拔高过。”魂环球的事情他和鬼魅已经知晓，当时的表情和这几个少年人差不了多少。
焱咽了口唾沫，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有人……在暗中操纵魂兽？”
朱竹清突然开口：“目的是什么？”自魂环球出现，她的目光似乎凝固在了那只人面魔蛛上，眼中是难以看懂的冷意。
景玄辞抬眸望着那枚漂浮的紫色光球，眸光冷冽：“无非是让某些人，得到比正常魂环更强大的力量。”
话音落下，林间气氛更显压抑。少年们下意识屏住呼吸，第一次感受到，那股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力量。
几人神色尚未从“魂环化球”的震撼中恢复，忽然，人面魔蛛破裂的蛛腹中传来一阵幽光。
“还没结束。”月关低声道。
只见一块晶莹森冷的骨片缓缓浮现，上面隐隐带着狰狞的人面纹路，纹路与血光交织，仍带着魔蛛的怨毒。
“魂骨！”焱猛地瞪大眼睛，嗓音因激动而拔高。
“而且是……外附魂骨。”朱竹清喃喃。前世她只见过这魂骨在唐三身后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见被吸收前的样子。
她的语气中带上一抹明显的嘲弄：“若真有某种力量在暗中推手……那么，再添一副外附魂骨也不是难事。”
难得见她情绪这么外露，几人都是有些震惊，但也认同她的话。
桑渝低叹一声，回想起刚才朱竹清视线中难掩的恨意，她想，也许她找到这一世竹清选择加入武魂殿的原因了。
景玄辞有些惊讶地挑眉，看来竹清很是在意命运背后的不公。
“如果有人每一步都是被这样精心设计过的呢？”景玄辞冷声开口，目光落回那枚魂环球与外附魂骨上，声音低沉，“连你们的机缘、成长、乃至未来的位置，都被摆在棋盘之上。”
少年们心头同时一紧。
焱喉咙微涩，低声道：“那我们修炼、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池挽霜攥紧手，眉眼冷冽：“若真是这样，那我们得到的一切，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邪月冷声开口，眼神阴沉：“我更担心的，是有人刻意为某个人准备机缘。我们遇到的再多、拼得再狠，最后也可能只是别人‘注定的胜利’得陪衬罢了。”
胡列娜沉吟片刻，神色逐渐冷静下来：“若真有人能安排魂兽的强弱，甚至决定它死后留下什么。那我们遇到的每一次考验，都可能是别人布下的。杀不死，就是替人送命；杀得死，我们拿到的，也未必是原本为我们准备的。”
她的声音平静，却像冷水泼进心底，让几人心头更沉。
看到这里，桑渝已经懂了景玄辞这一出的意义。
少年人心气正盛，哪里能忍受“自己努力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这种说法？
与其让他们日后在迷惘中动摇，不如此刻当面戳破，让他们自己作出选择。若能看破，他们便会走得更远；若是看不破，终将泯然众人。
景玄辞这么做，是要逼他们正视自己脚下的路。
看她为了自己的学生如此煞费苦心，桑渝心头微动，决定推他们一把。
她抿了抿唇，忽然开口：“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在抢走原本给别人准备的机缘？”
她的话像一块石子投入湖心，瞬间打破了沉默。
焱猛地抬头，脸色发红，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怒意：“笑话！我们拼命打下来的猎物，凭什么说是给别人准备的？既然落在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
池挽霜握紧长枪，眉宇紧锁，语气冷静却坚定：“说得轻巧，但如果真有力量在背后推手，那我们得到的一切，随时可能被替换。想让它真正属于自己，就必须牢牢把握，绝不给别人可趁之机。”
邪月沉默半晌，目光阴沉：“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我们拼死搏来的成果，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的棋局。可若真是这样，就更不能松手。”
胡列娜深深望了一眼桑渝，声音平稳而坚定：“无论背后是谁的安排，只要落在我们手里，就只能由我们来掌控。我偏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棋盘上落子，又凭什么觉得我们只能乖乖听命。”
几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心底的不安在这一刻凝结成冷冽的决心。
景玄辞冲桑渝微微一笑，看到对方了然点头后，目光移向从迷惘中挣扎出来的少年们。
方才的沉默与慌乱，她尽收眼底，甚至出言挑拨了两句。
而现在，他们重拾信心。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弟子。能在动摇后重新站直脊背的人，才有资格打破“既定”的命运走得更远，才有资格肩负起武魂殿的未来。
月关在旁静静点头，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一代的火候，远比他想象的更足。
那枚魂环球和外附魂骨依旧悬浮在半空，光芒未散。少年们的目光难免落在上面，眼底情绪翻涌。
景玄辞负手而立，淡淡开口：“魂环球与外附魂骨都非寻常之物，我要带回殿中，请冕下亲自裁决。”
她的目光如刃般扫过几人，语气却柔和：“放心，功劳不会被抹去。你们的表现，值得嘉奖。”
几人心头同时一震，纷纷点头应是。
“走吧。”景玄辞收回视线，转身迈步而出，语气淡然，“该回武魂殿了。”
几名少年互视一眼，带着尚未散尽的血意与坚定的神色，跟随她踏上归途。
唯有落在最后的朱竹清，视线牢牢锁在桑渝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越发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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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武魂殿年轻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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