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结巴并不是一开始就结巴的，可惜除了小机灵之外没人知道这点。
同学们只知道，从入学第一天起，大结巴就总是和小机灵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在一起。
他俩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前一后，构成的画面诡异里却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和谐。
矮矮小小的小机灵穿着个麻袋似的大校服，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大大的眼睛滴溜溜转；高高大大的大结巴走在后面，左右肩头各挎着一个书包，跟座山似的沉默不语。
小结巴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笑出一对小酒窝，等大结巴到了自己身边，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一朵花儿，垫着脚尖别到了大结巴的耳后。
“你——”
大结巴愣住了，抬着左脚不敢落地，支支吾吾地张卝开嘴。小机灵看着他那越来越红的脸颊，噗嗤一声笑了，在他滚卝烫的耳朵上揪了一下，又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前面。
“你，你别跳！好好，好好走！”
大结巴看着小人一飞一飞的衣摆，顿时急了，快步追了上去。
这下小机灵的追求者三根卝毛看不下去了，故意绕过小机灵，噔噔噔在大结巴面前站定，口吃着出言挑衅。
“大大大大结巴，你整天背着人家的书包干嘛，你是大傻卝瓜嘛？”
大结巴的脸立刻就烧得比花儿都红了，把小机灵的书包肩带攥得紧紧的，颤着手：
“你，你，你——”
他你了三下都没说出来后文，额头上青筋暴起，脸颊憋得通红，别在耳朵后面的花儿也跟着颤。
三根卝毛哈哈大笑，还没笑完就被咚咚咚冲过来的小机灵一把掐住了衣领。
“你不许嘲笑他！”
小机灵眼睛红红的，小胸卝脯剧烈地起伏，身卝子朝前一探，敏捷地一把掀开三根卝毛紧紧卝套在脑袋上的帽子。
“你有功夫学他说话，还不如先护好你的那三根卝毛吧，小心变成大卤蛋！”
说着，还作势要拿手去揪。
三根卝毛只觉得脑袋瞬间凉飕飕的，情不自禁大叫一声，又哭又叫地抱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抱头鼠窜。
小机灵哼了一声，把那顶满是头油味的毛线帽往地上一扔，还顺便踩了几脚。刚想再追着骂几句，小手就被一只热卝乎卝乎的大手抓卝住了。
大结巴的手劲很大，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亮的，一开口，结巴得更厉害了：
“你，你，你不要生气，我们，我们回，回家。”
不知是不是那花儿反射的，小机灵的脸有些红，把自己的小手迅速缩了回来，低下头点了点头。
啪嗒一声，门开了。
大结巴别着个花，就像被卝封印住了似的一动不敢动，僵硬地把小机灵的红书包仔仔细细挂好，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花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插在了花瓶里。
刚准备拿着花瓶端详一会儿，手腕就被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握住了。
小机灵歪着脑袋，眼睛看着脚底，睫毛直颤，鼻头红扑扑的，“哥，要抱。”
大结巴喉结生涩地滚动了一下，把花摆好，扶着小机灵在软椅上坐下，把小人宽宽大大的校服外套拉开。
刺啦一声，圆卝滚滚的大肚子弹了出来。
小机灵的小卝脸刷的一下红了，抱住自己圆卝滚滚的肚子，就要往大结巴怀里拱。
大结巴眼神暗了暗，正欲把小人整个搂住，身卝子突然一僵，放下手来，在小东西毛蓬蓬的脑袋上轻轻卝揉了一把。
“乖，你，你去做作业。”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在腰间系上粗布围裙，挡住某处异样，“哥给你烧，烧红烧肉，熬小米粥。”
小机灵瞟了那里一眼，圆圆的大眼睛转一转，贼溜溜地咧开小卝嘴笑了，自己贴上去，软着声音撒娇。
“哥，菜不好吃，吃我。”
小手环住壮实的腰，调皮地摸索，大肚子微微晃动着。大结巴的身卝体一下绷紧了，手上举着铲子，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僵在原地。
“别，别闹。”
小机灵噗嗤一声，却闹得更凶了，下巴蹭着大结巴宽阔的后背，小手猴子似的乱抓。
大结巴喉结剧烈地滚动，一把摁住那不断往下出溜的小手，沉声道：
“弟卝弟，你，你别闹。”
小机灵动弹不得，哼了一声，小卝嘴一撅，故意结巴着学那人的语气：
“乖，哥，叫，叫我宝宝。”
“不许学，学，学我。”
大结巴的耳朵烧得比花儿还红，暗自捏紧了铲子，赌气似的死命炒那西红柿，把金黄的鸡蛋炒得乱飞。
半晌，等那汁出来了，夹起一大块鸡蛋递到小机灵嘴边，自己吹了一口气，低声道：
“宝宝，吃饭。”
“诶，好嘞！”
小机灵顿时喜笑颜开，噌的一下调到大结巴身上，跟个小挂件似的挂在上面不撒手，细腿卝儿缠着大男生的腿不放。
“哥卝哥，我好困，腰酸的慌，抱我去床卝上嘛，我要和哥卝哥睡觉！”
“叫你，叫你不好好走路，以后不许，不许跳。”
大结巴眼神暗了暗，把小东西紧紧托住腰揉卝着，把蛋递到他的嘴边，
“你吃，先，先吃饭。”
“吃完了，然后呢？”小机灵猫儿似的伸出舌卝头，咕咚一声把煎的金黄的蛋吞进了肚里，眯缝着眼睛。
“你，你先吃，要吃，吃干净。”
大结巴固执地把小机灵抱到椅子上放好，把腰部按卝摩器打开，将刚熬好的粥推到他面前，又加了一大块炖的烂烂的红烧肉。
小机灵觉得腰上松快了许多，抱着肚子，听话地就着他的手啊呜一口吃了，故意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大结巴移开目光，又给他夹了一块又一块，堆到小碗里，满满当当的一座小山，拿筷子敲了敲。
“然后，做，做作业。”
“……哼！”
小机灵亮晶晶的双眸顿时暗了，撇起嘴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光着个小脚丫，咚咚咚无比笨重地往卧室跑，没跑几步又被身高腿长的大结巴一把捞了回来。
“你，你不要胡闹，你有身卝子了，怎么能不，不卝穿鞋？过来，给，给我乖乖吃饭。”
大结巴提高了音量，不依不饶地夹起红烧肉，看那架势好似要撬开小人的嘴强灌进去。
“你，你胃有毛病，不好好，不好好吃饭，哥卝哥会担心，会，会呼吸，呼吸不过来。”
小机灵突然就不闹了，泛着红的双眸直视着大结巴黑沉沉的双眸，乖乖地张卝开了小卝嘴。
以前啊，大结巴和小机灵是一个孤儿院的。
那时候，小机灵长得又瘦又小，天天被其他孩子欺负，饭也抢不过。
孤儿院的孩子们要轮流去食堂后厨帮着摘菜，大结巴初见小机灵就是在厨房门口。
小机灵穿着大的不合身的宽大园服，小鼻子上黑乎乎的全是煤灰，脏兮兮的小手抓着个白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见了人高马大的大结巴跟见了鬼似的，死死抓着馒头就想跑。
“你别怕啊，我不是坏人！”
大结巴那时候口齿还是很流利的，瞥了一眼一旁盛馒头的盘子，急急地迈步追上前去，一眨不眨地盯着的瘦瘦小小的小东西。
“你是——是肚子饿么？”
小机灵迟疑了片刻，亮亮的眼睛顿时溢满了泪水，三口两口把半个馒头塞到小腮帮里，鼓鼓囊囊像只藏食的小仓鼠。
他滴溜溜地把大结巴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在确定他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不是一伙的之后，用卝力抽卝了抽鼻子。
“嗯，我中午饭就没吃，刚才好不容易领了晚饭，又被，又被他们抢了……”
小机灵边抽噎着，还边咕叽咕叽嚼个不停，小手把剩下的馒头捏得紧紧的。
大结巴看着人黑里透红的小卝脸，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开了，几分钟后，端着个掉色的小饭盒走了回来，在小机灵面前蹲了下来。
“吃吧，是红烧肉，我中午留的，刚刚放在烫水里给你热过了。”
红烧肉在这孤儿院里可是难得的，只有逢年过节，上面领卝导来视察的时候，才能烧上一些。而且看着呼呼啦啦一大锅，其实大多都是土豆和凑数的配菜，肉并没有几块。
可是大结巴的碗里，却堆了满满当当的红烧肉，肥瘦相间，滋滋冒油。
“啊！你的，你吃……”
香喷喷的肉味弥散到空气之中，小机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扁扁平平的小肚子咕噜噜作响。
大结巴摇了摇头，不说话，夹起一块肉递到小机灵嘴边。
小机灵嗓子眼里咕咚一声，飞快地张卝开嘴一口吞了，拿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溜了一眼大结巴。
“还，还要……”
大结巴勾起了唇角，又夹起一块肉，脸悄悄的有些红。
后来，大结巴时常把舍不得吃的好饭好菜省到饭盒里，等去厨房劳动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在无人的角落里一勺一勺喂给小机灵。
小机灵的胃饿坏了，常年累月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生活让他小小年纪就落下了病根，脆弱的肠胃时不时的就要作怪，只吃一点东西胃部就胀气无比，还悠悠反着酸水。
孤儿院的东西又不太干净，小机灵每每吃坏了肚子，红着眼睛在大结巴怀里蜷成一小团，小手死死摁着肚子呜咽。
大结巴心疼坏了，大手覆住小人的肚子一点点地揉，打了个热水袋让小人抱在肚子上。见还是不得缓解，自己翻卝墙出去，冒着关一个月禁卝闭的危险给小人买胃药。
后来，他一天三次自告奋勇就申请去后厨帮工，偷偷从米缸里舀些小米，给小机灵熬温热的小米粥。
小米粥，最养胃了。
看着小东西扁平的小肚子被撑的溜圆，大结巴只觉得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心满意足地收起饭盒，起身离开。
一天晚上，大结巴在宿舍里睡得好好的，一个软乎乎的身卝子就悄无声息地拱进来了。
睁开眼睛，小机灵的双眸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哥，我，我被子被他们抢走了，我冷……”
他凑到大结巴耳边，用气音小小声地说着，喷卝出的热气搔得大结巴的耳朵痒痒的。
可他身上明明就烫乎乎的，小火炉一样。
宿舍里，不过半米开外，其他孩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和呼噜声。
大结巴心脏顿时不跳了，只觉得自己也一下子烧起来了，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两人，在漆黑的被窝里把小机灵一把拥入怀中。
他们是两团小小的火苗，相拥而眠，照亮了漫漫冬夜。
可事情到底还是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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