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瞳孔在灯光下收束为一条细长的线，看着冰冷而锋利，非人感极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正在模仿你那种诙谐的方式来回应你。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那块一直悬在你心脏上方的“石头”被悄然放下。
这是属于他“暂时不会追究”的表达。
只是方才你这番话语似乎也让他有那么些难为情。
这在过去的无数周目里都是没有见过的情况。而这个在他人面前会显露出不完美的少年反倒让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确认了。”你主动接话，将方才他那点微妙的难为情轻轻揭过，“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你，抱歉。但……很高兴你还一直记得我。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差了？是宝条说的吗？”
银发少年沉默了片刻，那双锐利的瞳孔停留在你脸上。最终，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随之微动。
“不。他没有提过你。” 他说， “是新来的测试员说的。”
——意料之中。宝条不仅没有告知他，甚至是刻意隐瞒了你的动向。
你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笑了两下：“……好吧，看来宝条是一点也不待见我了啊。”
萨菲罗斯静静听着你的自嘲，而后开了口:“为什么不继续留在米德加尔……？”
你自然知道，此刻坦诚是唯一也是最好的策略:“我被盯上了。”
“再不走，他下一步大概不是把我调去和合成魔兽作伴，就是让我献身一下‘伟大的科学’。”
说话间，你注意到他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好在。”你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庆幸，“有人把我从泥坑里捞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在这里。”
“没错。”
你并没有明说是谁。
但你知道以萨菲罗斯的聪慧程度，大概能立刻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
少年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你的说辞。
沉默再次出现在你们二人之间，只有远处隐约的机器低鸣声。
你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里注入了一丝完成重大任务后的轻快，试图打破这番沉默来。
“不过也不完全是坏事。”
此言一出，他的视线便也再度回到了你身上。
“我反而能更方便、更不受干扰地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等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我先找找……”
在决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要说的话摆到台面上后，你反手开始寻那几样一直被自己贴身带着的东西。
不过在研究服口袋里翻找的同时，方才还被你当做救命之物的麻醉枪就显得过于碍事了。
你顺手就把枪递给了一旁的未来1st战士。
萨菲罗斯:“……”
他下意识接过你行云流水般递过来的东西，在看清是什么时眨了眨眼。
这种过于自然的行动，对他而言似乎是种相对陌生的体验。
而你没有分出精力去注意他的反应，在找到目标后反手就兴奋地把它们展示了出来。
“这个，还给你。”你将一管深色的血交给了他，另一只手摊开了那份纸质报告。
“结果显示，你是人类母亲诞下来的小孩。恭喜——你的确不是生来就在培养皿哦。”
“……”
萨菲罗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去看报告，而是先锁定了你。
数秒的凝视后，他才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
他看得很快。这一刻纸张在他指尖显得格外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化为齑粉。
而你看着他的侧脸，适时地给出了更进一步的信息：“另一位提供基因样本的女性……她的名字是‘露克蕾西娅’。”
你顿了顿，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反应。
“根据现有的所有数据和生物学证据，”你总结道，语气恢复了研究者的客观，“她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
说完，你便往后退了两步，留给他一些思考的空间后转而望向那在破碎穹顶之外的夜空。
外面的炮火声不再接连起伏，以至于早就没了声响。战局似乎不再焦灼，甚至于早已被轻易平息。
数分钟后，你将目光从那片人为制造出的“观星处”再度落到相对昏暗的地底。
萨菲罗斯没有挪动一步，指尖压在报告纸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其戳穿。他没有抬头，银白色的睫毛轻颤低垂，也遮住了那双眼睛。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直到你开始隐约有些踹踹不安时，终端机尖锐的铃声自少年的作战服响起。
他终于有了反应。
少年将自己的血样收回在作战服的口袋里，随后缓慢抬起了握着麻醉枪的那只手。他的目光落在冰冷的枪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从未见过的陌生器物。
然后，萨菲罗斯手腕微微一转，将枪递还给你，声音有些低沉。
“……谢谢。”
紧接着，你听到他接了那通电话。
你听不太清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谁。
但从萨菲罗斯的回答来看，大概率这场战局是到了尾声。
——也就是说，剩下的任务似乎并不再需要特种兵去善后了。
“……明白了。就在那里汇合。”
通话很快结束。他收起终端，目光再次落回你身上。
“任务需要我返回驻地。”他陈述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的视线在你脸上停留了片刻，掺杂着尚未完全理清的复杂情绪，“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见你一副乐于解答的样子，他抿了抿唇。
“露克蕾西娅……”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现在在哪里？”
在决定如何称呼前，他有过片刻的犹豫。
这似乎不是一个充满思念的追问。你想。
不过，他必然会提出关于坐标的问题，这一点倒是在预料之中。
你迎上了他的目光。
此时此刻，那双竖瞳里充斥着的只有深渊般永无止境的探究欲。
——来了。
某个无形的节点，似乎正在形成。
对上那双眸子，你的内心也像是处在无底洞，上下忐忑地打鼓。
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想见她吗？”
“……我需要知道……一些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么说了。
“好吧。事实上，她就在这里。” 你平静地抛出这个事实，观察着他的反应，“出于一些原因，她的身份不能现于人前。”
在他眼神微变的瞬间，你补充了关键的限制条件：“而且，当下露克雷西娅小姐的身体状况不算稳定。我想，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
“要不要去见她，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愿。”
他站在原地，目光从你脸上移开，再次落回那份已被他收起的报告上。
那份轻薄的纸张，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嗯。”
他终于说道。
“带我去找她，海蒂。”
——当事人默认了你的安排，也做出了选择。
“……好。”你点了点头。没有再试图劝阻或拖延，转身引领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与冰冷的金属阶梯被碰撞发出的声音形成空洞的回响。你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你的背影上。
那目光沉重而专注，有种引人被看穿的错觉。你们就这么在沉默中向上行走。
穿过断裂的管道和散落的瓦砾，你抬起了头顶那扇紧闭的逃生门。
与先前出来时不同，此刻通往地上的走廊上，应急灯已经全数被打开。
你在门前停下，示意身后的少年先一步上去。
微弱的光线下，少年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瞳孔在阴影中幽幽发亮。
“……海蒂？”
你听见露克雷西娅的声音。
“我打开了通道应急灯，至少到实验室里一路都能够看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是……”
“抱歉，露克雷西娅。”在萨菲罗斯身后，你看向惊诧的女性研究者，“有人想要和你聊一聊。”
“我先回避一下？”你说，“有什么事喊我。”
如此交代完，你快速关上了门。
关门的一瞬间，你就把耳朵贴上了门。在幽暗的灯光中密切关注着地上的动静。
“淦。”
几秒钟后，意识到完全听不见什么的你放弃了。
这门隔音质量也太好了。神罗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下功夫啊！
一面在内心吐槽，你一面抓着爬梯，就地坐在其中一道栏杆上，百无聊赖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谈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面静悄悄的，仍然什么也听不见。
你一边数着墙壁上的裂缝，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抱头痛哭？还是相对无言？
不不不，那好像不太符合他们的风格。又不是苦情剧八点档……
——他们俩能承受住冲击吗？……不会打起来吧？应该……不会吧？
至少萨老师不会真黑化一刀砍了自己亲妈吧……
你越想越忐忑。
老实说就算事先有这样的计划，也有意一手促成，但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不安也是真实存在的。
变量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赌可能性，但这也是一步险棋。
虽然并不是不能承担后果，但等待结果的时间反而是最难捱的……
……要不还是提前留个底，给那个小少爷留点讯息，万一就折在这里了也好有个交代，然后下一周目再继承。
越想越觉得可行。你索性拿出终端机，开始设定定时短信。
而就在你在终端上键字如飞的时候，头顶上的门被人拉开了。
你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对上了萨菲罗斯的眼睛。
牙痛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找时间拔牙去……[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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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无法预知的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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