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归拢，一笑面的神仙立在我身前，瞧着有些面熟，我慌忙坐起来环顾四周，是我先前踏入的金山寺。
我恍然，这是刚刚在梦中见到的那个神仙。
“你如今可明白了？”司命星君拢着袖子，朝我道。
“明白什么？”我忍着泪，咬咬牙，嘴硬。
“他是法海，抑或不是，他是九天上的十二元辰天罡，因着掌位那年，人间逢百年大旱，为平灾祸，所以投了轮回道，下凡历劫来了。”司命星君摇着脑袋，“我呢，因着最近清闲无事，便被派下来同你说道说道此事。”
我听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脑中混沌，听着烦躁。
“此事与我何干。”我瞪着他，作势转身要走。
“姑娘，他本可历完这一世劫魂归天位，如今他再入人道，你可知是为何？”司命低头看我，笑又不笑，弄得我有些不快。
为何，总归不是为我。
那神仙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非也，正是为你。他再入人间会疾苦，便是替你为那两条人命偿债。”
“我从没说过要他替我，”我狠狠地咬唇，将眼眶中的酸涩感生生咽了回去，“是他自作主张！”
是他要的。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为我做了这些，拂拂袖回天，徒留我一人在世间悔过，我就是只顽劣不堪的蛇妖，从没有良善之心，我不会后悔，不会难过，更不会谢他。那天雷就该劈在我身上，让我随姐姐而去，留他在人间念我想我。
凭什么，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
司命星君见我如此，叹了口气道：“不是他，是天命。”
我是妖，从不信命，听到此处只觉可笑，皱着眉头道：“都是你们这些神仙胡诌的，休要诓我。”
“他今生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命为他定好的，金山寺，白素贞，许仙，都是前生的因果，许仙救白素贞的那年，便是人间大旱之时，他亦或是你，如今种种，都逃不过天命，你是天罡的劫，这是命，你得认。”
突然听到姐姐的名字，我有些恍惚：“我姐姐，可有来生？”
“她又没死，何谈什么来生？”司命星君狐疑地看着我。
她没死。
我如五雷轰顶，怔在远处，姐姐没死，那我现下在恨法海些什么呢，我跌在地上，胸口闷痛，揪着那块衣料有些喘不过气，这些日子那般爱哭的一双眼，如今干涸地如同枯井，若此时有镜子，我该看到自己的双目血红，口唇干涩。
我见司命星君从袖中掏出个小册子，翻看两页，捻着书页同我道：“她此时被天罡，啊不，法海关在雷峰塔下，不过她那相公倒是已到酆都投胎，是前些日子舟车劳顿，死在青城山脚下了。”
春去秋来，原来许仙想通了。
可他死了，死在我与姐姐的青城山。
在差不多的时辰，姐姐被压在了雷峰塔——那日法海负手瞧着地那座便是罢，在临安城。
他们分开了好些时日，如今向好，却又阴阳两隔。
我有些想哭，抖了抖，道：“这亦是天命。”
司命星君点头：“是。”
寒意顺着脊椎骨爬遍我的五脏六腑，是是非非，此番痛楚，原不过是天地间弹指一挥。
忽然思及法海，我有些想他了。
“他此时已在广陵镇远将军府降生，名唤宋惹，姑娘何不自己去看看。”司命星君想是能通人心，总能适时告诉我一些事情。
他既入轮回已有来生，便是再不会成佛，可我想那应是法海的夙愿。
我为他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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