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家姐姐走在回府的路上，我心绪低沉，倒是她对此事十分感兴趣，问我何时认识了个高僧。我疑惑地转头，回问：“什么高僧？”
许家姐姐拍了我一下，“你同他说新元喜乐的那位啊。”
哦，我了然，她指得是法海那个怪人。
“高僧都穿得那么奇怪吗？”我始终耿耿于怀他那件稀奇地衣服。
许家姐姐闻言，忽然打了我头一巴掌，我委屈地捂着头躲她，听着她声音带了些笑意，道：“什么奇怪的衣服，那叫袈裟，是寺院里僧人穿得袈裟。”
我们争执此事一直到回府。
姐姐迎上来，笑着同我说：“青儿今日玩的可开心。”
“开心。”我脆生生地应道。
许家姐姐自然不能放过我身上这个新鲜事，她扶着姐姐入正堂，与她说今日我同法海遇到的事，我听着头痛，正想溜走，便被许家姐姐叫住了，瞧见姐姐的柔和的目光，我还是跟了上去。
姐姐的身形未见臃肿，腹部也还没有隆起，但许家姐姐还是紧张她得很。
她有孕了，一个月前的事。
不然今日她一定会陪我上街看灯的，而不是需要央许家姐姐伴我，正堂只有许家姐姐的郎君，未见许仙，我跟在二人后头，一脚刚踏过门槛，就听见姐姐问道，“你几时识得了个高僧？”
“不过几个月前在街上一面之缘。”
这话自然不叫人信服，万幸姐姐也未再追问，我同她撒娇说累了，等下再来陪她守岁，她揉揉我的头发，道了声好，我如此扯谎，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灰溜溜地朝着西厢房跑去，钻到里面躲了起来。
我被外面的爆竹声吵得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后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房顶上瞧着远处的灯火，这临安城素日暖和，偏到了冬日，屋内比屋外更冷，我揣了个手炉，端坐在那儿，遥遥望向我们来时的方向。
“小青。”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厢房外的院子里。
我低下头，应了一声，“我在，姐姐。”
她面色苍白，想是刚刚吐过，也许是看到我刚刚有些落寞的模样，她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小心翼翼：“小青，新元节后，你便回青城山去罢。”
我顿了下，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在她身前，将手里的暖炉塞给她。
“姐姐，我念的，是我们的青城山。”我不知何时学会了咬文嚼字，说出的话叫她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我有些愧疚，但仍旧带着些委屈，因为我知道便是我如此说来，她也不会同我回去的。
“是姐姐欠你。”她垂着头。
我知道的，自古情谊两难全，我与许仙，总归是我知道的多些，理应是我多迁就些。只是我实在是怕，怕那法海真的会将她收了去，到时我该去求谁，我该如何做才能护得住她？
我将姐姐朝怀了抱了抱，同她说:“姐姐，小青会护着你，一定会。”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轻声应下，我这才发觉，除去我叫她离开许仙一事，姐姐似乎从未驳过我任何。
我胆战心惊地在临安城又过了几日。
许家平静地日子在一个身影踏入医馆时被打破。
我知道他是谁，站在药柜前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无法向前。
他应是看到我了，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我，很是堤防。
“贫僧途径此处，见施主此间医馆妖气颇盛，可是遇到什么怪事？”法海端着一幅十分严肃的架势，与许仙搭话。
“……无他。”我姐姐那傻相公还真低头思索了片刻，认认真真地回答法海。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从药柜后走了出来，远远便吆喝着：“哪来的赖皮和尚，招摇撞骗倒是有一手！”法海显然没想到我会同他这般作对，饶有兴趣地瞧过来，叫我有些心虚。
“阿弥陀佛，贫僧金山寺主持法海，与施主见礼。”
我头一次晓得他来自何处，心中悄悄随着他念了遍金山寺三个字。
他看着我，面色未变：“贫僧所见，施主身边的……”
我听到此处，面色一沉。
“应是蛇妖。”他话落，浇得我有些发晕，只觉得他是要将我与姐姐是青白蛇修炼化形之事告诉许仙，我搅着衣袖，许仙皱着眉头，想是不信这鬼怪之说，三人正僵持着不知如何说下去。
一道白衣身影踏了进来。
我看清来人，两眼一黑。
“相公，我在家中实在是闲不住，趁着许姐姐出门，我可要来帮帮你。”姐姐挎着一食盒，遥遥走近，我看着她，余光撇着法海，他似乎也在打量着我姐姐，握着法杖的手微微用力，青筋隐隐。
“娘子。”许仙越过法海迎了上去。
法海站在一旁，正要说什么，我赶忙去拉他的衣袖，他随着我的动作转头看我，我急的口干舌燥，不知如何求他，只能哀求着摇摇头，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向我抓着他衣袖的手，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女施主貌美却面生，敢问女施主从何而来？”
我们对自己的来历向来有一套说辞，姐姐不慌不忙地搬出先前同许仙所讲的话搪塞法海，我看着他嘴角隐隐地笑意，知晓此话定是骗不了他的。只是我担心之事并未发生，法海似乎并不想戳穿我们，我虽恼他，但也因着此事想谢他。
我瞧不出姐姐的意思。
他们三人假意聊了半晌，法海装模作样地带着点斋饭走了。
待法海走后，姐姐将我带到后院，揉了揉我的头，叹了口气：“这便是你想回青城山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只是其一。
我不想她难过，便点了点头，她瞧了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道：“你同许姐姐在街上遇到的，也是他吧。”
我点点头。
姐姐若有所思，拉着我的手：“他不知他修为，故而不能贸然出手，但他也并非要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总归是能说说情，我只求与相公相守一世。”
我张张口想反驳，却又不敢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罢了罢了。我实在是头痛。
这临安城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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