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倒真要感谢黄前辈对小辈的关心爱护了。阿贞必然铭感肺腑,至死不忘的。”
黄容下本欲开口,却又止住。
他本想从这名为阿贞的散修身上得到素问九针的消息,可惜如今不仅一无所获,如今话题还被她带着走。
他这样小心谨慎的性子,该这么口无遮拦么?
这合理吗?
他脑子里模模糊糊有这样一个念头,却又被心里永不满足的渴望淹没了。他心里莫名焦躁不安,于是口舌也干燥得不行。
他不是喝了茶的吗?怎么还会这么渴?
不对,他喝了几杯茶?
如果黄容下他对神魂类术法多一些了解,就会察觉到自己正在某种**术法的影响之下。不光是情绪波动极大,心跳声鼓动如雷,意志更是不堪一击!
他细长的眼中刚刚闪过一丝深沉的光,却被阿贞敏锐地察觉到。
这面容尚且稚嫩的修士又为黄容下倒满了一杯灵气四溢的灵茶,双手端在杯身,毕恭毕敬地送到黄容下手边。
看着目光又动摇起来的黄容下稍微踌躇了一番,又在阿贞的轻言细语之下,最后面带赞叹之情饮下,阿贞才带着笑容道。
“小辈曾经在姜国与越国修仙界,听说天星宗比起炼器,更为出名的是阵法。这些时日,我在坊市之中更是见了不少禁法类法器,阿贞慕名已久,不知黄前辈可否借阿贞一套这类的法器防身呢?”
说的是借,下次再见面可不知何时能还了。可现在黄容下哪里还思考得过来?
眼前的小辈越看越顺眼,黄容下心中的喜悦简直是同他的心跳声一般砰砰在他的喉咙口,几欲喷涌而出了!
“即便小友不说,我自然也是要赠与小友的。”
他立刻点头,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件不大的墨色阵盘与青红黑白黄五色的阵旗。
“这是老夫自己花费二十年心血,研制出的一套五行阵禁法器具!范围虽然不大,但既能覆盖隐匿修士行踪,也能反之迷惑入阵的敌人。”
这阵盘与阵旗观之不俗,以黄容下的性格,能拿出这套禁法类法器,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不俗的收获了。
温天仁替阿贞接过来后,端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其确实可以运转,对着阿贞稳稳地点了点头。
“哦,差点忘了。说起来,不知道黄前辈如何认出我是龙夜后人?”
黄容下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语带不屑和张扬。
他这人善于伪装,但再装得如何谨小慎微,他心中依旧为炼器之道自傲。
“我作为炼器师,早就将元武国内几百年来闻名天南的炼器大师的资料都烂熟于心。你挂在腰间那短刀法器,自以为不曾带有神识痕迹万无一失。可这附灵之法,几百年来,我只见过龙夜有此鬼才之想!你是何人,我怎么会猜不到?你太小瞧了我这样的结丹期修士!”
这下,阿贞是真的叹服了:“晚辈受教了。”
话说完,阿贞思索片刻,又替这修士斟了一杯灵茶,捏在手里,暗自思索。
壶中已经空空,若是这杯茶下去,依旧一无所获,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灵茶可是她花了许多灵石,从朋友那儿买来的。虽然这位朋友百般推拒,并不想收下,可是对阿贞来说,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
如今,她不吝惜这灵茶想知道的,可不是黄容下口中这看似真实,实则虚假的所谓一点点的真相。
可这最后一杯茶的机会,她该问些什么呢?
“如此说来,真是要多谢前辈慷慨解囊了。”
她该问龙夜在元武国二百年身死道消的真相么?
可这件事情,拿到这面天星宗强占的因缘镜便可以迎刃而解。
而且这黄容下看着贪婪成性,却心志坚定,将近一壶茶下去,嘴里依旧没有几句真话。
若是镜心未曾被封,何须如此麻烦?
阿贞缓缓叹出一口气,在温天仁的目光中,这孱弱少女面色转为凝重。
她的指尖凝出一点橘黄色火焰,停在黄容下眼前,看得他双眼发直,嘴唇嗫嚅了几下。
“黄容下,你在三十年前,是不是用分火之法拿走了卓寻凝的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身上灵台之处明明有灵火的痕迹,通身却没有灵火的灵力,但她确实未察觉灵火已经不在体内,还在炼化那什么长明灯?”
闻言,他的目光渐渐发直。
“我……我并没有拿走卓寻凝什么东西,我只是将卓寻凝身上的阳庇灵火以分火之法提出来,放在了卓子和的长明灯之上。”
“长明灯?”
黄容下的体质并不如卓寻凝,也无法承受灵火入体烧灼经脉带来的巨大痛苦。
若没有另一个结丹期修士,不惜损耗修为与灵力,不断将自己精纯的灵力甚至精血,灌注入体内安抚灵火,这类至阳异火,只会将寄身的修士折磨而死。
这才是卓家堡自从卓子和之后,几百年无人能继承炼化阳庇灵火的真相!
“对,就是长明灯。这长明灯,本就是卓子和按照龙夜的炼器之法仿照着炼制出来,为了囚禁他炼化的这灵火,同时延长自身寿命的法宝!可惜,他即使转移成功,依旧身死在一次外出探宝中。”
只要卓寻凝为了报仇不惜以自身精血炼化长明灯增进修为,等她身死,他留在这卓家后人身上的禁制自然会封印这法宝。最后这异火与法宝自然会落入他手中。
阿贞眼中真实地露出了震动之色。
她对龙夜和卓家的渊源有些好奇,却没想到卓家会有一件龙夜并没留给她炼制之法的法宝!
为什么龙夜没将这炼制之法留给她,反而让她将未彻底炼化的至阳异火留在经脉中,只由出云来照顾她呢?
温天仁见她面庞上出现了哀恸之色,知道她又想到了出云,刚想出言安慰。
二人却听到黄容下又哈哈大笑起来,神色莫名。
这中年儒生模样的修士笑完又叹,叹完又笑,有些失态。最后他停下了笑声,喃喃道。
“师父啊,你教我万事都容下,慈悲都容下,怎么你却就是没有自己说的这般气量,怎么就是不肯让我来继承这灵火,非要将这灵火独占在你卓家堡之中呢?”
“我不甘心啊。我以炼器为道,已经舍弃了如旁人一般专心修炼的速度!可你却说我资质不够,我资质不够,你同姓的后人们就够吗?师父啊,如果你当年肯传火于我,百年后卓家堡又怎会有此一难?”
炼器之道,过于艰难。若没有炼化异火,散修哪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听得温天仁脸色也难看起来。
“你师父说的不错,黄前辈,若不是单系火灵根或是火系双灵根,至阳异火一入体,你的经脉就被烧灼的一丝不剩了。即使放弃传烛分火之法,灵脉被毁,也再没有别的修炼之路可言了。这些所谓莫大的机缘,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你是否又真的甘心承受呢?”
可惜,此时并不是几百年前,无人能回答这一问。
阿贞淡淡道:“黄前辈,你累了。更深露重,还是赶紧回洞府中静修吧。”
说罢,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符箓,捏在指尖上点燃了。符箓被火苗舔舐而上,一阵红光之后,化作血红色的粉末,烟雾一般缭绕在黄容下脸上。
他表情越发恍惚,闻言点了点头。
若是王蝉在此,见此符箓,必然要目眦欲裂一番的。
只因这符箓正是他鬼灵门不传秘法,由那王璐带在身上,却又在斗法被杀之后被不明修士偷走的**符。
**符与**术不同,**术更多依赖的是施术者的修为和神识,而**符则是将此术法暂存在特制的符纸之中。(注1)
当然,能在此符箓中留下术法的,也只有鬼灵门身死的曾经的结丹期修士王璐了。以他与黄容下的修为与神识差距,这张**符配合能让人意醉神迷的灵茶,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黄容下走出大门时,夜色依旧正浓。
他来时行色匆匆,去时倒十分悠闲。那遁光虽然远去了,但看着一步三晃,显然是还迷迷瞪瞪的。
眼见着他走远了,温天仁问:“就这么放走他吗?”
闻言,阿贞道:“问黄前辈几句话罢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等他从这**符中醒过来,也得一个月之后了。那时候我们早就带着因缘镜逃之夭夭,何必此时找些天星宗的麻烦呢。”
温天仁沉吟片刻,提出了他一直顾虑的另外一点:“可这符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若有个万一……”
他在乱星海时,多数烦恼都不算烦恼。如今与阿贞相伴,一路体验了许多种新奇的烦恼。但他适应十分良好。
如今任乱星海魔道之中的魔修们谁来,也不敢认这个心思比散修还多的修士,会是那个眼高于顶的高傲贵公子。
阿贞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所以我给他下了足够分量的灵茶,这茶只可适量饮用。黄前辈盛情难却,我也始料未及。筑基期只能喝一杯,结丹期只能喝两杯。喝得太多,便如酒醉一般,即使是结丹修士,也要晕乎个十天半个月呢。”
温天仁被她逗得笑起来:“我之前倒没发现你还是个促狭鬼!确实,你上一次喝了两杯就醉得……”
他止住不说,还带着笑望着阿贞,显然是想起了她上次吃茶吃得醉醺醺了是如何闹的。
阿贞也止住话头,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茶醉人,男色也醉人啊。
“但这黄容下实在可恶,他竟敢对你图谋不轨……”
他神情依旧凝重,阿贞察觉他最近心神不宁,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只是那肌肤如玉一般温凉细腻,磁石一般牢牢吸住她的手指,流连忘返。
温天仁察觉到她摸了两下,想了想又凑过来亲了两口,自己的思绪已经被她打乱,不由面上微红,咳咳两声。
虽然他此前种种,都是出于吸引阿贞的本意。但显然阿贞的脸皮远远厚于温天仁这个依旧自恃品格的贵公子,若他有意迷惑阿贞,阿贞自然是通通笑纳。
“夫君,你近来怎么总咳嗽?我观你修为精进,不该如此啊?早知如此,我刚刚就该问黄容下再要一枚强身健体的丹药。”
阿贞摸着夫君的手,正言道。
注1:**术:这**之术,韩立虽然并不精通,但也稍知道一些的。
那修仙者人人都精通的“天眼术”,其实就可算是最基本的**法术。如果两个修士之间的法力境界相差很远,使用天眼术望向对方的双目,就有可能使对方心神失守,在斗法时陷入被动之中。
就是其他类型的**类法术,也是主要靠法力境界的巨大差距来强行控制对方心神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星星之火(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