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某人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想要不被深挖,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球队的大家又都是对好奇之事必须挖掘到底的性格——并且她们会辩称这是在贯彻京王大学的“脚踏实地上下求索”的校训。
事实嘛,只是想要起哄罢了。
大多数时候,风音也会掺和进这个闹腾的队列中,对惨遭问询的“受害者”丢出一大堆尖锐且直白的问题,还要在他给出回答之后闹腾地大笑,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好像没办法做出这种平时常做的事情。
唔……因为对方是夏也吗,是从小到大像哥哥一样对他很好的好朋友,所以才不好意思对他邪恶又刻薄吗?不对,她平常对郁弥不也挺坏的嘛,照理说不该对夏也有例外才对。
那就是,他刚才莫名地看了自己一眼的缘故吗?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向自己投来目光呢?
仔细想想,那一眼实在是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短暂的像是大脑自顾自编造出来的错觉,几乎要让风音以为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可她还没有到容易忘记事情的年纪,也不至于对于几分钟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情失去记忆。她可以确信,在回答心仪之人的话题时,夏也确实是看了她一眼。
所以,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吗?一不小心投来的目光,还是带有什么意义?啊,不会是他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诺言,准备和她认识的人恋爱了吧——哎等等,上回他们确实就这个诺言达成了妥协,对吧?这件事她倒是有点记不清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还是挺郁闷的,也难怪风音不自觉地将手伸向玻璃杯,猛猛灌下了一大口大麦茶。杯子瞬间见底,她四下寻找着茶壶的去向,还没找到它的踪迹,淡褐色的清澈茶水倒是先一步落进了她的杯子里。
夏也拿起了茶壶,顺手帮她填满杯子,冲她笑了一下。
“快救救我啊,风音。”说着这话的他难得的显得可怜兮兮。
“嗯?怎么了?”
风音有点懵——她刚才完全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了,根本没有在听大家说了些什么,忽然回过神来,大家那副八卦心慢慢的表情倒是让她有点意外。
不过这下总算搞明白了,大家正在极尽所能地审问夏也呢。
“你的小伙伴们真的很想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是郁弥吧。”风音眨眨眼,“大家有所不知,桐岛前辈其实是弟控哦。”
大家发出了略带几分惊喜、但比起女朋友话题时逊色了不少的“诶——?”一声。
然后话题就被扯到兄弟姐妹的苦恼上去了,队长花了整整十分钟抱怨自己身为次女的上有烦人兄长、下有粘人弟弟的痛苦生活,但怎么听都让人觉得略带几分炫耀的意味。当然也有独生子的后辈叹息着独自成长的孤单,这听起来倒不那么像是炫耀了。
风音掺和不进这个话题。她觉得自己既不是独生子,也不像是有弟弟的长女,毕竟她从来都没和真·弟弟安德烈亚正经地生活过,但小时候又和同龄人的桐岛兄弟从小玩到大,说是这对兄弟之中的编外成员都没关系。既然如此,干脆还是好好地听着大家的抱怨好了。
晚餐结束得早,干脆去附近的卡拉OK消磨时间,赶紧定下最后一间大包厢,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选歌了。
“快给我选《first love》啦!连宇多田光的歌都不唱,简直和没来卡拉OK一样啊!”
“什么啊,卡拉OK的必唱曲难道不是《we will rock you》吗?”
“那个是团建曲啦。”
“可我们现在就是在团建啊。”
“小风!你上次一首歌都没唱,今天肯定要唱啦!”
“啊?不要不要!”风音赶紧用薯条塞满嘴巴,躲到了包厢的最角落里,“我会跑调的!”
“这有什么,大家也不擅长唱歌呀。”
“不是擅不擅长的事情嘛。”
风音一边说着,一边把个子最高的夏也和伊藤凪拉到自己旁边,然后毫不犹豫地躲到这两个坚实后背铸成的高墙背后,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消磨到最低。
“主要是,要是唱得太难听了,你们会笑我的。”这种事早就已经发生过了,所以她才不想再来一次,“我今天才不想当逗笑大家的搞笑艺人!”
“放心放心,我们这次肯定不会笑你的。”
她的高墙之一伊藤凪同学毫不犹豫地出卖她,想要把她推到大家的中间去。风音慌慌张张朝夏也求救,还好他会毫不犹豫地帮自己。
既然如此,就安安心心地躲在夏也的后面好了,只在他人唱完一首的时候捧场地摇摇沙铃,以此证明自己绝对没有消失无踪或是偷偷溜走。
还好还好,在一向闹腾且欢乐的这支队伍中,就算是没有拿起话筒,也绝对算不上扫兴。而这最后的聚会,的确欢闹到了好晚,等大家像被放出笼子的比格犬那样彻底消磨完精力时,时针早就走过十二点了。
好嘛,这下子连末班电车都赶不上了。
有人嗷嗷叫着贵到不行的深夜出租车费太贵,说干脆租一整晚的包厢睡在这里算了,如此无厘头的建议居然得到了不少附议,其中可没有风音的声音。她站起身来,得意地穿上外套,好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这份傲气可不是空穴来风。
“我先告辞咯。”她笑眯眯地挥手道别,“感谢大家今天挑了个离我家很近的聚会地点,我只要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家了。”
这么气人的话一说出口,肯定要让大家生气了,也难怪大家叫嚷起来。
“不公平!”
“就是就是!好狡猾!”
“把你家让出来给我睡!”
“这不行啦前辈。”风音努着嘴,“大不了就用太阳石油的赞助费当打车费好了,反正赞助费很多嘛。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到家会很晚的。拜拜啦,明天见!”
然后赶紧溜了,顺便拉上夏也一起,毕竟这里只有他们俩顺路嘛。
又要回到冷飕飕的风里了,冻得让人直打哆嗦,风音拢紧毛呢外套,加快脚步往前走。
才刚刚走出一百米,裹在外套里的那点温度就被风吹散了。真倒霉。
风音把手拿出口袋,贴到脖颈上,整个人看起来都缩小了一些,真是奇怪的动作。夏也忍不住要笑。
“为什么用手贴着脖子?”
“手好冷!太恐怖了,我的口袋漏风!”
换言之,把手插进口袋里和直接暴露在风中毫无区别,现在她的手指还没暖回来呢!
“是嘛。”
夏也飞快地看了一眼她薄薄一层的外套口袋,而后视线才落在她藏在围巾褶皱间都快冻白了的手指。
很忽然的,他向风音伸出手。
这个动作有点似乎意味不明,至少肯定不会比话语更明晰,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什么也没说,风音好像也知道他的想法,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夏也倏地一下握紧她的手。
“你的手真的好冷。”他说着,笑了起来,“只比冰块好了一点点吧。”
风音不服气:“和冰块比的话肯定还是好了很多吧!至少我的体温在零度以上!”
“嗯,是这样没错。”
没有否定她的夏也同样没有松开他的手。他们就这么走在冬日凌晨的街头,似乎谁也不觉得紧握的十指该有什么问题。
不过……
风音没敢低头去看他们交叠的手指,她总觉得这么不加掩饰的目光太不礼貌了,就像是在质问夏也为什么攥着她的手不放,虽然她也真的很好奇为什么。
会是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应该不至于吧。夏也只是人很好,对她也一直很好。
意识到这一点时,风音忽然觉得茅塞顿开。
紧握着的他的手,就像倒入玻璃杯的麦茶,只是他为人体贴的具象化行动而已。
并没有在此之上的多余的东西存在吧。
意识到这一点,风音总觉得会有什么情绪随之而来才对,可就是在同时,一颗渺小的凉意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冻得她浑身一抖。
下雪了。
是小小的雪,微弱到几乎要消失在黑夜里,只有在看着街灯投下的光是,才能留意到一点飞雪。看来明天不会看到银装素裹的城市了。
尽管如此,风音还是挺开心的。
“果然要下雪了才更像是冬天嘛。”她说,“今年的雪实在是太少了。”
“是啊,明明这个冬天这么冷。”
雪并没有越下越大,好在也没有悄悄归于沉寂。这场雪让风音心情很好,忍不住蹦跶在人行道上,夏也就这么被她拽着往前走,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微小的笑意,始终留意着她的脚步,准备好了在她惨兮兮地摔上一跤时把她拉起来。
当然了,在结冰的地上摔倒,这么丢脸的事情是不可能落在风音身上的。她相当平安地回到了公寓楼下,是时候道别了。
二十分钟的路程果然只走了二十分钟而已,不多也不少。
该说“再见”的时候,风音忽然话语变成了崎岖的正方形,根本说不出来,大脑大概也随之抽搐了一下,以至于她脱口而出的话语是:“生日——”
夏也笑了:“你的生日是快到了。放心,我没有忘记。”
“我知道你不会忘的。我就是想说,我打算在生日的时候请大家出来玩来着——你和郁弥还有其他朋友,贵澄他们拜托你帮我邀请一下可以吗?”
“要办派对吗?”
“不至于到派对这个规模啦,就是请大家和我一起吃蛋糕而已。你会来的,对吧?”
“嗯。”
夏也忽然伸手过来,风音总以为他是想要摸摸自己的脸颊,但他只是帮她拨正了一缕乱糟糟的碎发而已,一下子变快的心跳一下子又变回了平常的步调,害得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忍不住一直将发丝捋到耳后。
“那就……说定了。”风音指了指身后的公寓,别扭地笑了一下,“我回去咯?”
“晚安,风音。”
“晚安。”
丢下这句话的她,觉得自己完全是逃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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