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休憩
醒时再往未来去。
——
哈利从冬麦回到他在麻瓜市中心附近的临时住所时，已是凌晨，他拎了袋从冬麦拿的一些食材与香料，开始在很久没有作为本职使用的厨房里按照那张方子制作莫丽教给他的炖菜。
食物被切成块和香料一起落入锅里。
在等待香料的味道将食物浸没时。
他在想计划会遇到的问题。
电视台要怎么入侵，是暴力入侵还是潜入，有多少员工，要如何解决断电，要怎么解决信号问题，这些要交给谁去处理……
哈利没忍住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乱了他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常，这些他可以交给罗恩，没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但现在只能交给其他人做。
至于，怎么搜集证据……除了他知道的一些地方以及联邦异端（巫师）调查局以外。
麻瓜有许多反异端的协会，那里人员鱼龙混杂，适合短时间潜伏，说不定能够靠他们找到一些线索。
哈利抽空揭开锅盖搅拌炖锅里的食物，幽蓝色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神情，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捏成拳，绷出了些青筋。
他因莫丽的信再次想起了特里劳妮教授死前说的话，若不是他曾亲眼或间接地看过她说过两次预言，他会错以为这是预言。
但让哈利没有将这错认为是预言的真正原因是，预言说未来，而特里劳妮的遗言大多已成事实。
他不知道“不愿目睹他人末路独活和不愿接受命运赴死”是指什么。
但他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
哈利每次想到这些，他都感到愤怒。
特里劳妮不是自愿说出的这些，有人操控了她。
有人操控了她，来挑衅自己。
如果他知道特里劳妮教授拼了命不想说出的话是这四个字。
他该劝劝对方，教授，何必再折磨自己不愿说出事实，难道现在的巫师不是正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吗？
他的同胞们，每日每夜担惊受怕，他的同胞们，被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饱受折磨，他的同胞们，每天都在感受无能为力的痛苦，他的同胞们，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珍惜之物被剥夺，他的同胞们，承受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的同胞们，被当做麻瓜用来获取利益的工具，他的同胞们，都不被当作一条生命来看待。
他们每个人都这样努力的生活着，还要告诉自己他们其实仍旧生不如死是吗？
他亲眼看过那些原本鲜活的生命一个接着一个从他手指缝里流走。
不用再来提醒他，提醒他还未能将他们救出于水火之中。
不必再来嘲讽他的无能为力。
他比谁都明白这些。
他每天游走于正常的世界与他的世界之中，他比谁都明白这些。
会是谁？
哈利已经可以将最可能的两个选项排除了，不可能是食死徒，也不可能是麻瓜。对他们来说多此一举，毕竟，那段时间，正是他们合计试探自己。
那真是令人恶心的戏码。
一个，两个，三个……哈利一边搅着汤一边想。
总有一天，他会抓住是谁操控特里劳妮教授，是谁害死了她。
总有一天，他得让说出这句话的人知道，一个低贱如尘埃的窃贼积攒数年的愤怒该是如何恐怖。
哈利搅拌的动作猛的一顿，一些滚烫的汤汁溅撒在他的手指上。
被烫到的哈利回过神，他低头将那块被烫到的皮肤含进嘴里。
哈利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权当尝汤汁的味道，但只尝到一丁点味道，辨别不出好坏，也许是他还没有放调料，也许是因为感冒。
除了食物的味道，他还察觉到一丝血腥气。哈利将手放下，他一边搅拌着食物，一边对自己念愈合如初。
这伤口持续了大半年仍然没有完全愈合，每当他情绪起伏过大时就会崩裂渗血，也拜这道伤口所赐，哈利最近总是生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病，搞得赫敏总是疑神疑鬼，怕他又干了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因为当初他们第一次一起出任务时他就做出把自己钉在墙上这种相当行为艺术的事情。
“哈利波特，太好了，哈利波特！你知道你最严重的伤是哪个吗？你胸口上那道你自己搞出来的！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捅心脏上去？！”
企图装作无事发生的哈利辩解道：“真不是我自己弄……我控制……这点伤死不了，不是已经恢复好了……”
赫敏眼神危险地打断他：“你是当我和罗恩是聋子吗？听不到那些雇佣兵说得话？还是你把我们当傻子，认不出你伤口是怎么造成的！还是说，你真以为我是好糊弄的！”
罗恩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认为赫敏说的对，哦，最后一句我不太认同。”
赫敏又说：“你，不准减少后续我们一起出任务的次数。”
被察觉到心思的哈利：“……”
罗恩说：“你也不能仗着比所有人自愈能力厉害，就对受伤这件事无所谓。”
后来他还被数落了很多次，但效果很差。赫敏也很无奈，她也明白，对于哈利而言，受点伤就能换取最优解，除非拿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根本劝不动哈利。
“你还敢这么干我就……”赫敏哽了下，“我就……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做什么的！”
罗恩在那一边拆电脑一边说：“是的，哈利，你不会想要知道赫敏会做什么的…哎哟赫敏干嘛打我。”
然而，哈利不仅敢，他瞒的也还算不错。
此刻他还敢明目张胆地想，既然这道伤快好了，就没必要再让他们知道了。
至于他受了三道诅咒这件事，他打算带进坟墓里，他察觉到这些诅咒并无解法，更何况，他既不贪婪，也不热爱杀人越货，更不是一个撒谎成性人，即使他不小心犯了‘戒’，后遗症也没有持续很久。
从某些角度来看，哈利打趣着想，这是在提醒他要做一个品行端正的好人。
哈利将火调成小火，让炖汤继续煮。他拿了些衣物和普通绷带，钻进浴室里重新洗了个澡。
水从冰冷转成温热花了很长时间，哈利不知道是自己适应了还是水变热了。他没有打开浴室的灯，因为他从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头顶的灯是坏的。
所幸他夜视能力还算不错。
他从淅淅沥沥的水幕中，盯着墙上的一点，冰凉的水从漆黑凌乱的发丝划过那道闪电伤疤，覆盖过他在黑暗中莹莹泛光的眼睛，划过他高挺的鼻梁，从鼻尖滴落在唇瓣上，在锁骨那积成一小撮落下，又从愈合成粉白色的伤口那带走一些渗出血，混着一点血色，顺着腿，落入排水口，一遍又一遍，在确认彻底冲刷掉这些后，哈利才拧紧开关。
他用烘干魔咒使自己变得干爽，重新裹上绷带，穿上衣服，又吃了一片阿司匹林。
估计还得吃几片退烧药，但这间屋子里没有备太多的药，武器和各种伪装证件倒是不少。哈利原本苍白的脸色上倒是因发热变得有些血色，看上去健康了一些。
他确认炖汤已经变成了莫丽平常端上桌时的那种颜色，关上火，合上窗户开着的缝，在要吃时才发现自己忘记买碗。
哈利注视着厨房桌上所有可以用来变形成碗的东西，子弹，不行，枪，不行，匕首，不行，药盒，不行，资料，不行，装着调料的塑料袋……他的魔力最近有点不太受控制，如果吃到一半又变回去…哈利纠结片刻后还是否定了。
在发炎的高热彻底侵蚀大脑前，哈利决定直接用汤勺吃。
但冲完凉水澡后鼻子彻底堵住了，药物在口腔返着苦，他其实从昨天起就因为魔药后遗症不太能尝出味道来，可惜了纳威的一片好心。
这间屋子的隔音并不好。
他听到隔壁的小孩醒了，开始委委屈屈地哭，四周的人们在沉睡中被哭声吵醒，开始骂骂咧咧，他听到隔壁的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走廊上，敲响了他的门。
哈利拿起匕首用袖口拢住，他拿了个口罩带上，单手系好了原本敞开的衣领扣子，他顺手开了玄关的灯，并打开了门。
小孩的母亲，一位有着红发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她其实有些害怕面前这位总是戴着口罩看上去很冷漠的邻居，邻居此刻穿着宽松的白衬衫，被走廊昏暗的灯照着，眼角有点红，似乎没有平日里那样冷冰冰的。
“不好意思，先生，你煮的东西太香了，我家小孩吵着想吃。能不能，额，我知道这不好，我可以拿钱跟您买。”
哈利的眼神落在对方的红发上，又挪开，轻声问：“有碗吗？”
女人开心极了，说：“有的有的，我去拿一下。”
女人拿着碗回来时问：“多少钱呢，先生。”
哈利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钱，“我煮多了，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很香吗？”
女人相貌平平，但是笑容很温柔，她说：“真的很香，我家小孩平常其实很乖的，您就知道您的炖汤煮的有多么好了。”
大概提到自己的小孩总会止不住去说更多是每一个母亲的天性，“他呀好不容易想起我的辛苦了，晚饭突然就说什么吃够了，让我多吃点，结果好了，这时候又憋不住饿，小孩子气！”
哈利没说什么，他拿着碗给女人盛了满满一碗，回来时，他用几张空白的纸巾垫着，提醒了声，“小心，有些烫。”
“谢谢！”女人在接过碗之前说，“…对了，我看你有些发烧，我家小孩生病时也是这样。正好我家里还有多的发烧药。”
哈利没来得及拒绝，她就将药塞进哈利的手里，端着碗离开了。
哈利看了眼那盒药，上面用着可爱幼稚的字体写着“儿童退烧药”，哈利关上门，他听着隔壁女人小声数落着她的小孩，又听到两人沉默了会，大概是在尝汤的味道，随即两人又一齐发出夸张的夸赞声。
哈利细小地笑了下，在扯下口罩前，他将药扔进了门后的垃圾桶里。
哈利喝了几勺炖汤，填平了一些肚子里淤积的饥饿感。
该休息了，哈利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一点了，他下意识去摸装放魔药的地方，摸了个空后才想起来最后一瓶缓和剂用掉了。
好在大脑发昏，入睡应该不是件难事。
哈利脱力地瘫在床上，只是垫了些床垫的木板床发出脆弱的吱呀声。
有点累，哈利的脸埋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想。
脸陷入在柔软之中，他侧过头给自己一点呼吸空间，浑身疼得不行的哈利坦诚地想，好累。
即使累到两眼发黑，哈利没有忘记给床的四周布上静音咒。
比起噩梦，他更不想让联邦异端调查局的人上前打扰他难得的休息时间，更何况，被普通人用看怪物的惊恐眼神看着很恶心，杀人的感觉也很恶心。
哈利突然意识到，这种恶心感并不是他的凭空臆想，他勾起手指，装着药的垃圾桶飞到床边，他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进去，他对垃圾桶里的垃圾使用了消除咒，但没控制好魔力，把整个垃圾桶都消除了。
哈利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消失的第19个垃圾桶，无奈地决定明天忙完再去买第20个，哦对，还得买点药。
但吐完多少舒服了点，他拿过毯子裹在身上，他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小半张脸，凌乱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显得他年纪更小了些，他带着点笑容，像是看见了老熟人，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小天狼星，你又来看我了吗？问我这次怎么样？这次不太好……”
“但没有那么不好……”
“大家也很难过，但大家也没有怪罪我。我？歇会就好。”
“我哪有那么脆弱？”
“别忘了，我很厉害的。”
“我总能爬起来。”
“嗯……你也想知道霍格沃茨被毁是不是与我有关系？”
哈利被怀疑也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小天狼星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哈利抬起食指抵在唇上，嘴角有些勉强地弯起，眼睛因热气有些湿润，“这种问题，不能问，不可以问，也不准问。”
窗户和帘子都被关紧的房间是密不透风的纯黑色。
像死亡的颜色。
也不知道哈利想起了什么。
他安静了很久。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有这样多的问题拦在我的面前，小天狼星？”
“还有……代我向他们问好。”
青年闭上眼，手指从唇边滑落在脸侧。
他睡着了。
——
哈利·波特的生活单从构成来看算得上乏味，因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拯救世界。
他的世界不大，于整个世界而言，占比不过千万分之一。
但即使这样。
他成功的概率却与占比一致。
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炮弹与子弹摧毁着这个小小的世界。
在亲历战争前，他从未想过毁灭一些人的世界是通过举手表决来决定的，这些手被千丝万缕的利益缠绕着，被牵扯着抬起又放下。
哈利抓住一个，又牵连出一片。
他杀死一个，又钻出来一群。
他弄清一个问题，又发现更多问题。
披着羊皮不怀好意的食死徒。
他的接近是又一桩令人恶心的交易？是要帮谁逼他步入绝境？
被堵上嘴的巫师叫喊不出救命。
这8477个巫师为什么消失？他们消失被用作了什么？他们是否还活着？
死人所见无法被活人看见。
这3821个麻瓜为什么死？他们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他们真的死了吗？
是谁借特里劳妮的口说出了那些恶毒的‘诅咒’？
这些让巫师无法用出魔力的矿石是被谁放在麻瓜手里？
以及。
突然出现在哈利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
??
最后的最后。
哈利波特，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来回答。
假如你能回到你的命运的起点。
你还会像孩提时代的你那样，在死神和死敌面前说你要拯救这个世界吗？
——
这些数不清的问题像一条巨大的鞭子，抽打着名为哈利波特的巫师不断向前。哈利坚持了五年，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他不知道他死前能不能弄清这些问题。
哈利又一次从绝望的泥淖中爬了出来。
他听完每一个人与他说的话，哈利看完信里每一行字，认真听完赫敏的话，抬手替赫敏将眼泪擦了去。
他告诉她，只要你们还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他回头看了眼在落日里升起缕缕炊烟的聚落，在三年前这还只是一片不毛之地，如今播种、生根、发芽、结果，数年后成了另一幅模样。
他亲眼看见奇迹生长在贫瘠的土地里。
看，他的坚持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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