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老爷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以至于一辆不怎么亮眼的马车停在府衙边上时候,围观的百姓把注意力从当街纵快马的傩九转移过去,在心里猜又是哪家贵人小姐来找衙门老爷寻开心。
车帘被拉开,同时出来两个人。
认出来沈约的人匆匆忙忙移开视线,嘴里还嘀嘀咕咕什么光天化日女子无德。
傩九正跪在青石板上想着怎么脱身,听见人群中窃窃私语不可置信地转头。
竟然真的是沈约!
沈约醒过来了,傩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只是看着沈约亲密无间地窝在秦不可怀里,傩九心脏微妙地抽动了两下。
沈约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说不定是刚醒就来找自己,身子还虚弱着,傩九分析了一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担忧地望向沈约。
怎么说当街纵马这个罪名不至于让他进诏狱,最多关进劳改司,十天半个月就能出来,不打紧。
比起来捞他,沈约现在最应该好好养她那个风一吹就散架的破身子。
他在这边想东想西沈约是不知道的,她在等府衙的府尹出面。
或许有平头百姓不知道傩九是她房里人。
但这京城内各个大人手眼通天,府尹若说不认识傩九,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当街纵马但未伤人,有钱罚款没钱做苦力。
这府尹不能是觉得她沈约一穷二白,是想借机下她的脸。
不一会儿,一头戴乌纱帽,衣着圆领袍的富态文官走出,笑呵呵道:“不知清源郡君大驾光临,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若是管府上老爷纳妾,咱们可是不能插手的。”
傩九心里一紧,生怕沈约一个受不住刺激又晕过去,无意识挣动了两下,被官兵摁住。
府尹目光转向他:“大胆小贼,这种时候还想逃,今日有郡君见证,罚你三十大板,你是认还是不认?”
傩九知道这不对,但这个老东西能光明正大给他穿小鞋,是不是也能给沈约带来麻烦…
克制着反抗动作,沈约向来虚弱带着标识性无力尾音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府尹大人怕不是老糊涂了,我与我的宠侍玩的不尽兴,让傩九给我送点东西,打马可能是快了点,府尹大人何至于把我这小可怜扣下,难不成是觉得沈约交不起这个罚金吗?”
秦不可和傩九同时望向沈约。
秦不可是因为没想到沈约能把自己名声这么糟践,傩九是气的。
他知道小姐肯定是刚醒就过来了,但是别人不知道,以后这些人就会觉得他傩九已经不是小姐心头宠,另宠他人了。
说不定哪天他跟着小姐出门,小姐都要考虑外头想法,不让他跟着。
不让他跟着,秦不可又不能随时侍奉小姐,她出门得把自己累死。
要是秦不可能随时侍奉呢,傩九甩甩脑袋,不可能,他自命清高的很,不可能从小姐马凳做起当小姐宠奴,傩九脑袋乱成一锅粥,醉经年里翠娘鱼儿争宠的样子从脑袋东边晃到西边。
一个不注意,傩九不自觉哀怨地望着沈约:“小姐,奴已经不得您欢心了吗?您让送的那些,不是要和奴一起玩的吗?”
……
熙熙攘攘的人群诡异地寂静了。
沈约选这么个理由是为了在众人眼里模拟出生气后寻人玩乐这种纨绔子弟会有的正常逻辑。
同时合理一下秦不可身份,对于沈约来说,光明正大的男宠其实并没有“世女轿子里坐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来的有吸引力。
可她没想到傩九如今脑子还能灵光成这样,一石激起千层浪,往后她的名声是会更放荡,更不会有人敢上门提亲,她就能顺顺当当去参加选秀。
今天从秦不可嘴里听到当今陛下的消息,她才发觉几日前沈章文话里话外不愿意让她入宫选秀不仅是怕她有机会压沈章文一头,还有可能是怕她发现一些什么她不该发现的东西。
名声糟蹋的差不多了,想必是不能被圣上接入宫里碍眼的。
但仅仅是在宫里学礼仪的几天也够她四处盘查了。
沈约打定心思,笑唇弯起,拍拍秦不可把她放下,迎着自动分开的人群走近傩九。
一个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吻落在傩九眼角:“怎么会呢,小姐最喜欢的人是谁,你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这下周围称得上是死了。
被男女大防的思维困束已久,百姓们哪见过这种场面。
傩九也傻了,他还记得上次亲沈约一片衣角,沈约生了好大的气,他哄了好久才哄好。
这次主动亲他的脸,傩九瞳孔忽大忽小,心脏怦怦直跳,脑子里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又手舞足蹈变幻成沈约的名字。
他下意识张开嘴唇,被约束不许主动靠近的人唇瓣翕张,焦急地等待着主人的慷慨,可脸上温柔的触感一触即分,傩九难耐地舔唇,如沙漠中无水的旅人渴望甘霖。
沈约还扶着他的脑袋,脚尖正好站在他两股之间,非常清晰地察觉到了傩九身体的变化。
对这种程度的接触忍耐度还是这么低。
沈约脚尖移开,看着傩九近乎窘迫地塌腰藏起自己的**。
罢了,沈约回头:“府尹大人,我将我的人带走了,银票明天自会送上。”
不等府尹答应,沈约看向两边官兵:“解开吧,在等什么。”
傩九甫一被撒开,沈约骤然腾空被其横抱起来,浑身是在春寒里也消不掉的热气,一声迭一声地喊小姐。
沈约伸手搁在他嘴唇上,对上他晶亮的眼眸,一时迟疑,由他去了。
这个也许算得上这次的奖赏。
秦不可以扇掩面,匆匆挑起帘子让这对没羞没臊的狗男女进去,他真服了,莫名其妙就成了俩人秀恩爱的一环,还得了个争宠小侍的身份。
还是没争过的那个!
马车重新动起来,秦不可正要发难,沈约寡淡的声色在马车里响起:“如今天灾**之下,百年世家尚且未死未僵,秦老板的生意却一日比一日惨淡了吧。”
秦不可嘴里的话紧急刹车,等沈约下文。
“饱暖思□□,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我身处高位却无力改变,也日日忧思食不下咽,所幸近日江南苏家与我有来往,秦老板可听过江南苏家的名号吗?”
生意人谁会不知道江南苏家,但他怎么不知道苏家有人上京了。
秦不可谨慎道:“苏家是江南望族,一直也没有到京城发展的打算,此次上京的目的为何?”
沈约还没和苏碗见面,但结合江南形势并不难猜:“江南大水,地方豪强谴农敛粮,我想,江南此刻,已如炼狱了。”
秦不可大骇:“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沈约说的是真的,京城现在国泰民安的模样真就是一戳即破的窗纸。
别说生意了,下一秒被人杀了都说不好。
还有,沈约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京城吉祥物吗?
秦不可大脑飞速运转:“世女想说什么直说吧。”
“秦老板不必害怕,苏家还能上京求助,说明他们还能稳住那边的局势,只是我所求远不止通粮平乱,想问问秦老板是否有意以我的名义与苏家合作,骗一骗江南豪强,收了他们的神通。此事若成,江南一带我许秦老板全权打理,醉经年的姑娘们,也多一条出路。”
秦不可怔怔,看向沈约的目光震撼有之,不解有之。
“你看出来有姑娘们不愿意干这个了,她们还以为自己学的很好。”
秦不可无奈一笑,语气轻松道:“你不怕我成为下一个豪强?”
沈约靠在傩九怀里,语调平平:“那么秦老板就只能等着我再去收缴您了。”
为何偏偏是副病弱女儿身,秦不可心里长叹,单膝下跪:“世女大义,秦某愿往。”
沈约眯着眼,多亏了傩九,否则以秦老板之前对她的排斥,此事不会这么顺利。
最起码也会拖到她和苏碗商谈之后,那样一来,意外会比现在多的多,人选也未必会有比秦不可更合适的。
傩九也是刚知道秦不可就是醉经年的老板,也还搞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是他没空感叹世间缘分奇妙,小姐的手正放在他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捏,冷淡疏离的脸和频频作乱的手形成极致的反差,让他血气上涌,成了一颗红灯笼。
控制不住的鼻息一下比一下粗重,难以忍耐的前一秒,那只手轻巧离开,连着手的主人也从他身上下去了。
傩九思维恢复,大喘一口气,看着沈约伸出方才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扶起秦不可。
沈约言笑晏晏亲切和蔼地握住秦不可的手:“此后诸般险恶,切记往沈府身上泼。”
秦不可他为什么能得沈约这样的看重。
想那双手碰自己,想那双手只碰自己。
傩九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将将把沈约揽回怀里时顿住。
他现在就像一无所知的野草仰望天边明月,不知明月为何慷慨。
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是否有资格将明月拥揽入怀。
见不得人的欲念在胸腔蒸腾,墨绿色的眼球也跟着染上星火。
一念燎原。
不行,傩九鼻翼急促扇动,从寒凉空气中汲取清醒。
他向来分得清喜欢,方才在衙门沈约望过来那一眼,他喜悦也有担心也有,听见沈约声称秦不可是她宠侍,他难过也有逃避也有。
傩九扪心自问,他喜欢沈约,喜欢她目下无人的骄矜蛮横,喜欢她耳听八方后的狠厉果决,喜欢她慵懒小憩时的眉目流转,也喜欢她漫不经心教他写字时无意间的笑容…
沈约,从一开始就蛮横地闯进他的眼睛,如今好像连心里也占满了。
这一定是喜欢,傩九见过爹娘恩爱的时候,他确信这种感觉,但沈约…
沈约不是这样的。
体会了喜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热烈地仿佛要把自己烧死。
但沈约本就体弱,不可能像他一样情绪奔张。
和他不一样好像也理所当然。
所以他相信沈约说的不舍,相信她行动中释放出的喜爱。
也许沈约真的只是不喜欢他的主动而已。
他可以忍,等沈约自己,躺进他的怀里。
沈约喜欢他这样。
沈约喜欢他这样。
傩九要把自己憋死了[化了]也把自己说服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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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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