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嗯,没两天……”她甩掉手上的水,语气很轻快,“和我们老总在一起,行啊……到时候约呗。”
池央挂掉电话,刚准备整理一下领口,一个倚在洗手台边的背影骤然撞入眼帘。
她咳嗽一声,镜中人影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
等看清那张脸后,池央的心脏好像骤然被人捏紧,恨不得立刻上去给他一拳。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的情绪听着不那么激动,别表现得她很期待这一天似的。
“易京墨,好久不见。”
青年猛地转身,“池央?……你回来了?”他似乎刚吐过,头发也湿哒哒的,“你……”
他想问池央,这两年她去哪了?过得好不好?
她的父母拒绝见他,共同的朋友圈也因她单方面的割席而噤声,池央在他生活中消失得彻彻底底,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池央看着他憔悴的、难掩倦色的脸,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悄然而生。
原来你过得不怎么样。
当年的事,原本就是易京墨对不起她,也就是她这人顾念旧情,想着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没和易京墨拼一个鱼死网破。
“易总,听说你最近遇到点麻烦啊。”
“你怎么……”
“你当我不上网吗?”池央冷笑道,“说来说去的,你最后不也没保住芮可吗?”
这是她一手创办的公司,当年她被易京墨举报,不得不低价转让大量股份,黯然退出决策层,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到易京墨了。
她心底深处,总是不忍把自己的心血全部拱手他人,即便她明面上已经和芮可再无瓜葛,但它却承载着池央年少时期的一腔热忱与抱负,早已融入她的生命中。
从学校毕业后,她和易京墨互相扶持,一步步看着芮可走到今天,即便她和易京墨已经回不到从前,但她仍希望易京墨手中还能象征性地持有一些股份。
假若这点股权也要被稀释干净,那她就真的和芮可一刀两断了。
易京墨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多年的相处下来,他知道池央要说些什么。
“我可以帮你。”
“条件是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池央整理好衣领,“我的新东家和芮可在椰子湾那边的项目是竞争对手,你去说服其他中小股东,在大会上表决放弃这个项目。”
“椰子湾是个大项目,芮可体量太小,根本吃不消,而且……据我所知,一力促成这件事的只有高玄参,小股东不同意的大有人在,你那么会联系人,动动嘴,不难吧?”
易京墨沉默片刻,说道:“……我考虑一下。”
“你还是这么优柔寡断,”池央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
“池央,当年那件事,我……”
他还没说完,便被池央冷冷打断:“那件事怎么?你又要说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是无意搜集了我造假的证据?无意举报我违规?得了吧,易京墨,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就是蠢,就是不懂变通,活该你今天这样。”
“我说了一万遍,我是为了芮可好,可你呢?你在大会上怎么指责我的?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自己敢听听看看吗?”
“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池央环视了一周,见这边没人过来,继续道:“为了我好的结果就是逼我离开芮可?差点害我进去几年呗……”她扯着易京墨的领子,拽得他一个踉跄,“我他妈被调查那时候你死哪去了?行了,你以后别为了我好了,我受不起。”
她这么说,易京墨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对不起。”
他话音一落,池央的手机便突兀地响起,她扫了一眼屏幕,接起来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你考虑吧,考虑好了联系我。”她递给易京墨一张名片,“京柯置地A座24层,我办公室的地址。还有,对不起这样的话,”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病痛而格外苍白的脸,熟悉的模样瞬间勾起了无数她不愿回想的画面,“你少说,我听着就恶心。”
这张脸,这样的执拗和自以为是,以及,让她厌恶的“为你好”。
这是从她生命伊始就存在的人,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前半生的轨迹上。
易京墨一月出生,而池央生在次年的八月,小了他将近两岁,他的母辈和池央一样,在当地有自己的厂房,两家本就交好,连带着小辈先后出生,因此,从她呱呱坠地的那天起,她就不可避免地和易京墨认识了。
他初中时动了一场大手术,因此休学了一年,降转到池央的班级,从此,两人的人生轨迹就再没分开过。
青春期分化后,两人双双成为Beta,这样的结果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Alpha的基因很少流落到民间,两家家长便开玩笑地要订娃娃亲。
可池央不怎么喜欢易京墨,甚至还有点烦他。
工厂很少有清闲的时候,所以她经常被安排和易京墨一起待着。
易京墨仗着自己比她大两岁,不仅执拗地非要她叫哥哥,还总和家长似的管着她。
作业没写完要管,上课说话要管,早恋要管,考试成绩退步还要管……就这么念完了初中、高中,甚至还上了同一所大学。
大学毕业后,池央想要出国深造,易京墨非要和她一起,池央简直要烦死这个跟班了。
她小时候从不叫易京墨哥哥,天天易京墨易京墨地直呼其名,他总是纠正池央,但也没真和她生过气,就算有,也是一会儿就过去了。
池央高中时,和前桌谈恋爱,她长大了,吵起架来歪理一堆,父母也说不过她,易京墨非要跟着她俩当电灯泡,最后前桌实在受不了了,和池央提了分手。
池央怒火中烧,冲上去就想给易京墨一拳,可他躲都不躲,就那么哀怨地看着她,池央又下不去手了;他定期去医院复查时,池央也会翘课跟着——主要是想借机溜出去玩,当然也得帮他跑跑腿什么的。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遮掩,易京墨几乎是池央最亲近的朋友,最知心的知己,他年长些,又爱读书,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自幼被赋予照顾妹妹的责任,他也真心实意地疼爱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就连游星和徐轻筠都时常调侃她,说她和易京墨之间已经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了。
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这个从出生起就注视着她、守护着她、几乎占据了她已度过的人生中绝大部分的人,有一天会忤逆她,和她针锋相对,甚至是背叛了她。
刚创业时,家里的厂子效益不好,支持有限,几乎全靠她和易京墨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地把芮可拉扯起来,眼看着它一天比一天好,池央不知道,她和易京墨之间竟然一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曾经一同长大的两个人,在利益面前,竟然能表现得如此陌生。
先是在董事会上互相指责,她从未和易京墨吵得这样厉害,就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易京墨痛斥她只关注短期财报表现、关注市场份额和股价,将公司安危弃之不顾,违背了当时的初心;池央则说他书生意气,根本不懂市场运行,按照他那种研发方式,还没等产品上市,公司就先破产清算了。
这和先前的任何一次争执都截然不同,在之前,要么是她先服软认错,易京墨从来不会不依不饶,要么是自然而然地让这件事过去。
可芮可不一样。
她绝不愿意低头,易京墨也没觉得自己有错,直到矛盾彻底爆发,就像池央说的,走到了鱼死网破的这一步,所有的过往与情分都可以当作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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