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过后,主考官受贿、替换考生文章的丑闻骤然爆发,牵连甚广,震动朝野。紫宸殿上,群臣争执不休,气氛凝重。
崔琰上前一步,急声道:“陛下!此次秋闱,通州士子张砚去年便因《时务策》名噪一时,今今科却意外落第;反观江南盐商之子孙浩,平日不学无术,竟高中二甲!此事若不严查,恐怕会让天下士子都寒了心!”
御史台主事立刻附和:“崔大人所言极是!臣已收到十余份举子联名诉状,皆指主考官刘平直收受贿赂,请陛下下旨,将相关人等即刻收押审问!”
谢珩神色沉静,出声反驳:“宋主事未免操之过急。刘平直入仕三十年,素来清廉,仅凭诉状便定其罪?再者,今科考生逾万,若贸然拿问主考,必会引发举子恐慌。”
户部尚书周正连忙道:“摄政王所言有理。臣以为,可先由刑部暗查,待证据确凿再行处置,方为稳妥。”
清流官员们纷纷声援崔琰,高呼要“严惩舞弊”。而务实派官员则附和谢珩,强调“稳定为先”。
萧明昭端坐龙椅,目光扫过争执的百官,指尖轻敲扶手。她心知单凭刘冲一人,绝无胆量做出这等株连九族之事,背后必定牵扯更广。
她虽认同崔琰“必须严查”的主张,却也明白谢珩“稳定优先”的考量。沉吟片刻后,她朗声道:“众卿所言皆有道理。科举舞弊,绝不可纵容。着刑部、大理寺即日起严查此案,务求水落石出!然查案需谨慎,在未有确凿结论前,不得妄加揣测,扰乱视听。”
退朝后,御书房内。
谢珩语气中带着明显不满:“陛下!崔琰等人分明想借此案打击异己,陛下岂能顺其心意?”
萧明昭镇定解释:“朕并非顺从其意!舞弊属实,若一味压制,天下士子将如何看朕?朝廷威信何存?”
“查自然要查,但须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陛下可知此案牵扯之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按崔琰那般查法,半个朝廷都要被掀翻!”谢珩逼近一步,气势迫人。
“难道摄政王要朕畏首畏尾,放任贪腐不成?”萧明昭毫不退让。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谢珩面色铁青,拂袖而去:“陛下既已亲政,自有圣断!臣告退!”
萧明昭气得胸口起伏,猛地将手边茶盏扫落在地。
就在这时,殿外太监通报:“陛下,太常寺少卿林秋实求见,呈送秋祀仪程草案。”
萧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宣。”
林秋实步入殿内,举止恭谨沉稳。他呈上草案后,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面露关切,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方才臣见摄政王面色不豫离去,可是因秋闱之事?还请陛下切勿过于忧心,伤了龙体。”
萧明昭正心烦,闻言冷笑:“朕忧不忧心,又有什么用!”
“陛下明鉴。科举乃国本,舞弊若不能水落石出,确令天下士子寒心。只是……此案错综复杂,臣听闻几位涉嫌舞弊的考官,似乎与摄政王府门下几位大人过往甚密……或许王爷亦有难处与考量,担心查下去会……”林秋实脸上露出为难与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明昭脸色更冷:“难处?什么难处能大过朝廷法度与天下公义?!”
林秋实急忙低头:“臣失言,陛下恕罪。臣只是……不忍见陛下为此事劳神伤身。”
萧明昭虽怒火中烧,仍存一丝理智,不欲再听其多言,挥手令他退下。
——
谢珩的书房内,赵猛低声汇报:“王爷,已查过林秋实。此人为崔琰门生,三年前以二甲入仕,历任翰林院编修、太常寺少卿,为官期间未出差错,家世清贫,仅余祖传薄田数亩。”
谢珩指尖敲着桌面,眼神锐利,“崔琰的门生,却主动向陛下表忠心,这林秋实,怕是想借科举案,走一条捷径。盯着他,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是。”
萧明昭最终力排众议,派遣林秋实协助大理寺查案。
林秋实领命后,表现得极为勤勉,日夜不休地查阅卷宗、提审相关人员。数日后,林秋实前往大理寺调取卷宗,行至僻静小巷时,三名蒙面人突然冲出,持短刀直扑而来。混乱中,刀锋划伤了他左臂,鲜血瞬时浸透官服。
翌日,林秋实带伤入宫面圣,面色苍白。
“陛下,臣无能……”他声音虚弱,“案件刚有进展,便遭此横祸……恐是查案触及某些人利益……”
“爱卿不必多言,安心养伤要紧!”萧明昭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又惊又怒。
“陛下,”林秋实从怀中取出一份沾血的油纸包裹,“此乃臣受伤前整理出的关键证词与账目往来……其中线索所指……请陛下过目。”
他呈上的证据显示,银钱流入了一位吏部官员手中,而此人正是谢珩一位得力门生的妻弟。
崔琰一派趁机发难。
肃亲王在朝堂上愤然道:“请陛下下旨,彻查摄政王与舞弊案关联!”
“陛下!事实俱在!若再姑息,国法何存?朝廷威严何在?!”崔琰高声附和。
“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安天下!”众多官员齐声奏请。
谢珩一派的官员则奋力辩解,指责对方构陷,双方争执不下。
崔琰一派人多势众,加之林秋实呈上的“间接证据”,舆论逐渐对谢珩不利。
林秋实垂首立于百官之中,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萧明昭望着殿下乱局,头痛不已:“容后再议,退朝。”
女帝虽没有表态,但接连几日召见崔琰、肃亲王密谈。谢珩进入御书房内,萧明昭正对着一份官员任免名单皱眉,见他进来,语气冷淡:“摄政王有事?”
谢珩压着怒火问:“陛下近日与崔太师、肃亲王,可是在商议如何处置臣?”
萧明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委屈,随即被愤怒取代:“摄政王这是在审问朕?朕是大殷的皇帝,难道连召见臣子议事的权力都没有?”她指着殿外,声音陡然拔高,“还是说,这宫里到处都是摄政王的眼线,朕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你报备?”
谢珩被她话中的尖锐刺得心头一痛,怒火更炽:“臣不敢!臣只是怕陛下年少,被那些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老狐狸利用了还不自知!崔琰、萧远山,他们哪个不是觊觎权力?他们现在帮你,只是想借你的手扳倒我!”
“朕知道!”萧明昭猛地站起,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愤彻底爆发,“朕自然知道他们非善类!可摄政王你呢?!你扪心自问,又是真心为朕吗?!”
“你扶朕上位,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正统’之名!你护着朕,是因为朕是你摄政的筹码!在你心里,朕和传国玉玺究竟有什么区别?!在你眼里,朕到底是萧明昭,还是你掌控权力的工具?”
这番话狠狠剖开了两人之间所有温情的假面,露出了底下最残酷的东西。
谢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萧明昭!”
萧明昭挺直脊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睛有些发红。
良久,谢珩后退一步,闭目敛去所有情绪,冷声道:“臣尚有要事,先行告退。”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开,
门外,林秋实看到摄政王,立刻低头躬身。谢珩走过他身边时,冷冷瞥了他一眼。
——
第二日,谢珩称病,闭门不出。摄政王一系的官员顿时失了主心骨,崔琰、肃亲王等人气焰大涨。
肃亲王在朝堂上提议:“摄政王与舞弊案牵连甚深,虽无直接证据,但其门生王克先已认罪,理当削去摄政王部分权力,以正朝纲。”
崔琰立刻附和道:“臣举荐吏部侍郎一职由吏部郎中周明接任,加强官员考核,杜绝舞弊滋生。”
萧明昭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冷笑。她知道这两人想趁机扩张势力,但眼下需借他们牵制谢珩,只能暂时妥协:“削权之事容后再议,周铭确有才干,可任吏部侍郎。”
散朝后,林秋实求见女帝:“陛下今日处置甚为妥当。只是……周铭乃崔太师心腹,若任吏部侍郎,恐日后官员任免皆由其把控;而摄政王虽闭门不出,仍可影响朝堂决策。臣以为,陛下可暗中提拔中立官员,同时加速查案,早日取得摄政王派系舞弊实证。唯有如此,方能真正掌握主动。”
这番话句句说中萧明昭心思,她颔首:“朕知道了,你继续查案。”
林秋实躬身应诺,转身离去时,眼底寒光几乎难以掩饰。
王府内,谢珩正听着手下汇报朝堂动向。当听到萧明昭提拔了周铭,却也驳回了肃亲王“削权”的提议时,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情复杂:“她倒是学会了制衡之术。”
“王爷,那林秋实还在查,其中内情恐怕会牵连到咱们。要不要……”赵猛做了个“处理”的手势。
谢珩摇头:“他若出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本王头上,让他查。你派人告诉王平直,不要祸从口,也别让崔琰他们称心如意。”
“是。”
夜深了,萧明昭坐在御书房内,摩挲着腰间那枚谢珩送她的鸾凤玉佩。玉佩冰凉,一如两人此刻的关系。崔琰的隐约的敌对,肃亲王的野心,林秋实的狡诈,还有谢珩……让她有些疲于应对。
“陛下,该歇息了。”宫女轻声提醒。
“你去泡杯茶来。”
“是。”
夜色沉沉。谢珩站在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他想起萧明昭小时候,总是爱跟在他身后。如今,她长大了,学会了猜忌,也学会了反抗。
“王爷,该歇息了。”
谢珩点点头,转身时,突然问道:“林枫,你说,本王与女帝……”
林枫静等着他的下文。
“无事,你下去休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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