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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团圆

法院宣判,被告服刑,传媒报道,看客吃饱。将香港掀得底朝天的“红衣阿婆案”,至此,无论在法律程序上还是公众议题上都终于走到尽头,尘埃落定。

山顶警署获得警务处处长嘉奖。阿颖、阿永分别获得西区指挥官嘉奖。梁Sir为阿永上报申请嘉奖的理由,是从陈家晋处获取关于凝血剂来源的重要证据。阿永晋级为高级警员,与阿颖平起平坐。

任莎薇被警署开除后,从此无望成为公务员。又适逢经济下行、文科生就业环境严峻,一时赋闲在家的她将“红衣阿婆案”撰写成《红色雨衣》一书。凭借案件在全港的超高关注度,书一出版,即被抢购一空。此后出版社多次加印,赚得盆满钵满。任莎薇文笔生动锋利,颇受读者好评,竟借此书与文学界和出版界搭上关系,彻底转行做起了悬疑小说家,后又撰写了《蓝色妖姬》《黑色气球》等小说,本本畅销。

林子善与任芝若重归于好,共同在天水围生活——毕竟当初婚姻崩盘本就是因为林子善的“长子病”。现在林年振、林王宝芬双双离世,林子明、蔡维屏进了监狱,大家族的“长子”实质上已经不再是“长子”,任芝若便不再想与他离婚。

林重还需要大佬和大嫂至少照顾6年,林子明和蔡维屏不敢再在村屋销售款上占便宜,主动将钱全部给了林子善。林嘉仪家也没有来分这笔所谓的“遗产”。

林嘉仪一家三口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均获减刑,提前出狱。李雪凤有过案底之后,林嘉仪和李忠实对她往后的人生彻底失去了期待,无论是婚配、工作还是身材管理都从此任她自己随意。李雪凤喜欢化妆打扮,便在网上开了一间小铺,做兼职造型师,仗着自家有房不用付房租,可以养活自己。三个人都坐过牢,谁也不用再瞧不起谁。自李雪凤诞生以来三十多年,小家庭内部第一次实现了和谐。

一桩谋杀案过后,除了凶手外,好像活下来的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案子已结,但阿颖仍不肯放弃查案。

且不论任芝若有没有可能真的对案件毫无所知,任莎薇绝不像法律程序里呈现出来的那样无辜。可惜林子明接受审讯时那句“阿薇在背后”及时打住没有说完,此后对着审讯室录音死不认账只说是口误:“不是 ‘阿薇在背后’,是 ‘未在背后’。”法庭最后没有将这半句话列为重要证据参考。

在香港,即使刑事案件已经由高等法院原讼法庭作出裁决并定罪,如果警方或律政司后来发现了新证据,仍有可能促使案件重审。

阿颖不想放弃。

她与任莎薇之间没有私人恩怨。她只是不想看任何一个人逃脱法律制裁、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更不想让自己无意间成为帮任莎薇逃脱罪责的帮凶。

阿颖约任莎薇喝咖啡,任莎薇欣然接受。

地点选在了大埔墟地铁站的星巴克。阿颖提前到,找了一个视野好的角落——这几乎是一种职业病。

她很快便在地铁站的人流中看见了一个人。

瘦削高挑的女孩穿着一件米色衬衫,淡蓝色半裙过膝,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单鞋。肩膀上挎着一只浅灰色Furla皮包。黑头发没有染,披散着,脸上戴着口罩和眼镜,看不太出表情。但等她很快认出了阿颖,便笑得眼角弯弯。

阿颖看着任莎薇如今的形象气质,恍惚间有些不敢认。

仿佛一个温柔明媚的作家,才是任莎薇本来就该成为的样子。

“好久不见,Madam。”任莎薇笑道。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阿颖从暗暗的震撼中缓过来,说道。

“Madam看起来好像过得没有那么好。”莎薇道:“听人讲,阿永明明没出力,功劳却跟你打平了。”

“梁Sir中意,我有什么办法。”阿颖笑:“你消息真是灵通。谁讲给你听的?阿盈?阿荣哥?总不会是来顶你位置的新同事吧。”

“是你没提到的那个阿永呀。”莎薇笑道。

阿颖瞬间目光转寒。

莎薇似乎不在意她的情绪起伏,趁这个她没有说话的空档,桌面扫码给自己点了一杯海盐焦糖玛奇朵。

“我今日约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阿颖不需要点明“不放弃”什么。

莎薇耸肩摊手,笑道:“你中意咯。”但又问:“Madam,这宗案件,法庭的判决,哪里令你不满意?我觉得很完美啊。”

阿颖气得一声冷笑。

莎薇双肘架在小桌子上,双手十指交叉,凑近她,直视她的眼睛,眼神看似诚恳而认真:“不是吗?不孝顺那个遭了报应。赚便宜那个遭了报应。如果我阿叔没有谋杀阿嫲,他不用坐监。如果我阿叔没有贪图我阿妈的房产,如果他没有急着把房子卖了换成钱,他本有机会一辈子逃脱罪责,在澳洲逍遥一世。没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了。我的小说读者每个都很喜欢这个恶人遭报应的结局。”正如阿颖曾在林子明面前提起的那样,只消再等几个月,林王宝芬的遗体便会被微生物分解得只剩白骨,那时纵是神仙来做法医,也不能证明林王宝芬死于凝血剂,遑论捉拿真凶。

“但你们一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阿颖说:“我绝不相信 ‘太平山失踪’那出连续剧背后没有你的策划,也绝不相信你阿妈完全不知情。你阿嫲的遗言无论真假,你老豆(父亲)埋尸都不是因为土葬风俗而是为了包庇你阿叔。正是因为你老豆无原则无底线地包庇他细佬,你阿妈决心和他离婚,当晚就搜索了租房信息要搬出去住。而你,当晚10点多就接到了你阿妈的电话,警署监控录像拍到你拿纸巾擦眼泪就是证据。你无法劝阻你老豆,但也做不到揭发他,于是作为全家最了解警察怎样做事的人,你在电话里要挟所有人听你安排,许诺他们全员脱罪,并要求蔡维屏离开,所以她和你阿叔根本不知道尸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也就有了后来急着卖房的事。至于后来事发,你阿叔阿婶不供出你父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孩子接下来需要你父母帮忙养。你大姑和姑父不供出你父母,是因为你大姑的 ‘长女病’让她天生庇护细佬,而且他们出狱之后可能还需要你父母帮衬接济。至于你表姐,你表姐早就想毁掉眼前的生活,所以她和你联手。又或者,你表姐把你当成理想的寄托,所以想保住你。”

莎薇表情淡淡的:“是,是,你讲的都对,可是你证据不足。法庭没有取信你的故事,之后也不会。甚至——”莎薇从挎包里取出一本黑封红字的书,推到阿颖面前:“我在书里就是按你讲的故事写的。女主角联合她的表姐,利用三个小家庭之间的利益关系,规划了所有人的分工,统一了所有人的供词,筛选了所有的证据,安排所有人演戏,最后保护了她想要保护的人们。全香港人津津有味读完,都只觉得是个有趣故事啫。Madam如果有需要呢,可以通过这本书的提示,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支撑你的故事。但就怕最后大家不但没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反而以为你看小说看得痴咗线。”说着她将封面翻开,扉页有to签:“To Madam Cheung,with my highest respects(致以最高的敬意)。”

“在我们香港,谋杀案如果发现新证据,警方或律政司可以申请重审,没有时间限制。”阿颖说。

莎薇从挎包中取出一只马克笔,将书转向自己的方向,又在上面加了一行字:“ & best wishes(和最好的祝愿)。”

写完,她将书转回阿颖的方向:“你可以继续查,那是你的人生。我会保护我最重要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说罢,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地铁站的人潮中。

或许粤语区的朋友们已经发现了,阿颖、阿荣、阿永、阿盈,在粤语中发音都是Nga Wing。只有阿颖,最后有了完整姓名。

最初构思这几个角色的时候,作者本着“同事都是一样的,谁是谁都无所谓”的态度给了他们敷衍的代号。

但写着写着,角色渐渐鲜活,到最后,作者不得不向阿颖致以崇高的敬意。

本文至此完结,谢谢大家的陪伴!写文期间大家走心的评论是我更新最大的动力!下一本现代悬疑是《蓝色妖姬》,欢迎预收。此外已完结的古言悬疑有一本《[三国]长明灯》,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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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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