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龙重案组——
“我是57005何家安,向彬sir报道。”男人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将警员证挂到脖子上。
办公室内几个警员都在聚精会神地看向房间中央,听到他讲话立刻有人上前阻止,“嘘!”警员指了指前方,“彬sir正在模仿疑犯查案呢。”语气里满是崇拜。
这人话音刚落,“嗤”的一声轻笑就从旁边传来,何家安转头看去,良好的视力让他能清楚看到女警胸前警员证上‘督察关佳禾 ’几个字。
周围的警员都因她轻慢的态度而面色不虞,她耸耸肩,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回前方与死猪对峙的男人身上。
是的,与死猪对峙。
彬sir,西九龙重案组高级督察陈桂彬,港岛警局公认的“神探”,但其实私底下说他是“疯子”的人也不少。
因为他查案会通过模拟罪犯人格来推测其行为动机,这不免让他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常人确实难以理解。
比如现在,将一头死猪当做受害者,而将自己代入为凶手,猛地抓起桌上的短刀刺过去,连刺十数刀,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忍,渐渐变得麻木。
他冷漠挥刀将死猪肢解的样子,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仿佛目睹真正的凶杀现场,而他,就是那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何家安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由地赞叹,彬sir果然名不虚传,破案方式确实很奇特。
看出他神色中的仰慕,关佳禾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挡住他看向陈桂彬的目光,“何家安?”
“yes,madam”他立正敬礼,“57005何家安报道。”
“你跟我来一下。”她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向楼梯间走去。何家安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边走还边忍不住回头去看陈桂彬。
楼梯间内,关佳禾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在警校成绩很棒,教官也都很赞赏你,说你有天分又肯努力。”
她顿了顿,颇有些为难,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不太友好。
何家安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例行训话勉励,“thank you,madam。”他微笑着,还想说些什么表表决心,就听她说:“你很优秀,前途光明。”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真挚又直白的夸奖让他有些脸红,直到听到她说,“但是坦白讲,我希望你申请调离。”
“什么?”何家安诧异道,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先夸他,然后让他滚?“madam,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关佳禾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反而问他:“你觉得彬sir怎么样?”
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下情绪,他慎重地说:“彬sir很厉害,我在警校就听说过他,我很敬佩他。知道被分到西九重案时,我很开心,很高兴能在他手下做事。我会认真向他......”
“够了,”她烦躁地打断他,“你现在回去打调职申请,下班前拿给我。”
何家安被她的态度激怒,“我跟彬sir的,你没权力这么做!”
“我有。在西九重案,查案的事,彬sir负责,其他的事,由我负责。如果你非要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我不会让你参与任何一起案件的侦破,你可以在这儿整理旧卷宗直到退休。如果不信,不妨试试看。”她声音平静,话里的内容却极度挑衅。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双眼圆睁,盛满怒火,“我会去内部调查科投诉你滥用职权!”
“那我就去投诉你性骚扰,”她挑挑眉,目光扫过他紧握的双拳和青筋暴起的手臂,“或者人身伤害。”
“你!”一阵气血上涌,何家安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狠狠一拳砸在她身旁的墙壁上,关节立时红肿起来,骂道:“无耻!”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女督察对他的恶意这么大。
“何家安,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她拉过他的手,一根根掰开紧握的手指,确认没有骨折后,才继续说:“ 我对你个人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你不适合跟彬sir。相信我,去其他地方,对你,对他,都好。你想去哪个分区、哪个部门我都可以帮你,见习督察的升级试我也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施舍,”他愤怒的低吼带着些窒闷鼻音,“你总该给我个理由!”
关佳禾叹口气松开他的手,左右摸了摸口袋,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被他劈手推开掉在地上。无奈地看他一眼,又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入后抬头吐出,看着向上飘散的烟气出神。
直到一支烟燃尽,才一字一顿地开口:“人人都说他是‘神探’,呵...”,‘神探’两个字被她说得极尽嘲讽,“可你如果真当他是神,会害死你的。”
“其他人我不担心,因为他们虽然吹捧他,但同时也会有所顾虑,会猜疑忌惮。可是你不一样!你初出茅庐,满腔热忱,眼里没有一丝对他的怀疑和畏惧。何家安...”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我很害怕,怕你把他看得太重,这样真的很危险。”
透过弥漫的烟雾,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却又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何家安觉得自己形容不好,是嘲笑?怜悯?亦或是愤恨?
不等他分辨仔细,她却突然踏前一步,抓住他的前襟猛地拉向自己。他被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急忙扶住墙壁稳定身形,低头去看,却发现她眼神迷惘,刚刚看到的复杂神色似乎都只是烟雾变换间带来的错觉。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清透水光,他的怒火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蒸腾起大片白雾堵在胸中,让他肺叶胀痛、喉咙发紧,“你...担心我?为什么?我没...”
“嘘”她仍紧抓着他的衣襟,指尖轻轻抵上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话,只怔怔地盯着他的脸,可这幅失神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看他,更像是透过他而看着其他什么人。
似乎是觉得他们的距离还是太远,远到不足以让她看清,便干脆踮起脚尖来凑近他,直至两人气息交缠。
何家安心如擂鼓,喉结轻轻滚动,咽下突如其来的紧张。他想说些什么,可唇边的手指就像一道枷锁,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使周围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让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头也一阵阵发晕。
耳边恍惚传来她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他只觉得这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听不真切。
“什...什么?”他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可随着他开口说话,急促的呼吸声再也压抑不住。
他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拉开,以为离了唇边的桎梏就能缓解不适,但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腔,昭示着他的状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等关佳禾回过神来,就看见何家安捂着胸口,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回想他的档案,上面并没有心脏病或哮喘之类的过往病史。
她疑惑地皱皱眉,侧头贴在他胸口听他心跳,本就极快的心率因她的动作再次飙高。吓得她立时去摸他口袋,“你电话在哪里?我帮你call白车!”她的留在办公室没带出来。
没等到回答,只等到倒过来整个压在她身上的何家安,还好她是靠墙站着,才没被他压倒。
忙环住他肩膀,扶着他的背,防止他倒向侧面,“何家安!能听清我说话吗?”
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失去意识就好,“胸痛不痛?我先扶你坐下?”压着她的男人起码190磅,真晕倒了,她怕是招架不住。
缓过一阵剧烈的头晕后,何家安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没事,只是...有些...喘不上气。”声音虽然虚弱但并无痛苦。
细细感受了一下喷洒在脖颈间的气息,急促而浅短,却并不凌乱。关佳禾费力地将他扶正,观察他面色与唇色,很红润,没有出现不正常的苍白或青紫,又拉起他的手看指甲颜色,是健康的淡粉...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她眼睛慢慢睁大,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笨蛋!” 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一把撇开何家安,也不管他被掀得坐倒在地,径直推门离开了。
防火门在面前“砰”的一声闭合,不可置信的人变成了何家安,她...她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了??
甫一开口就是逼他调离,又奇奇怪怪地说什么担心他,现在更是直接丢下他离开了。他摸了摸有些梗塞的心口,不由地又沮丧、又委屈。
楼梯间的空气实在太闷了,他心想,应该去外面透透气的,剧烈喘息着扶住栏杆站起,缓缓往楼下走去。
“你去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去而复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何家安惊喜地回头,就看到她站在台阶上方,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质档案袋,“我...我去...透气。”他嗫嚅着说。
“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透气。”关佳禾翻了个白眼,一边走向他,一边把手里的档案袋撕掉封口,捏成桶状递给他。他呆呆地伸手接过,有些茫然地捧在手里。
“笨蛋!”她抢回纸袋,双手捏住边缘,直接倒扣在他下半张脸上。
因着她再次靠近,感受到她紧贴自己脸颊的手指,何家安又不争气地脸红了,无意识地用舌尖碰了碰唇缝,“不是笨蛋...”他垂下眼睫,隔着纸袋的声音闷闷的。
关佳禾被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和语气逗笑了,“是是是,不是笨蛋,那请问聪明的何sir,可以自己拿着吗?”
注视着她眉间眼角的笑意,何家安恍然发觉她其实长得很甜美,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对月牙儿,勾起的唇角会带出颊上的酒窝,笑容稍大些,还能隐隐看到小虎牙。
笑靥如花,甜美动人,有多甜呢?甜到他觉得自己的胸闷和窒息都在渐渐消退。
摇头挥散脑中的胡思乱想,他接过纸袋放在一边,诚恳地对她说:“我不想调职,我会努力做事的”...不要赶我走...,最后一句实在软弱到引人遐思,在舌尖转了一圈,到底没敢说出口。
关佳禾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没有回答他的请求,转身在楼梯上坐下,掏出烟盒又点燃一支,却并没有放到嘴边,只是看着它燃烧,缭绕的烟雾再次挡在他们中间,挡住她面上的忧虑,也挡住他眼中的期待。
何家安不肯放弃,蹲到她面前,执着地看着她。楼梯间内长久安静下来,久到烟已燃尽,久到他又局促不安起来,以为她绝不会回应自己时,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好”。
“真的嘛?”生怕是自己听错,他急忙凑近追问。
看他瞬间精神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蠢萌大型犬的模样,就差一条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了。
她突然有种捂脸的冲动,手掌抵着他的额头推远,站起身扭头就走,“当我没说!”边快步上楼边喃喃自语:“我真傻,我为什么要担心一个笨蛋。”
何家安也紧跟着起身,一步三层台阶,两步就追上了她,拉住她的胳膊,“别!我听到了。”
关佳禾扯开他的手,把一管消肿药膏塞进他掌心,“你可以不调职,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答应!”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这次是真的忍不住扶额了,“你都不问什么条件的吗?!”
“madam一定不会为难我的。”他笑得腼腆,似乎认定她没有表面上那样不近人情。
“行吧,你以后跟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私下和彬sir相处,”不理会他的傻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让我知道你私下接触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出她的郑重,何家安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关佳禾这才露出放松的笑容,指了指他的手,“记得涂药,不要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哦,我先回去了。”说完摆摆手离开。
“嗯...”
身后传来的应答声软软糯糯,让她耳朵有些发痒,抬手捏了捏发红的耳廓,离开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