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对方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我这才松开嘴巴。看着躺在地上还在垂死挣扎的中性粒细胞,我啐掉口中的血沫子,又抬手擦了擦沾在嘴边上的血迹,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反转录酶已经通过伤口进入了对方的体内,再过不久就会抵达他的细胞核,届时反转录便会发动,而这家伙也将成为病毒,成为我的同伴,这就和丧尸感染什么的是一个道理。
理论上是如此,至于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了,毕竟中性粒细胞并不在HIV的感染范围内,而且我也是第一次使用反转录酶,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问题。
【反转录(reverse transcription):也称逆转录,是以RNA为模板合成DNA的过程,即RNA指导下的DNA合成。此过程中,核酸合成与转录(DNA到RNA)过程与遗传信息的流动方向(RNA到DNA)相反,故称为反转录。】
此时的中性粒细胞仿佛一坨烂泥般无力地瘫倒在地,反转录所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可……可恶!”紧握的拳头用力砸向地面,他艰难地撑起半截身子,咬牙切齿地望着我:“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该死的杂菌!”他的目光与我对视,那眼神中有着惊异,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与不甘:“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问我啊,这个告诉你倒也无妨,我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简称HIV。不过我有名字的,叫我萧靓就行。”我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做着自我介绍:“当然了,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直接管我叫病毒,我没意见的,不过……”说到这,我脸色一沉,继续补充道:“不过,请不要用‘杂菌’这个词来称呼我,这一点还望你注意,毕竟这是我的底线。”
真不是我较真,而是病毒都比较反感自己被拿去和细菌相提并论,尤其还被说成是“杂菌”什么的,光是想想就觉得火大,对于我们病毒来说那简直就是侮辱,是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
中性粒细胞听完我的话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的敌意又加深了几分。他周身不住地颤抖着,本就苍白的面孔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变得越发狰狞,嘴角处甚至溢出了鲜血。
我转过身,不愿再看下去。耳旁传来对方濒死前急促的喘息声,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我没有理会,只是静等着反转录酶发挥作用,同时暗自祈祷可不要出现什么岔子。
“该死,得赶快……通知其他人……才行……”他虚弱地呢喃声在狭窄的小巷中回荡,逐渐消散于天际。
半晌,耳旁再无任何声响。我叹了口气,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实我并不想伤害那个中性粒细胞,这样做也仅仅是出于自保,虽然不清楚反转录能不能把他变成同伴,但为了活着,只能先委屈他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我别无选择。
恍惚间,一阵冰凉的触感自我脚踝处传来,我惊惧之下赶忙低头看去,赫然就见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正死死攥着我的脚踝,那手上零星带着血迹,在白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红。
卧槽?!
我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可对方力气太大,我根本挣脱不开。无奈之下,我猛然挥手,病毒包膜形成的爪子随之显现,锋利的爪尖瞬间在那只手上留下数道血痕,可即便如此,对方也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居然还有力气反抗?”我眉头微皱,转身看向趴在地上的中性粒细胞,心底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而那中性粒细胞则是缓缓抬头,露出帽子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与我对视,虽是濒死,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可怕,此时他目光坚定,仿佛刚刚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见他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后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
大量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全身各处涌现出来,将周身一片的地面染得通红。伴随着他的剧烈抽搐,一些暗红色的不明物质突然自他身上破体而出,随即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般向我袭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急忙挣脱开对方的束缚,可这似乎已经为时已晚,眼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我深吸一口气,病毒包膜形成的爪子直接迎了上去,而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我的视野里顿时是一片血红。
许久过后,意识渐渐恢复,我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简直让我措手不及。
此时地上的中性粒细胞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由血肉交织而成的网状结构,血液还在不断地从其中流淌下来,在我身侧凝聚成一滩鲜艳的血泊。
一时间,狭窄的小巷又恢复了沉寂。
我踉跄着站起身来,心有余悸地退到一边,壮着胆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血网。
这是,诱捕网?!
记得之前老爸在教我免疫学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中性粒细胞在病原微生物的刺激下会选择一种特殊的自杀手段,以自己的DNA纤维为骨架,体内各种酶类为成分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状结构,称为“胞外诱捕网”。这种网具有粘性,可以网罗大量的病原微生物,同时向其他免疫细胞发送信号,请求他们过来支援。另外,诱捕网也具有一定的杀伤作用,病原微生物一旦粘附于诱捕网上,就会被其组分中所含有的酶类杀死或抑制生命活动。
【中性粒细胞胞外诱捕网(neutrophil extracellular traps,NETs):是中性粒细胞活化时释放的胞外网状结构。NETs的形成是区别于凋亡和坏死的一种新死亡程序。】
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想与我同归于尽,只可惜他最终还是低估了我的逃逸能力。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我不禁陷入沉默,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敬意。中性粒细胞作为免疫系统的先锋部队,他们为了抵御入侵者,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无论对手是谁,他们都将义无反顾,冲在战场的最前线,哪怕因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其实「世界」从不缺少这样的勇士,只是他们的壮举不会被世人所铭记。为杀戮而活,为守护而死,或许这就是免疫细胞的宿命。
无奈地摇摇头,将心中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我将自己身上的血迹用包膜掩盖掉,趁着其他免疫细胞没有赶来之前又将现场大致处理了一下,做完一切之后,我便匆匆离开了小巷,朝不远处的广场走去。
由于先前一直被那家伙追杀的缘故,我都没顾得上观察周围的环境,这仔细一看,我便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广场,而正对广场的,是极具现代特色的庞大建筑群,建筑群的核心是分为左右两个半球的双子大厦,两楼之间以一座天桥相连。在建筑群的外围,随处可见的是身穿黑色制服的免疫细胞,他们一部分负责定点站岗,而另一部分则在周围四处巡逻。
大门处,两个负责安保的免疫细胞把从血管里蜂拥而来的红细胞们拦下,并示意他们保持秩序。红细胞们按顺序依次通过闸门,进行搜身、扫描等等一系列严格的安全检查后,将手中的氧气运输箱整齐摆放在传送带上,再由传送带将这些货物运送至大厦内部。
“还真是森严啊。”如此想着,我闪身钻进墙角处的一个空箱子里,透过缝隙静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街道和建筑亮起了耀眼的霓虹,把整片广场照得通明,来往的细胞皆是匆匆过客,我独自一人蜷缩在箱子里,周身的黑暗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过夜了。
我倚靠在箱子上,脑中闪过今天种种不幸的遭遇,只感觉鼻子一酸,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肚子好饿,好想老妈做的菜,好想回家……
很快,我的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之前的一系列战斗早已让我身心俱疲,我依偎在角落里,视线逐渐变得朦胧,我硬撑着不敢合眼,害怕这一睡就再也没办法醒过来,可是……
不行了,实在……撑不住了……
眼睛慢慢闭上,意识也跟着沉浸于一片混沌之中,最终我还是放弃了抵抗,任由意识陷入黑暗,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饿晕过去的,但那些事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就稍微休息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
浑浑噩噩间,我隐约感觉地面在剧烈晃动,但很快又停止了下来。而我也懒得去搞清状况,能量殆尽所带来的虚脱感充斥着我的全身,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此时的我只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管,然后静静的睡上一觉。
就这么迷迷瞪瞪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真的躺在一个软绵绵的大床……不,应该说是个挺大的沙发上才对,身上还盖了条毯子,暖烘烘的很是舒服。我翻了个身,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但随后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明明记得自己是睡在箱子里的,这尼玛哪来的沙发啊?
想到这里,我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来,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随即看向四周。
就见这是一间类似于监控室的地方,面积不算大,约莫十几个平方,布局也很简单,朴实的办公桌,用来操作计算机的控制台,以及一面显示着各种数据图表的电视墙。
就在我疑惑之时,身后的房门突然有了动静,我一惊,本能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可还没等逃跑,只感觉身子发软,一屁股又跌回到了沙发上。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副茶盘。
“你醒了啊。”他对我说道,声音轻柔,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的味道。
我没敢搭话,只是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那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还算清秀,戴着副黑框眼镜,但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阴郁,浑身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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