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的晨雾带着工业时代特有的煤烟味，像一块受潮的灰绒布，沉甸甸压在乔伍得区的石板路上。莉莉就在这片雾里无措地游荡着，脚步轻得近乎漂浮，像一缕找不到归宿的孤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条反复走过的街道叫什么名字——脑子里塞满了庞杂无序的知识与一直不停歇的呓语，偶尔还有些难听的笛声，却唯独没有“自己”的痕迹，只有“莉莉”这个名字，像刻在意识深处的印记，反复回响。
太阳勉强穿透雾霾，在云层后投下模糊的光斑。穿着粗布工装的工人、挎着菜篮的家庭主妇陆续走出家门，没人多看这个黑发黑眼的女孩一眼——她的存在像被雾水稀释过，既不突兀，也毫无存在感，只有那身妥帖的黑色棉布裙，透着几分与流民不同的整洁。
明斯克街15号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克莱恩?莫雷蒂——此刻该叫他夏洛克?莫里亚蒂，正站在门外，准备将报箱里的报纸取出。他习惯性地扫视四周，目光掠过雾色时，突然顿住了。
那是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女士，黑发黑眼，长得像他记忆深处的故人。一瞬间，克莱恩耳畔响起模糊的嗡鸣，像是灵性被某种力量轻微扰动，可眨眼的功夫，那嗡鸣又消失了，快得像场错觉。
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莉莉突然小跑过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拦住了克莱恩正要关上的门。“你好，好心的先生，我好饿。”她的语调很奇怪，没有正常人说话的起伏，像是从词典里逐字抠出来拼凑的，生硬又刻板。
“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克莱恩在心里默默想着，左手下意识按在门板上，右手悄悄探进衣兜——指尖触到符咒的金属边角时，才稍微放下些警惕。“我是个私家侦探，不是厨师。”他的声音保持着绅士该有的距离感，指了指街角方向，“那边的咖啡厅有物美价廉的早餐，一苏勒就能买份煎蛋配面包，还附赠一杯咖啡。”
“好心的先生，求求你了。”莉莉的语调依旧一板一眼，黑亮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渴求”，像只找不到食物的小兽。
克莱恩的心还是软了。在这个满是西方面容的世界，这张亚洲面孔总能唤起他对“地球”的怀念。他松开门板，语气缓和了些：“你先松开手，我进去给你拿两块面包。”
莉莉歪了歪头，那动作带着几分懵懂的稚气，随后乖乖收回手，站在门阶下，眼巴巴地望着他。
“怎么像只小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克莱恩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先不说那瞬间闪过的危险感，单说对一位女士用小狗形容，也实在失礼。他快步走进屋，从厨房的面包篮里拿了两块还带着余温的白面包，又顺手摸出黄水晶吊坠——趁着转身的功夫，他快速占卜了一句“这个女孩对我有恶意”，可吊坠却一动不动，连最基础的“是”或“否”都没有反馈。
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克莱恩皱了皱眉，拉开门，将面包递给莉莉。女孩接过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动作斯文。直到看着她咬下第三口，克莱恩才轻轻关上了门，靠在门后，激活了灵视。
灵视里的门阶本该空无一人——刚才占卜时的“空白”已经印证了这一点。可此刻，一道淡橘色的灵体轮廓正缓缓浮现，像墨水里晕开的色块，模糊却真实。克莱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为什么之前看不到？是她的存在需要“某种条件”才能被感知？还是说，她刚才一直在隐藏自己？
没过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克莱恩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门。
莉莉站在门外，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手里的面包已经吃完了。“好心的先生，好人有好报，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她的语调依旧生硬，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认真。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克莱恩摇了摇头，刻意保持着距离，“你赶紧回家就行。”
“回家？”莉莉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像卡壳的齿轮，重复了两遍“回家”，才慢慢说道，“我没有家，好心的先生，那我送您一件礼物吧。”
克莱恩的心脏猛地一跳——小丑魔药带来的面部控制能力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左手却突然伸出去，一把拉住莉莉的左手，将她拽进屋内，用脚一把把门给踹得关上。
他没拉右手。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莉莉的右手正穿透棉布裙的布料，像穿过空气一样，缓缓穿过了她的胸口，克莱恩可以确定从她手伸进去的距离来看，一定已经触碰到了心脏。
下一秒，莉莉的右手从胸腔里抽了出来。衣料依旧平整，皮肤依旧白皙，只有她掌心里，数枚刻着扭曲符文的淡银色骰子，正无声地滚动着，泛着微弱的诡异光泽。
“真是好人有好报啊。”莉莉突然感叹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念一句既定的咒语。克莱恩觉得自己快对这句话产生PTSD了——他右手闪电般摸出一把匕首，利刃稳稳地架在莉莉的颈边，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莉莉没有回答，只是掌心的骰子突然停止滚动，随后像融化的银水一样融合在一起，一张灰色的纸质卡牌缓缓浮现。“食尸鬼，知晓2个法术——‘腐肉啃噬’与‘污染爪击’，力量120点，体质65点，体型65点，敏捷40点。”她的声音像机械播报，“普通人直视一次，随机减少0-6点理智。D级卡牌，撕毁后召唤，存在10分钟，或承受过量伤害后消失。”
克莱恩的目光落在卡牌上——那上面画着的怪物有着胶皮一样的皮肤，长着蹄子般的脚，像人一样垂直站立着，但是却又有一个像狗一样的头颅，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好丑的东西。”他在心里吐槽，拿刀的手却依旧稳定，“把卡牌放在桌上，慢慢推过来。”
莉莉依言照做。克莱恩将黄水晶吊坠悬在卡牌上方，低沉地念出占卜语句：“这张卡牌对我有害。”
一遍，两遍……直到第七遍，原本纹丝不动的黄水晶吊坠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幅度大得超出预期，带着明显的“否定”信号。
居然真的无害？甚至……看起来还挺有用？克莱恩心里疑惑更甚，却没敢伸手去碰那张卡牌，只是收起匕首，语气依旧警惕：“礼物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莉莉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像在确认什么。几秒后，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门，脚步依旧轻得像片羽毛，很快消失在晨雾里。
克莱恩盯着门口看了足足一分钟，确认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快步走进盥洗室。他要再次占卜这张卡牌对他是否有害，以及那个怪异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情况。
离开明斯克街后，莉莉又陷入了漫无目的的游荡。贝克兰德的雾霾更浓了，煤烟味里混着海水的咸腥，街上的人声、蒸汽机车的轰鸣、远处工厂的汽笛声……所有声音都像被拆解成碎片，源源不断涌入她的大脑。
这一次，那些碎片没有再杂乱堆积。意识深处，一座庞大的图书馆正缓缓成型——高耸的书架延伸到看不见的顶端，每一本书都贴着清晰的标签，“贝克兰德街道地图”“鲁恩社会礼仪”“人类语言语法”……庞杂的知识被自动分类、归档，井然有序。
莉莉停下脚步，小声念叨着“谢谢”“麻烦了”“不好意思”，语调从生硬逐渐变得自然。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里有了真切的光彩：“原来刚才说话那么奇怪啊……还好那位先生没杀掉我，还给了我面包。”
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了大学区。这里的雾比乔伍得区淡些，空气中飘着旧书特有的纸张霉味。莉莉停在一盏路灯下，抬头望着被雾霾笼罩的天空——灰扑扑的，什么都看不见，可她脑子里却自动分析出了雾霾的组成成分。
“橡木卷册”书店的橱窗后，伊莱亚斯?怀特正用麂皮细细擦拭铜制书立。这位62岁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灰色马甲的领口别着枚青铜书形别针，那是他年轻时在贝克兰德大学做助教的纪念。他刚把一本《鲁恩抒情诗选》摆回架上，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街对面的女孩。
女孩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头发有些凌乱，发梢沾着雾珠凝成的小水珠，眼神空洞地望着橱窗里的古籍，像一片被风吹离枝头的叶子，茫然地停在那里。伊莱亚斯的动作顿了顿——他在这条街开了23年书店，见过为论文熬夜的学生、搜罗珍本的收藏家、甚至神色匆匆的神秘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上没有行李，眼神里没有焦虑，只有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像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什么执念却又挣扎的活着的流民，但衣着整洁面容姣好，却又将她和流民区别开。
自割腿肉作品，笔力有限，属于梦到哪里写哪里（bushi），莉莉身份很复杂，后面会逐渐展开，其实很想在作话里说，但是又涉及剧透oj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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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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