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我妻先生。在斩尽恶鬼之前，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尽管已经有过几次类似经历，但我妻队员这种过于热情的求婚方式还是令我有些苦手……
“可是樱小姐今天就要离开了对吧！以后就见不到了吧！我那么弱小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一定再见不到樱小姐了！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绝对会的！”
金发的少年这次似乎格外激动，闻言收紧了抱住我右腿的手，眼泪汹涌得像神奈川岸的浪潮。
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他的情绪，至少先请他把手松开——手臂，好像从裙子侧面的开口蹭到了，眼泪隔着防水的布料都感觉得到热度，让我实在是有些不习惯……我不好多动弹，只能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尽量放柔了交流的语气。
“请务必不要这样想，您正直善良又待人热忱，一定能遇见更优秀的女性的，不介意的话请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好在我妻队员并不是那种刻意骚扰女性的无礼之徒，只是情绪波动较大了些——回想起蝶屋的姑娘们对他的评价，我也就放平了心态。
——虽然行为夸张了些，但本质上应该是个没有恶意的孩子。
——虽然真的有点太夸张了。
我眼看着我妻队员从地上爬起来，以一种有些夸张的郑重姿态伸出双手来接我递出的手帕，呼吸急促得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然而这方织物最终并没有到他手上，因为一颗小石子突然从我的斜后方飞出，擦过我妻队员下意识躲开的手，在和室的木地板上砸出“咣”的一声闷响。
有沁凉的手不由分说地裹住我的按到身边，那道我已经相当熟悉的声线透着冷淡的攻击性。
“吵死了，别纠缠她。”
无一郎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又长高了，我回头时鼻尖将将擦过他颜色浅淡的唇。
他靠得很近，这样的距离让我仿佛被半圈在他怀里，但他似乎没有退后的意思，只是用那双青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金发的少年，细窄秀气的眉压低时周身气息都沉到仿若凝实。
眼看着几个后辈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我顾不上其他，下意识把无一郎另一只手也抓住了。
“我妻队员没有恶意，你别担心。”
我本想再对后辈们解释一番，但无一郎轻轻拉了我一把。少年第一次把不悦写在脸上，我不自觉就将冗长的话语精简成匆匆一句“失礼了”，跟着他离开了和室。
拉着双手的姿势不利于行走，我出门的时候就放开了按住他的那只手，只是他却似乎没有做出和我同样举动的意思。
啊，他生气了。
这个念头闯入脑海，我莫名有些不知所措，主动回握住无一郎的手：“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是我妻队员的行为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他本人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的话音未落，无一郎突然停下了脚步。
少年不像刚才在和室里那样气势压人，反而像是往常和我谈话，平平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在向你求婚。你把向你求婚的人看作孩子？”
我一时之间被问住了——这是我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那个——”无一郎停顿了一下，“金色的麻雀不是孩子，他看着就比你老。我也不是孩子，我只比你小两岁。”
“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纵容孩子玩闹的母亲？樱，你好傲慢。”
……啊，原来是这样。
我蓦然想起不同人说过的很多话。
——“白川小姐明明很温柔，可就是感觉离我们太远了。”
——“樱酱，其实直接问我们也可以的。”
——“樱酱，你可以更信任大家一些。”
——“樱，你好傲慢。”
是这样啊……自以为是地揣测大家想法，高高在上地给人划分群类的我——
多傲慢啊。
院中一阵风起，廊下瓷质风铃的撞击声既猛且急，在干冷的气流吹迷我双眼之前，一方柔软的织物被率先盖了上来。
我下意识伸手扶住，感觉到熟悉的触感贴上眼睑，茫然失措的心情仿佛被软软兜住，不那么轻飘飘了。
“抱歉，我哭了吗？”
“不知道。”少年放开了手，只有声音传进我耳朵，“我看不见。”
有时候会觉得传说中不通世故的霞柱大人相当懂人情呢。
我隔着手帕轻轻按了下眼周，确认不会失态后取下来攥进掌心，后退一步认认真真对他一躬身。
“由衷感谢您愿意直率地指出我的不足。今后我会时时留意，不会再犯了。”
少年霞柱似乎对我的道谢不甚满意，刚抚平的眉头又有了下压的趋势。我赶在他开口之前又接了一句：
“此外——”
“作为友人，能被你关心，我真的很开心。”
这个时候应该露出怎样的笑容呢？眉眼要低一点，嘴角上扬要比平时高一些，这样才显得比对旁人亲昵一些。
但是——
“我不是孩子。”
他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次几乎是和我面对面了。我才发现他真的已经长得比我还高，我正好可以在他漂亮的蓝绿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表情。
不是我计划好的笑容，而是一种可以被称为“空白”的，失控的表情。
“我也不是‘别人’。”
明明那双眸子还是云遮雾罩，但又显得那么清明。
“我是时透无一郎。”
最后少年如此宣告。
其实樱确实挺“傲慢”的，尽管不是出自本心。对情感的迟钝导致她其实并不能太切实地理解他人的心情变化——她不是“敏感”，只是“敏锐”而已，用观察来弥补迟钝。所以樱实际上是一个挺固执的经验主义者，对她来说人是有“模板”的，她把人套上模板然后自己按照“合适的程序”与他们相处。（比如她执着于“应该如何”，以及习惯性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下定义“ta是这样的人啊”）所以她没能察觉到无一郎对她隐隐的特殊，无一郎是“首例”，没有人与他相似。
然后关于无一郎这里……很难说他现在对樱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喂你是作者啊？）总之来说他的行为更多是直觉系吧，没考虑太多。和伊之助那种“不想考虑”或者“不会考虑”（喂）不一样，他是觉得“不用考虑”。
最后，如果樱活到了没有恶鬼的时候，或许她是会成婚的。她喜欢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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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秋日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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