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松石老实地摇了头。
“我不知道。”
“嗯，我猜也是，”宇髄天元放下木刀，拧了把手腕，“这样看来，想让你开始呼吸法训练必须得等到晚上了，行了，先去吃饭吧。”
“我再在这练一会儿吧，”绿松石拿着木刀没松手，“我不用吃饭的，师父。”
“我知道，我不是要你去吃，”宇髄天元走上前拍了拍绿松石的头顶，他俩巨大的身高差让宇髄天元都不怎么需要抬手，一伸手就能摸到，“就算不用吃东西，也可以一起坐在饭桌旁边。很多时候，吃饭不仅仅是在吃东西，也是人与人交流感情、互通有无的时候，是华丽的社交场所。哪怕你不吃东西，也一样可以参与。”
绿松石抬了抬头，顺着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臂往上看去，看着宇髄天元微带笑意的表情想了想，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头。
反正他之前也在蜜璃吃早饭时坐在旁边晒太阳聊天过，干看着其他人吃东西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既然师父都这么建议了。
被提醒过的雏鹤和须磨没有浪费粮食，多给绿松石准备一份他没法吃掉的餐饭。不过她们还是准备了一个座位，将分食用的小几摆在了他的面前，上面放了一只小花瓶。
如果不给绿松石面前也放张小几，这就显得他跟准备吃饭的宇髄天元地位差距很大。但只拿一张空空荡荡的小几摆过来又觉得太过怠慢，但因为绿松石没法吃饭喝水，她们也不知道该往上面放什么，最后只能搜刮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花瓶放上去。
见温柔的雏鹤师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自己道歉，绿松石想了想，回道：“那，不麻烦的话，能给我一点玉米豌豆吗？”
用来喂鎹鸦。
再次一边与人闲聊一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喂着鎹鸦的绿松石有种预感，这可能会成为他参与吃饭这种社交场所的待选项目之首。
而在当天晚上，他们对呼吸法的尝试非常成功。
绿松石自己都没有想到，再次调动出那种状态居然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困难，反而相当轻松。当太阳落山，光线消融，手握起木刀摆起架势的绿松石几乎是像呼吸一般，本能地聚集了精神。
下一个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体内欢呼雀跃的微小生物的存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站在旁边注视他的宇髄天元眼里，绿松石此时的状态堪称惊人。不说那股气质和给人的气息差距，光是他为数不多暴露在外的蓝绿色本体，就已经能夺走他人全部的注意。
绿松石正在发光。
他的眼睛，头发，甚至十指的指甲，都在散发着蓝绿色的微光。
“松，”宇髄天元叫住想要尝试挥刀的绿松石，眼带惊奇地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和当时一样？”
绿松石点了点头，握紧了木刀，正想问要不要试一下当时的那一招，眼睛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以及指尖那微微泛光的指甲。
“唉？这怎么……”
“你从刚刚起就在发光了，”宇髄天元为他描述，“你的头发和眼睛也一样，眼睛好像更亮一点。”
绿松石表情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碰了碰头发。如果他的头发还和曾经一样长过腰迹，他只需要撩起来就能看到了，但可惜的是他已经变成短发很长时间了。
宇髄天元看着绿松石只能别扭地看自己鬓边头发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转身给他找了面镜子过来。绿松石拿起镜子一比，抬手的动作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像变成了一尊雕塑一样。
本来在旁边笑看的宇髄天元感觉他这反应有点不对劲，上前拍了拍绿松石的头顶：“怎么，看自己看傻了？嘛，不得不承认，你这个样子的确非常华丽，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弟！”
绿松石被叫回了神，有些呆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像在做梦一般低声呓语。
“……我没想过，我也能有这样亮晶晶的模样。”
这一向是能够透光的宝石们在日月的辉照下才会呈现的模样。
而不是他身上会出现的状态。
绿松石，通体几乎都不透明，只有双眼呈半透明状。并不是晶体的他，无论光芒铺撒在身上能泛起怎样莹润的光泽，他也永远无法像许多宝石一样，让光线透过自己的发丝，在肩膀处投射下一片盈盈的光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一丝剔透的意味，哪怕是最热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他的躯体。
他从来都不是亮晶晶的。
绿松石放下了手里的镜子，突然沉默了起来。
“……我跟我绝大部分的，家乡同伴们，不太一样。”
绿松石转头看向宇髄天元，后者没有戴那个粉钻护额——自从收下绿松石做徒弟，他私下里就不太常戴那个护额了——因此他只是看着宇髄天元的脸庞轻声说道。
“大部分的同伴们，他们都是晶莹剔透的，光线照射下来能散发出璀璨的光来。而那小部分的，和我类似不太能透光的几位，却都比我要强，强很多很多。”
除了老师以外战斗能力最强的圆粒金刚石。能够自行在体内生成大量毒液的辰砂。以一己之力承担医疗重责的金红石。全权负责所有武器制作的黑曜石。沉稳可靠且擅长隐秘行动的柱星叶石。
他们每一个人，都比逃避巡逻和战斗，选择留在图书馆内帮忙整理的他强大许多。
“师父。”
绿松石看着宇髄天元紫红色的眼睛，缓缓地叙说道。
“我一直以来都是个很胆小，很自卑的人，也从来称不上优秀。能够帮到香奈惠小姐，只是因为我并不惧怕鬼的存在，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我想那没关系，这份保护他人的心并不是错误的，我不惧怕鬼的体质还能让我更好地帮到他人，这是值得我高兴的事情。可是我偶尔又会觉得，我其实一直没有任何长进。”
绿松石握了握手里的刀，捏得木质的刀柄处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我在家乡负责的不是战斗的工作，但那是后来，我一开始是有参与巡逻和战斗的。只是当我连续两次被搭档保护，自己无恙却失去了搭档以后，我就主动放弃了战斗的工作，请求了安全的文职。”
“我怕了。我怕得不愿意走出可以保护自身的建筑。”
“可来到这里之后，我却像是变得勇敢了。我敢战斗了，我可以站在别人面前了，我能够保护其他人了。我似乎比以前的我厉害了很多，但我自己明白，这是因为我自身感受不到威胁。”
绿松石垂下头，像是不敢继续直视宇髄天元的双眼一样，盯着地面轻声说道。
“师父，我没有你们那样义无反顾的决意，也不如你们勇敢无畏。我真的有这个资格以鬼杀队自居，使用日轮刀和呼吸法吗？”
这个问题其实早已存在于绿松石的想法中了。
哪怕死亡也要杀鬼，即便伤痕累累也不退后一步。加入鬼杀队后，绿松石比之前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坚决，也越来越按压不住这个埋藏许久的疑问。
他配吗？
乍一看自己似乎融入得不错，对杀鬼救人的任务也是尽心尽力，在领悟了死亡的概念后更是可以称得上努力。可一旦冷静下来想一想，绿松石就能很轻易地发觉，自己与其他队员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根本不怕鬼，不是像他们一样，承担着随时可能死去的重压还选择了这条路的。抱持着那样义无反顾的精神的人们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员，因不会死而不恐惧的自己，真的配用同样的眼光看待自身吗？
甚至还自创了呼吸法，还变得像钻石他们一样闪闪发亮了。
他忍不住为自己得到的好运和厚待感到愧疚。
宇髄天元没有回答，而是扬起手，重重地往绿松石的脑门拍了过去。
“嘶——！啧，果然是石头啊，比我想的还硬。”
“师、师父？”
被大力拍了一脑门的绿松石茫然地捂着额头，抬头去看宇髄天元。
宇髄天元哼了一声，又一次把魔爪伸向了绿松石的脑袋，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拍打，而是在他光滑的发顶抹了两把。因为分心想别的事，没再集中精神，绿松石的头发和眼睛刚刚已经熄了光，变回了原本润泽但不透明的模样。
手掌下的触感不像前几次摸上去那样冰冰凉凉，而像是错觉一样，残留了些许阳光般的温热。宇髄天元感受着掌心的这股热度，心情好转地勾起了唇角，以一记轻拍结束了他略带亲昵的接触，伸手抄过了放在旁边的日轮刀。
“松，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想法。”
宇髄天元说道。
“你过度看重‘过程’了。”
“一件事情分为三个大的部分，开端、过程、结果。没有开端，不会有后续的过程和结果。没有过程，无法迎来结果。但人们最终看重的是什么？是结果。”
“拿杀鬼举例。因为鬼想要吃人，我们为了不被吃，决定反击，这是开端。为了成功杀掉鬼而做的锻炼、准备的武器、搜集的资料、包括与鬼战斗本身，都是杀鬼这件事的过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在修炼。修炼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在过程结束时，得到结果。”
宇髄天元扬起刀尖，锋锐冷冽的刀锋被高举起来，直指绿松石的双眼。
“我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绿松石神情微肃，认真回答道。
“是杀死鬼，保护人类。”
宇髄天元点点头，又问：“那么，在为了得到这个结果的过程中，你做过什么会导致失败的事情吗？你有为了这个目的伤害无辜之人吗？你有被仇恨和愤怒蒙蔽双眼，听不进他人的劝告，导致失败或节外生枝吗？”
看着绿松石缓慢摇头的模样，宇髄天元笑了起来。
“那么，你又有哪里配不上这把刀的呢。”
宇髄天元：真是个石头脑袋，怎么想法这么一根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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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松石有一种品种是透明的，但是那极其罕见。而且我个人觉得，相比透明的晶体雕塑，绿松石这样不透明的宝石雕塑更好看……透明的因为能一眼看到内部和正反，雕塑成人脸人身有一丢丢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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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一章可以披露名字的，没想到又给我塞字数neng过去了_(:з」∠)_
算过度也不算过度吧，本身我就一直想着要用一章披露一下绿松石的心情的，希望能让各位更直观地感觉到绿松石的转变、想法、以及那种一丢丢的与人类相似又不太类似的感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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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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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使用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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