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屠的指甲敲到胸口的那个瞬间，绿松石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好像还是太小看眼前的鬼了。
不可否认，由于体质的有恃无恐，绿松石面对鬼时的防御能力是真的很高。而完善好自创呼吸的一之型后，他原本因毫无招式而略显颓势的战斗力也被提升了上来，一时之间几乎称得上所向无敌，不然也不可能连跳数级。
但这造成的问题就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对鬼产生了轻视。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十二鬼月。
在成为鬼杀队队员的这一年间，绿松石杀过的鬼没到半百也已过三，离满足柱的要求只差一半。在这之中朝他动爪子的绝不会只有一只两只，有能力划开特制制服的鬼也有出现，但他们全都败退在了绿松石坚硬的身躯之前。
毕竟虽然绿松石的硬度不是很高，可那也算不得低。再加上类玉一般的韧性，他实际上是不容易被弄碎的。
宝石的身体素质依据两个基本特性来定，硬度和韧度。用最浅显的方式来解释的话，硬度是决定战斗力，韧度则决定防御力。
担任议长的翡翠硬度是7，不到顶尖，但韧度却是现存宝石里第二高的，非常难以被外力破坏。金红石做韧性调查时最中意的小白鼠就是他，每一百年都要拿锤子上上下下敲他几回。
而硬度达到了10的钻石一族，在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同时，综合的实力却参差不平。
韧性只有二级的钻石只要被顺着特定的方向攻击，硬度再高也是一样脆弱。唯独那位黑发垂地的圆粒金刚石在最强的硬度外还有着最强的韧性，战斗力和防御力都完美无缺，是除金刚老师以外毋庸置疑的最强战力。
绿松石的韧性没法与圆粒金刚石和翡翠相比，但他的特性和翡翠那样的玉类体质有些相似，所以韧度也算不错。
人类指甲的硬度大约是2.5，牙齿釉面的硬度足足有7，纯论硬度的话比绿松石还要优秀，更不用说成为鬼后全方位上升的资质。但因为绿松石的韧度，他至今也没有遇到过能靠指甲和牙齿伤害到他的鬼。
不对，确切地说，是直到今天以前。
恶鬼的指甲划过石面发出尖锐的刺耳声音，混着猛冲而来的力道让绿松石连退几步，差点没能找回平衡。他下意识挥刀稳住重心，胸口处破开的衣服将冷风迎入怀里，吹散了少许附着于他体表的妆粉。
身体崩碎的感觉已阔别有一年多，再次出现时还是让绿松石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像圆粒金刚石那样无懈可击，断裂的情况很少出现；也不像磷叶石那样过于脆弱，对于碎裂的感觉已经习惯。绿松石眼睁睁目睹过两任搭档被带走，最后自己也被打碎捕捉，这种璀璨的破碎对于他而言，早已与败落和死亡息息相关。
他从未想过，在他眼中只会伤人的这些恶鬼，竟也能做到这一点。
上弦之二的冰柱曾经削掉过他的半张脸和半条手臂，但那不是直接来自于与鬼的肢体接触，所以绿松石始终觉得恶鬼们的身体强度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然而眼前的下弦鬼却打破了他的这一认知，靠自己的指甲就刮裂了绿松石的胸口。这还只是一只远不如上弦的下弦鬼，甚至还是其中最弱的六。
这就是十二鬼月。原来这便是十二鬼月。
绿松石抬起头，未握刀的左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脸颊。
虽说是无意中产生的轻视，并非他刻意轻敌，但这份对敌人的不重视确实已经酿出了苦果。他现在需要马上清醒过来认真对待，否则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被打碎成块，变得毫无反抗之力。
对面的恶鬼是做得到的！
深吸了一口气，绿松石右手握刀，左手伸向背后，手指灵巧地解开挂在腰带上的两条细绳。漆黑的刀鞘随着悬挂的细带一起落到河滩上，啪嚓一声，在薄薄的冰面上磕出一道裂痕。
绿松石垂下眼睑。他已经有一年多没像这样在战斗前解下刀鞘了。
为了动作灵巧身姿轻盈，好能让自己冲得更快跳得更高，宝石们都有在战斗前解开带子扔下刀鞘的习惯。
而绿松石由于和鬼之间实力悬殊，拿到日轮刀后始终没有延续这一旧时的习惯。毕竟结束后再去捡刀鞘也是一件麻烦事，这个世界又不像宝石们所居住的学校附近那样基本是一览无遗的草原，如果随手乱扔的话，他说不定会找不回自己的刀鞘。
但现在面对着能够伤到自己的下弦六，绿松石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需要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动作更加灵巧。
木质的刀鞘被扔下，始终垂在身后的重量骤然消失，似乎让整个身体都轻快了几分。绿松石双手握住刀柄，压低重心，对面的恶鬼还在因指尖碰到的坚硬惊疑不定，而绿松石不可能放过这个时机。
晶之呼吸，一之型，簪星曳月！
刀尖刺破冷风向前方疾驰而去，延续自雷呼一脉的高速是让人目不暇接的迅猛。破空的刀声惊醒了还在愣神的下弦六，他抬手欲挡，一道身影却比他反应得要早，刷得挡到了他的身前。
“鸢屠大人！”
“！蠢货！”
意识到自己被谁护在了身后，鸢屠脸色一变，顿时破口大骂起来。绿松石的刀已到眼前，他来不及再把身前的家伙藏到身后，只能用力一扯，让原本站定的身影歪下身来。
嗤的一声，一条手臂连带着半边肩膀飞到了空中，在冬夜里甩出一串血珠。
作农民打扮的青年鬼本能地哀嚎了一声，身体软倒下去。鸢屠见状眼睛都红了，一手托着男鬼把他放到地上，一手举高探出牙齿，朝为了攻击他而逼近过来的绿松石的手腕狠狠抓去。
然而晶之呼吸的一之型本身就是会改变进攻方向的招式。
如果未被阻挡，它会在夺取目标的行动能力后取下其首级。如果被格挡住了，它也能迅速地发起紧随其后的第二次攻势。
绿松石顺着剑术的引导自然地调转刀刃，避开鸢屠的攻击后又再度招架过去，刀尖直指此刻近在咫尺的脖颈。鸢屠的体表顿时冒出几根长牙，交错横在自己的要害附近，不让绿松石的攻击得逞。
这一攻一守，再攻再守，都在瞬息之间就已完成。
一之型的势头被彻底挡下，绿松石也不气馁。他借着鸢屠的牙为了挡住自己的刀而施加的力道，两脚往鸢屠的胸口一踏，一个后翻便将自己和刀都抽出了鸢屠的攻击范围。
这一串动作他在面对上弦二时也做过，是让自己脱离对方攻击并重整旗鼓的最好方法。
由砍杀月人锻炼出的空中战斗的方式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十分罕见，由人变成的鬼自然也会对此感到陌生，所以绿松石在空中的灵活程度总会让他们震惊，进而无法招架。
石头的双脚扎扎实实地踹在鸢屠的心口处，哪怕后者身材高大也不禁向后仰去，揽住青年男鬼的手无法控制地松懈了几分。被砍去了肩膀的鬼此时连血都还未止住，鸢屠手上的力这么一松，他就只能无力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翻至半空的绿松石眼尖地看到了这一幕，纤细的腰肢在空中极为灵活地一拧，连人带刀调转了方向，将杀气的目标转换给了青年。
矮林外，河滩旁，在男鬼冲到鸢屠身前时就忍不住也从矮林中跑出的几只鬼们脸色瞬变，惊恐交加地尖叫起来。
“不要！”
“七郎！”
躲藏于矮林中的鬼一共有五只，加上受伤逃回的那只一起就是六个，其中有大半都是女鬼。除了为鸢屠挡刀的青年和一开始就受伤的那只以外，剩下的四只鬼统统都是女鬼，此时惊叫的声音似泣血般凄厉，听着甚至让人有些揪心。
可绿松石从不会怜悯恶鬼。
更何况，他也没有心这种存在。
淡金色的刀刃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光，由于没有使用呼吸法的招式，此时没有闪烁的星点陪伴这凛冽的弯月。褪去华丽的光芒后这刀光只余肃杀，它以极迅速的方式吻上男鬼的喉管，将它与皮肤血肉一起利落斩断。
又是一道扑鼻的血腥闯入空气，只这一次还染上了死亡的气息。
农夫模样的青年浑身抽搐了一下，好像被脖颈处的痛楚惊扰到了一般。断开的脖子让他的脑袋失去了牵扯，咕噜咕噜地随着地势滚到一边。冬日结冰的浅浅河水很脆很薄，可男鬼孤独的脑袋滚落到上面，却无法将之破坏分毫。
他的一只眼睛贴着冰面，一只眼睛看向了侧边。
退出几步的鸢屠刚刚抬起头，眼中狰狞的红几乎要化成血。青年看得见他脸上的愤怒，看得见他脸上的痛恨，而那激烈又狂躁的情绪之中，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悲痛。
啊啊，你在为我悲伤吗？
青年先是愣了愣，随后突然笑了。
他的唇角颤抖着弯起，热泪润湿了脸颊。明明鼻尖已经嗅到了地狱的味道，他却忍不住在此刻心生了喜悦。
原来你还记得什么是悲伤，原来你还记得什么是痛苦。原来在这么久的时间以后，在那样多的罪孽之后，你还残留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你为了他人哀戚。
青年的手动了动，朝鸢屠的方向伸了过去。
原来对你来说，我依然还是一个能让你为之悲伤的存在啊。
“一郎哥……”
上一章为了提醒大家别忘了看前几张的更新，导致我没法bb，这一章终于可以叨逼叨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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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更新恢复！但估计会慢！请大家抱着看普通同人文的心态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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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这么久还跑回来更新，说明我真的放不下，所以写一定会继续写的，我都把大纲修缮那么多次了，不写出来我太亏了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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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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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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