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
义勇的邀请像,好像让她的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
留下,意味着要长时间注视着他挥刀的身影。那动作或许稚嫩,却已然有了未来鬼杀队剑士的雏形,这无疑会撕开她尚未愈合的心理创伤。
但离开……她看着眼前少年那双清澈却带着一丝期待的海蓝色眼眸,那句“今天可以只练两个小时”仿佛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与邀请,拒绝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内心深处,那个历经沧桑的灵魂,此刻似乎渴望着想要抓住眼前这尚且触手可及的明亮时光。
“好。”幸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微却清晰。
义勇似乎松了口气,转身走回院子中央,重新拿起了木刀。幸则小心翼翼地挪到廊檐下,选择了一处既能看清他动作,又大部分笼罩在阴影里的位置坐下。
“咻——咻——”
木刀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规律而充满力量。义勇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手中的刀。汗水再次渗出,沿着他的额角滑落,他却毫不在意,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每一次挥击都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认真与坚定。
幸安静地看着。
最初的紧张和恐慌,在义勇心无旁骛的重复中,竟奇异地慢慢沉淀下来。
阳光落在他身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那蓬勃的生命力与专注,与她记忆中最后那个挥刀斩断一切的猎鬼人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拼命努力的少年。
雪代幸突然有一些理解义勇了。
于是她也不再觉得练习挥刀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时间在规律的挥刀声中悄然流逝。义勇果然如他所说,大约两小时后便停了下来。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用袖子擦去满脸的汗水,然后看向幸。
“结束了。”
“嗯。”幸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很厉害。”
这是她的真心话。
无论未来如何,此刻少年的坚持足以令人动容。
义勇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奖,微微偏过头,耳根有些泛红。“还差得远。”他低声说,随即转移了话题,“现在,可以去玩了。你想去哪里?”
玩?
雪代幸恍惚了一下。
对于一个心理年龄远大于外表、且刚从地狱归来的人来说,“玩”这个词既陌生又遥远。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阳光已不如正午时分那般毒辣,但依旧明亮。
幸微微蹙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掠过眼底。
“……不去太远的地方,也不要……有太多阳光直射的地方,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义勇看了看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想起她才大病初愈,了然地点点头:“好。我知道后山有一条小路,树很多,很凉快。这个季节,那边应该还有晚熟的野莓。”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会晒到。”
他的体贴让幸心中一暖,于是幸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富冈家的院子,义勇放慢了脚步,迁就着幸的速度。
他们沿着屋后的小径向上走,果然如义勇所说,高大的树木枝叶交织,浓密的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空气凉爽而湿润,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幸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充盈肺腑。
这是活着的,充满自由的气息。
义勇走在前面带路,偶尔会停下来,指出一些可以食用的野果或有趣的植物给幸看,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分享秘密基地般的轻快。
“看那边。”他指着一片灌木丛。
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颗颗红得发紫的野莓像宝石般点缀在绿叶间。
“这个可以吃。”义勇说着,率先走过去,熟练地摘了几颗最饱满的,小心地用手心托着,递到幸面前。
幸看着他那双因为练刀而有些粗糙,却小心翼翼捧着野莓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拈起一颗放入口中。
酸甜的汁液瞬间在口中爆开,带着山野中特有的味道。
“很好吃。”她轻声说,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容。
这是雪代幸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片刻的宁静与欢愉。
义勇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自己也摘了一颗野莓扔进嘴里。
他们在林间逗留了不久,幸记挂着母亲嘱咐的要早点回家,便提议回去。义勇没有异议,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夕阳的余晖逐渐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当他们快走到村口时,迎面遇到了一个挎着竹篮的年轻女子。
女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淡紫色和服,身形纤细,面容温婉,眉眼间与义勇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柔和。
她是富冈义勇的姐姐,富冈茑子。
“义勇?”茑子子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这是带小幸出去玩了吗?”
“姐姐。”义勇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她去……看我练习了,然后我们去了后山。”
幸连忙微微鞠躬:“茑子姐姐,您好。”
面对这位温柔善良的女性,幸心中总是充满了感激与亲切。
前世,在她被迫离开这里之前,茑子姐姐也曾给过她许多温暖。
“真是难得呢,义勇居然会邀请朋友。”茑子笑着打趣弟弟,看到义勇耳根变红,才笑着转向幸,“小幸身体好些了吗?前几天听说你病得很重,我很担心。”
“已经好多了,谢谢茑子姐姐关心。”幸礼貌地回答,“还要多谢义勇送来的草药。”
“那就好。”茑子温柔地打量着她,“你们这是要回家了吗?正好我从镇上买了些东西回来,小幸要不要来我们家吃晚饭?我做了些酱菜,还买了一条不错的鱼。”
幸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茑子已经热情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来吧,别客气。你妈妈那里,我让义勇去说一声就好。义勇,快去告诉雪代阿姨,小幸在我们家吃完饭再回去。”
义勇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幸,应了一声“哦”,便转身朝雪代家走去。
“走吧,小幸。”茑子温柔地拉着幸,朝富冈家走去,“今天就我们两个和义勇吃饭,不用拘束。”
富冈家的陈设简单却整洁,透着一种宁静温馨的气息。
茑子利落地放下竹篮,开始准备晚餐。幸想要帮忙,却被茑子按坐在廊下。
“你是客人,而且病刚好,好好休息就好。”茑子转身进屋,很快拿了一把木梳出来,“看你头发都有些乱了,我来帮你重新梳一下吧?路上吹了风吧。”
幸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茑子跪坐在她身后,动作轻柔地解开她的发绳,用木梳细细梳理着她的长发。梳齿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舒适麻痒的感觉,幸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
“幸的头发真漂亮,又软又滑。”茑子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偶尔会轻轻碰触到她的脸颊和唇角那颗小痣。“连这颗痣也生得恰到好处,衬得我们小幸格外清秀呢。”
幸脸颊微红:“茑子姐姐过奖了。”
茑子一边灵巧地帮她束发,一边闲聊道,“刚才看到你和义勇一起回来,小太郎没有跟着吗?那孩子平时不是总喜欢黏着你吗?”
提到小太郎,幸眼神柔和了些许,心底却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
那是父亲曾经送她的生日礼物,是她离开那个破碎的京都之家时,唯一带走,并且与过去还有牵连的东西。即使到了现在,幸内心深处仍然对那份属于父亲的温情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尽管她知道那或许只是泡沫幻影。
“出来的时候把它留在家里了。”幸轻声回答,“怕它乱跑。”
“这样啊。”茑子笑了笑,“那孩子很可爱,也很聪明。说起来,义勇小时候可是很怕狗的呢。”
“诶?”幸有些惊讶,难以想象那个未来会直面恶鬼的鬼杀队队士小时候会怕狗。
“是真的哦。”茑子的语气带着回忆的笑意,“大概是他六七岁的时候吧,邻居家养了一只大狗,他很想去跟狗狗玩,结果不小心被咬了屁股,哭了好半天呢。”
幸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那样清冷认真的富冈义勇,也有这样稚嫩可爱的过往。
“不过很奇怪,”茑子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他好像一点都不怕小太郎呢。明明小太郎也是狗,但他似乎天生就愿意亲近小太郎。每次看到小太郎跟你在一起,他虽然不会主动去摸,但眼神都会变得柔和一些。”
幸静静地听着,心中微动。
是因为小太郎是她的狗吗?还是因为小太郎本身就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她不得而知,但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她觉得眼前的义勇更加真实起来。
头发很快梳好了,茑子帮她绑了一个漂亮的发结。这时,义勇也回来了,告知已经和幸的母亲说好。
晚餐很快便准备好了,简单的米饭、烤鱼、酱菜和味增汤,却充满了家常的温暖味道。
席间,茑子不断给幸和义勇夹菜,语气温柔地询问着幸关于京都的生活,以及是否习惯乡下的日子。
幸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尽量避免提及任何可能引起悲伤的话题,气氛融洽而温馨。
“其实,”茑子突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这次去镇上,遇到了浩介先生。”
幸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义勇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茑子抿嘴笑了笑,声音更轻柔了些:“就是镇上那家很不错的果子店老板的儿子。我们……已经正式定下婚约了。”
“哐当。”义勇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愣愣地看着姐姐,嘴唇微张,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消息。
雪代幸也吃了一惊。
茑子姐姐……有未婚夫了?浩介先生?这个名字在她前世的记忆里毫无印象。
幸只知道,在前世,她被迫离开野方町后没过多久,似乎就传来了茑子姐姐意外去世的噩耗,具体原因她并不清楚,那时她自身难保,沉浸在对未来不确定的悲伤之中,只知道富冈家似乎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而这一世……茑子姐姐竟然有了婚约?
那是不是意味着,命运已经开始发生了微小的偏移?茑子姐姐或许……能够避免那场悲剧?
幸看着茑子脸上那属于待嫁女子的充满希望和幸福的光彩,心中百感交集。她为茑子感到高兴,但一股更深的不安却悄然萦绕心头。
义勇呢?他知道这件事吗?这对他又意味着什么?
幸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义勇。只见少年怔怔地看着姐姐,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有惊讶,有茫然,似乎还有一丝……很淡的失落与无措。他默默地捡起筷子,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饭,许久没有出声。
温暖的灯火下,一顿普通的家常晚餐,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婚约消息,在三人心中投下了截然不同的细微波纹。
窗外,夜色悄然降临,笼罩了静谧的村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