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种时间持续的足够的长久,也不算太久。
在深冬第二场暴雪即将淹没膝盖的时候,缪戈坐回了角落的椅子上,没有挥动魔杖,也没有准备魔药的痕迹,反而是捧着一杯热茶像是出神一样的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直到茶水变冷,将原本温热发红的指尖冻的惨白。
久到下弦之一以为今天折磨的时间就要被缪戈这么虚耗过去的时候,那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再次抬起,开口的声音有些许空洞迷茫。
“我一直都在思考你跟我说的话,清河先生。我必须承认,或许……你是对的。”
“豺狼虎豹都会吃人,人也会吃人。”
“这世间的恶意,一层叠一层,无论怎么努力去消磨,都是必定存在,无法回避,无法阻挡,无法清空的。”
折磨下弦之一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回来。
杀死一万只鬼,已经断绝的生命就是断绝,即便用黑魔法复活也不过是一具具尸体,那些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除了一座刻着名字的坟冢剩下的就是活着的人的记忆。
等活着的人也死了,等墓碑上的字看不清了,那这个人也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人这种生物,似乎对于这世界来说,什么都不是。
普通人什么都不是。
巫师什么都不是。
鬼什么都不是。
互相之间的争斗和杀戮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为什么要活着呢?
大概活着的意义,就只是活着本身了。
只是中断他人辛苦活着证明自己意义的道路,当然要依样奉还啊。
至于她……她杀鬼,也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仅仅只是为了……能够在活着的期间之中,尽全力,在属于自己的族群之中成为能被人记住的人。
她不过是……不想太过孤单。
就像是鬼杀人是服从天性,那么她杀鬼,也不过是服从自己的族群,服从自己想要和同类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的贪欲。
从这种角度来说,她与鬼。
并无差异。
一个为了族群、名利、地位,一个为了更好的生存。
“折磨你也只是让我的负罪感略微减轻一点,而事实上我压根连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全然不知,盲目的杀了你也达不到我真正想要的目的。”
是的,即便把对方性命不当做性命,拿来随意的测试魔药和练习魔咒。
即便刻意折磨对方,即便不停的去杀死恶鬼,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茫然。
过去的一个来月里面,她抹杀了一个鬼所有的心性,让对方既做不成鬼,也做不成人。
可她呢?
仇恨和痛苦让她走到了疯狂的边缘,而渴望却使她不得不遵守某一些底线,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下弦之一好了多少。
真是……
真是可惜啊。
路已经走到这里了,也就没有再回头的必要了。
做不了曾经想要成为的好人,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或许也是一条好路。
“清河先生,我可以放过你,只是我也要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什么?”鬼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只剩下匍匐在地哀求的份:“你愿意放过我了么?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成!”
“我需要你做一些你的本职工作,”缪戈站起身来,挥舞魔杖。
一直立在墙边的镜子猛然分成两半,一半逐渐缩小到不过掌心大小,一个保持原样,依旧有半人高低。
掌心大小的镜子悬浮在骨骼和血脉都格外明显的手掌上,一点一点挪到鬼面前,另外一只同样的手挥舞魔杖,挖开了鬼的喉咙——这种痛苦本值得满地打滚的哀嚎,可在这几天的折磨之下,这种程度的伤害反而像是一种安抚了。
镜子被镶嵌在喉咙上,镜面对外代替的喉结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之中,缪戈一直盯着另外一面稍大的镜子,直到里面显露出小镜子上所映照的画面位置,这才露出了这几天以来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清河先生,你先前曾告诉过我,因为上弦过于强大,不会死在猎鬼人手上,所以不存在空位顶替,如果下弦想要晋升上弦,唯一的办法是换位血战。”
“胜者,成为新的上弦,输了的……随胜者的心意处置。”
下弦之一猛然抖了抖,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猎鬼人。
“你……你想让我自己去送死么……我……”
“也不是让你去送死,清河先生,我既然说了这个话,就一定会支持你的。”
说着,缪戈看向桌子,那里的茶杯里面的茶叶,化作血水,在飞跃距离的障碍落在她的手上。
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的血色也褪了下去,瘦弱的身躯也跟着晃了晃。
连日的放血不仅让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让本就不算强壮的巫师,走到了穷途末路。
但是她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完成,不能再拖延了。
“我这段时间喂给你的血也足够的多了,想来你应该是比我抓到你的时候,血鬼术更加强一些的。”
“而今天暴雪连天,正好没有太阳,你可以披着斗篷白日赶路,很快就能到达属于你们鬼的位置,到时候,随你向谁发起挑战,或者避而不战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需要你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去看每一个上弦,去看看鬼王,鬼舞辻无惨。”
下弦之一瞪大了眼睛:“不……不……不……我会死的,我……”
巫师脸上隐约的笑意退了下去,变作了比风雪更加寒冷的样子。
“那就算了,看来比起死亡来说,我的折磨还是不足一提啊,是我的问题,我会再次努力的。”
“那清河先生,我们就继……”
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切的打断。
“我回去!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换位血战!”
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或者运气好些碰到的上弦心情好,或许还能放它一命。
而在这里,不仅活不下去,死也死不彻底,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啊!
与此相比,被同类杀死,都称得上恩赐了。
“那就辛苦清河先生跑一趟了,不过我也要先提醒清河先生你,别想着逃跑……”纤细的手指落在了喉咙的镜子上,轻轻的敲了几下:“我给予清河先生你的,不仅是我的血,还有这个镜子,它会将你所有的遭遇,都告知与我。”
“当然,清河先生。如果你下定了决心要跑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可想清楚了,一旦跑了,就得日夜祈祷,千万别被我在抓到。”
下弦之一抖了抖。在缪戈冰冷的眼神下,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换来了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危险,和塞到手里的血。
“把这个喝了上路吧,今天没有太阳。而以防万一,我也给你准备了足够遮蔽二十四小时日光的斗笠,你可以放心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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